第十九章 沉香屑(上)
浦襟三見藕初出現,先是猛地一喜,隨後就自嘲了一番,冷著臉對呆呆的侍墨道, “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點去備馬,這事耽擱不得。” 侍墨本來已欲照藕初說的找些人先過去,聽浦襟三這麽說,一臉驚異地回望過來,公子從來都對藕初姑娘的建議從善如流,怎麽今日卻說也不說地駁了她的意思,侍墨還在猶豫,浦襟三愈發不悅,加重了語氣道, “侍墨你是聾了還是啞了,我說的話也聽不清了嗎?” 侍墨方偷偷看了看兩人,唯唯諾諾地下去了,藕初輕輕瞥了一眼浦襟三,竟慢慢走上前來,浦襟三縱然傷心,見她主動過來,心裏想著早上的事,以為藕初有意服軟,不免多了幾分期待,待藕初冰涼的手掌撫上他的手腕,他心裏怒氣早去了大半,斟酌著抬起手說, “藕初…我…” “別動!”藕初冷冷地止住他的話頭,反手扣上他的內側手腕,轉而專心致誌搭起他的脈來,浦襟三一口氣悶在心裏,冷汗涔涔,肚子裏苦海翻波,剛起的心思涼了半截,索性別過頭去不看藕初那麵無表情的臉,任她聽診。 少頃,藕初收回了手,開口不見一點波瀾, “你心火過旺,我開個方子,叫侍墨去抓電藥。” 浦襟三無所謂地笑笑,放下自己折起的衣袖,垂著眼回道, “多謝關心,心病還需心藥醫,再好的方子也沒用。” 藕初見他的反常舉動,下意識地皺起眉頭,但她一向自傲,也不肯屈尊安慰,隻是冷冷質問道,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浦襟三欲言又止,略抬頭看了她一眼,自顧自往馬廄走去,不多時就隻餘一個背影。 藕初遠遠看著,冷風襲人,突然覺得身上不舒服,仔細感覺著,卻是心口一陣刺痛,她本欲施法壓製,但那裏的刺痛一寸寸從她心口傳到千肢百骸,又麻又酸,說不出的新奇感受。 藕初索性閉上眼放任自流,等這種感覺漸漸平歇下來,再把法力放進經脈裏流轉一通,隻覺得比原先通徹了不少,看四周的景物,似乎也能感覺到和之前不一樣。 原先目所觸及的東西在她的認知裏都是冰冷堅硬的,但現在,她竟能感受到,那些東西周圍環繞流轉的淺淡光華,一草一木都在恣意生長,生機蔥榮,藕初又捏了捏自己的手,原先隔著的那層若有若無的灰白的膜已經不見了,自己的手,摸起來是冰涼而…柔軟的。 藕初醉心地感受著,原本的她好像身處於深水裏,看著岸上的東西,清晰而扭曲,觸及時卻總是壓著一層水膜,她就這麽看著觸摸著,卻永遠不能真正看清,而現在,她終於破開了這隔閡,一切都是如此熟悉且前所未有的真實。 她又仔細地把這些感受一一牢記下,再度睜眼時渾身迸發出的傲人氣息已被她盡數壓製下,如果說原先她如同一把模糊的利刃,現在的她,就已經磨礪完全卻掩藏在刀鞘裏,淩厲的氣勢和暗蘊的力量完美地偕同,使她更多了一分惹人注目的氣質。 藕初輕輕捋了捋鬢邊的散發,暗想,禁製被解除了,多虧了那些不知分寸的人…想著,她淩厲的眼光忽地盯住一處,那邊門徐徐打開,一個黃衣少女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來。 隻是一瞬,藕初將外露的氣息快速收起,對上她問詢的眼睛,用絳紫的眸子冷冷掃去,那少女就急忙把門關上了,藕初方回頭默想, 又是那個法力低微的散仙,不足為懼,倒是浦襟三,他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罷了,自己先跟上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