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入甕局(下)

  “那邊的人，是誰！”


  聽聲音不過是個二八年紀的小丫鬟，聲音有些刻薄，語氣也不客氣，餘洋卻好像全不介意一般，反而溫聲帶著歉意道，


  “在下烏遠餘洋，迷路到了此處，冒犯了姑娘，還要請姑娘不要在意。”


  那小丫鬟原以為不過是不懂規矩的小廝，所以才毫不留情，走近見是個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又如此溫和，立刻不知往何處安放手腳，躊躇了半天含羞地說，


  “哪裏…哪裏…不知道是公子…是我…不不不，是奴婢冒犯了…”


  餘洋含笑抬眼一看，果不其然眼前的人已經羞紅了臉，早已司空見慣的景象今日卻覺得很厭煩，果然，她們才是特別的…


  把腦子旁生的枝蔓減去，餘洋仍是一派和氣地對那小丫鬟說，


  “姑娘太客氣了，我不算是什麽公子，不過是秦大人賞識，留我住了幾日。”


  那小丫鬟猛然想起，連忙喜不自禁地抬起頭叫道，


  “啊…原來是老爺說的餘公子啊，我早就聽說了，那就不算外人，快進來歇歇吧！”


  餘洋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眼前的人，年紀不大，姿色平平，衣服都是新做的，描的是近些日子青樓裏風行的倒暈眉，打扮得帶些風塵氣而麵色懇切，看來是“她”身邊的人沒錯了。


  真是單純啊，有什麽話也不會兜著，她剛才說的，看來秦老爺也常來此處了？


  餘洋神色如常，謙遜地問，

  “秦大人也在裏麵嗎？我還是不打擾大人了。”


  那小丫鬟先是一陣失望，而後就格格笑道，

  “餘公子別擔心，老爺兩日來一次，昨天來過了，今日裏麵沒客，快進來吧。”


  餘洋眉頭舒展，這才一副恭敬不如從命的樣子盛情難卻地跟著那小丫鬟繞進桃林，這一片桃林栽得奇巧，中間隻有一條羊腸小道，又半數掩映在樹腳下，非人指引不能進。


  行了百來步，眼前密匝匝的桃林豁然開朗，一色的粉油牆壁，牆沿上紫藤蘿開得正好，層層疊疊，數條清溪穿牆而過，旁邊立著塊爬滿綠藤的石壁。


  餘洋頗費了一番力才看清上麵寫著“桃花塢”三字，不由得在心裏暗歎，晉人避難之所，這裏倒是應了典故。


  那小丫鬟見餘洋看得入迷，心裏癢癢，忍不住說，

  “餘公子覺得這裏怎麽樣？”


  餘洋轉頭誠懇地笑道，

  “好極了，若不是姑娘帶我來，怎麽有機會看到這樣的人間仙境，還有和這仙境相稱的人。”


  小丫鬟和餘洋對上眼，立馬沉醉，臉上紅了一大片，支支唔唔了半天，才扭扭捏捏地說，


  “…餘公子…太客氣了…別姑娘姑娘地叫了，公子就叫我斜紅吧。”


  “哦？”餘洋認真地問道，


  “繞臉傅斜紅的斜紅嗎？真是個好名字啊，是你家小姐取的嗎？”


  叫斜紅的小丫鬟連羞帶怯地回道，


  “不是，以前我跟的人叫我蟹黃，小姐後來給我改了，唉，公子你可不許笑我。”


  這話一脫口斜紅立馬後悔莫及，餘洋哪裏有半分要笑的意思，卻顯然對自己的身世深為同情，擔憂地追問道，


  “斜紅姑娘過去被什麽人看輕過嗎，現在在秦府過得可還如意？”


  斜紅過去的確過得不甚如意，冷不丁被這麽一個身份高貴溫文爾雅的公子關心，頓時不受控製地想要一述苦楚，又怕惹公子傷心，所以開口便成了，


  “過去是有的，自從跟了小姐，就沒什麽人敢欺負我了，到了秦府更不用說，我家小姐可是府裏的正經主子，秦老爺的…”


  驚覺自己說露了嘴，斜紅懊惱不已，掩嘴看去時，餘公子好像並沒有聽到，也不發問，斜紅這才放心，訕訕笑道，

  “…當我沒說，餘公子隨我進去吧。”


  餘洋腦子裏飛速理著斜紅話裏的破綻，麵上絲毫不現，聽斜紅問話，仍然好脾氣地笑道，


  “好，麻煩姑娘了。”


  斜紅嫣然一笑，蹦蹦跳跳地上前引著，卻對身後突然跟上的蝶依毫無知覺。餘洋冷眼看著，臉上慢慢浮起一絲算計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