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合歡帖(上)

  到了明珠那裏，雲淇也在，好幾天不見，她見了我就黏了上來，抱住我的脖子止不住地撒嬌，直到我答應下次出府給她帶糖人才好歹放了手。 安置好了雲淇，我又看任躺在床上的明珠，正直勾勾地看著我，眼眶下那一個淡淡的紅色傷疤暫且不提，幾天的病下來，竟生生瘦回了原先的體格，看得我心疼不已，連忙坐在她榻前牽起她的手一邊暖著一邊問， “都是我…這麽久了沒有來看你，我…唉…” 畢竟心裏有愧，我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麽好，沉默了片刻，明珠眨眨眼睛，眼淚就滾了下來，我知道她心裏害怕，連忙把她摟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權當安慰。 雲淇在旁邊，我見她幫不上忙，又覺得人少些好說話，雲淇雖然心思單純，但明珠的事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便使了個眼色讓她出去了。 房中隻剩我和明珠兩人，明珠嚶嚶哭了半晌，抬起紅腫的淚眼看著我斷斷續續地說， “…姐姐，我好怕，好怕…” 我連忙好生安慰她，她仍是淚水不斷，哭得幾近氣噎，好久才繼續說， “…我要死了…我能看到…好可怕…” 我猛地一驚，她的眼睛難道還能預知生死？我突然覺得不詳，再度緊緊擁住她， “說什麽傻話，你年紀還小，可不能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我知道…”明珠又抬起頭看我一眼，原本一雙明澈的眼睛布滿血絲，微微外凸，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滲人，我強忍著不適，正要安慰，她卻直直盯著我開口道， “…明菱姐姐，你相信我嗎？” 她這副樣子老成得令人心痛，我也不知受了什麽蠱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她神色稍緩，又幽幽說， “…姐姐…我舍不得你…可是…” 我聽這對話越來越偏頗，說不出的詭異，忍不住掩住她的嘴，她愣了一下，頹然低下頭，我不忍心，捧起她的臉，柔聲道， “上次的事，聽說眼睛被撞到了，現在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她沒說話，一雙眼睛淚水漣漣，我仔細看著她眼下的傷痕，心裏卻暗覺古怪，這傷痕淺淺一條，橫亙在下方，怎麽看都像是利器劃破的，而且顏色又是新的，那件事不是已經過了好幾天了嗎？ 我猶疑的神色落在明珠眼裏，她不自在地把眼往一邊瞟去，我順著看去，她身後的被褥下隱隱閃爍一點寒光，大約是剪刀一類的東西，這孩子，劃了自己的凶器也不及時藏起來…還是…太稚嫩了啊… 我暗自歎氣，明珠這麽做必然有她的理由，我知道她一向過得不易，一顆心涼薄不堪，經不起多的刺痛，於是也不多問，把她按到床上，又掩好被角，輕聲說， “好好休息著，待會我讓雲淇送些好吃的來，你可要快些好起來，姐姐還要帶你出府玩去呢！” 她眼裏亮點一閃隨即黯淡得厲害，喃喃道， “…不能了…” “什麽？”我沒聽清楚，她卻住了口，我盡可能和善地對她笑笑，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快到門口時，她突然開口叫道， “仙女姐姐！” 我無奈地用食指點住嘴唇，回頭看她，她掀了被子，立起半個身子竭力叫住我，眼裏的悲慟哀怨似乎都要化成實體流淌下來，單薄的身子在午後的太陽裏竟有些虛幻不真實的感覺，我沒來由心裏一陣抽痛，要說的話怎麽脫不出口，她動動嘴唇，無聲地說著， “…有空…來看看我…姐姐…” 瞥到雲淇就在不遠處，我連忙重重點頭，示意她躺下蓋好被子，跨出門檻掩好門，竟沒忍心再看她一眼，關上門的一刻，我心裏空落落得厲害，又是重重歎了幾口氣，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