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舊人識(下)
受此大禮,浦襟三一頭霧水,伸直脊背有些不自在地說,
“福田伯,大家都是熟人了,有什麽話起來再說。”
福田卻執拗地不肯起身,又是搖頭又是淚流不止,半晌才強打精神愧怍地說道,
“老奴怎麽敢和公子稱熟…自公子得病了,全仰仗浦公子仗義施財,上下打點…如今…”
福田說到了傷心處,聲音也哽咽起來,
“…公子沒了…老奴…老奴現在還想著…真是不忠不信的小人!”
浦襟三還未開口,藕初在一邊冷眼看著,不耐煩地冷冷開口,
“要救人就說,何必拐彎抹角。”
藕初的話刺進福田心裏,他呆滯了片刻,好似下了什麽很大的決心,又對著浦襟三重重磕了幾個頭,決然開口,
“事到如今,老奴也不怕公子怪罪,就直說了,鄭決是老奴生死至交托付給老奴的人,老奴知道他罪無可赦,但是…但是…求浦公子看在老奴的麵子上,放了他,老奴當牛作馬,在所不惜!”
說著,福田終於肯抬起青腫的額頭直視浦襟三,浦襟三聽明白了,心裏卻在猶豫,答應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但答應了,福田是為了私情,難免以後王府的人找上門來糾纏。
不答應罷,又找不到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福田也是個人精,自己好容易在他眼裏是懦弱的浦府二公子身份,為了這件事撕破又舍不得…
浦襟三眉頭越縮越緊,藕初見他不說話,早把他的想法摸了個透,從鼻子裏輕哼了一聲,既然如此,那惡人就讓我來當罷,想著便冷聲道,
“你什麽都想到了,就是沒有幫浦府想想,今日你來,沒有別人知道罷?”
福田一怔,正要開口,藕初眼刀一剮,接著說,
“…想也沒有,不然怎麽連名字都不敢報上。”
福田又是一愣,臉上一陣青白之色,咬牙答道,
“是。”
藕初仍是不緊不慢地說著話,卻是步步緊逼,
“那麽,今日你來,帶走了人就是你得了便宜,麻煩扔給了浦府,帶不走就是浦府不仁不義,橫豎都是你落了好。”
藕初的話雖然尖利但也的確在理,浦襟三麵上不說,心裏又是讚許又是高興,福田有些慌神,生怕浦襟三拒絕,連忙轉向浦襟三哀聲求道,
“浦公子…此事老奴的確考慮不周…但老奴絕沒有害公子的心,求公子看老奴一把年紀,從未做過什麽壞事的份上,大發慈悲,高抬貴手,放了鄭決吧!浦公子!浦公子!”
福田一邊哀聲懇求,一邊連連磕頭,不多時他跪的地磚上就是一片斑斕血色,浦襟三終究不忍,直叫他起來又不肯,最後隻好開口阻止,
“福田你要是再不起來,就叫人趕出去,說什麽我也不會答應的!”
福田這才猶猶豫豫地立起身,卻依舊不敢多說話,一臉的期待恐懼,浦襟三頭疼地看著他,慢慢斟酌地說道,
“要救也不是不行,可是藕初說的也在理…”
福田連忙哀求地看向藕初,藕初不理他,隻是沉聲說道,
“料你也不敢把這事說出去,想求人,總要付出些代價…”
福田和浦襟三都愣住了,福田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半晌小心地看向浦襟三,
“…不知老奴有什麽能幫上浦公子的…隻要能辦到,老奴一定在所不辭!”
浦襟三正在疑惑地看著藕初,藕初神色依舊,隨手撥弄了一下耳邊的鬢發,卷在指尖輕輕吹著,浦襟三突然便明白了藕初的意思,原以為這事早不可能了,現在他簡直要為藕初的大度掬一把猶疑又感動的熱淚了,他連忙轉頭問福田,
“那個小唱…現在怎麽樣了?”
福田這下腦子一片轟然,良久,等到浦襟三等得不耐煩了才戰戰兢兢地說,
“…送…送給袁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