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緣分不淺
老者一身休閑裝，體形消瘦，手裏轉著一對三棱獅子頭。
吳學道見對方滿眼微笑的看著自己，爽快的說道：
“沒問題，老先生盡管看。”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撿漏不與人分享，就如錦衣夜行。
誰得了好東西，都想找人顯擺顯擺。
吳學道也不例外。
兩人在地攤附近，找了個空地。
吳學道把筆筒放在地上，示意老者上手。
老者見吳學道的舉動，眼露讚賞，知道吳學道不是外行。
當下拿起筆筒，隨口道：“入行多久了？”
吳學道淡淡道：“沒多長時間”
他從小就在自家的山水居晃蕩，沒係統的學過，但耳濡目染下，也早就入行了。
不過，跟一個不認識的人，誰也不會說那麽多。
要是人家問啥你答啥，混這行的話，得先把嘴貼上封條。
老者看著麵生，一點兒不想本地人。
吳學道根據對方的裝束，估計這老頭十有八九是來安城旅遊的。
至於從哪來的，就不知道了。
聽口音聽不出來什麽，但可以排除北方。
老者邊看筆筒邊點頭，眼中精光閃動，看了看底兒，歎了口氣：
“哎！小夥子，東西多少錢來的？”
吳學道看對方的架勢，心中好笑，配合著說道：
“那可貴了，花了足足二十萬。”
老者轉著核桃，繼續搖頭歎息，一臉愁容道：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錢。這筆筒一看就是民國時期的物件，你被人騙了。”
吳學道裝起筆筒，笑著道：
“老先生覺得多少錢合適啊？”
老者微微一笑，伸出三個手指。
吳學道滿臉詫異，道：“三百萬？”
老者眉頭一皺，起身拍了拍灰土，道：“說什麽呢？三百塊，民國的東西就值這個價兒。”
吳學道搖頭，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
“民國的？我認準了它是崇禎青花。老先生，這樣的東西別說三百，我給你三萬。你有多少，我全要了，怎麽樣？”
撿漏撿到我身上來了，我看你真是找懟。
吳學道要不是看對方穿著不俗，氣質不錯，最後這句話都不帶說的，扭頭就走了。
“原來是行家。年紀輕輕就有此等眼力，很不錯。碰上了就是緣分，怎麽稱呼？”
老者被吳學道識破，半點不惱，反而笑著攀談起來。
吳學道見對方淡定的樣子，覺得這人不簡單，認識一下也無妨。
笑著回道：“吳學道。”
見老者眼神一變，似有些吃驚，試探著問道：
“怎麽？老先生聽過我？”
吳學道心說，難道撿漏的事情傳的這麽快？不能吧？
可聽了老者接下來的話，他滿腦袋黑線。
“冷月齋常寶山，把玉壺春瓶的事，在這條街上傳遍了。不過，見著真人，我倒覺得裏邊有些貓膩。”
老者大笑兩聲，指著斜對過的一家店，道：
“外邊說話不方便，不如去我的店裏坐坐？咱們就著熱茶，邊喝邊聊。”
順著老者手指方向看去，竟是雅閑齋？
吳學道沒想到，雅閑齋是這位開的。
他雖在這片長大，但上大學之後，來的不多。
處了女朋友之後，家都很少回，古玩一條街來的更少，對這邊的變化了解不多。
隻偶爾聽老爹說過，街上又新開了幾家店。
雅閑齋就是其中之一，沒記錯的話，好像是一年前開業的。
“不了，今天有事不方便。改天吧，我一定登門拜訪。”吳學道趕著去冷月齋，沒工夫與這位閑聊，當下婉拒道。
老者以為吳學道怕他打聽玉壺春瓶的事，眼珠一轉，道：
“小吳，不知你的筆筒是否有意出手？就按你先前說的，三百萬怎麽樣？”
吳學道很是吃驚，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道：
“真的？您願意出三百萬？”
這東西，按他估價，也就值個兩百萬左右。
對方出三百萬的高價，他不由得的在稱呼上加了敬語。
“當然！不過，你得和老頭我好好說道說道，怎麽撿漏的。我可是逛了一上午，就買了一對核桃。”
老者哈哈大笑，拉著吳學道進了雅閑齋。
雅閑齋陳設高雅，屋中燃著檀香。
聞著較濃的加奶巧克力香氣，吳學道一臉陶醉，脫口而出道：
“老先生好奢侈，這燒著的是綠奇吧？”
綠奇，也就是綠奇楠，香味清涼中帶著甘甜，是較珍貴的沉香料。
老爹手上就戴著綠奇手串，這種味道他很熟悉。
按理來說，上等檀香不用燒，自然放置，就有淡淡的清香散發。
但吳學道進屋，卻見櫃台後正有煙氣飄轉而上，因而才說雅閑齋奢侈。
就這麽燒，簡直就是燒錢。
原本笑嗬嗬的老者，臉色一變，有些痛心的連連跺腳，惱怒的大喊道：
“我的綠奇，千年綠奇啊！盧文澤，你個混小子！趕緊把檀香給我滅了！”
吳學道心中有些好笑，看來燒綠奇並不是老者的主意。
他懶得管雅閑齋的事。
千年綠奇，可遇而不可求。
這種級別的東西不說吸一口幾萬，過千還是簡簡單單的。
吳學道不打算錯過，貪婪的吸著屋中的香氣，一臉陶醉。
清甜通過鼻腔，經由氣管，直達肺腑，四肢百骸一陣舒暢。
神清氣爽，簡直快舒服到姥姥家了。
老者聽見身後猛烈的吸氣聲，麵皮一陣抽動。
見店裏無人應聲，更大聲喊著，衝櫃台走去：“混小子！快給我滾出來！”
櫃台後，一人影緩緩站起來，伸了伸懶腰。
人影似乎剛睡醒，打了個哈欠，滿不在乎的說道：
“爺爺，這檀香不就是給人用的嗎？這東西不燒，留著幹嘛！你說等你百年之後，也帶不走不是？”
老者被氣的鼻子都歪了，兩步衝到櫃台後，先把檀香滅了，而後兩腳把青年踢了起來。大罵道：
“你懂個屁！檀香是這麽用的嗎？啊？我就這麽教你的？”
盧文澤對爺爺的踢打沒有躲避，反而用手給老者順了順後背。
這時才注意到還有外人，轉頭剛想開口解釋，卻驚咦一聲，先道：
“吳學道？你怎麽來了？”
吳學道剛才光顧著猛吸綠奇檀香，沉醉其中，不自覺閉上了眼睛。
此刻睜眼一看，也是一臉詫異，不解的道：
“盧耀祖？你什麽時候改名叫盧文澤了？這是你家開的？”
盧文澤哈哈大笑，讓吳學道坐下，而後仔細解釋了一下。
耀祖是名，文澤是字，家裏人都叫他文澤。
吳學道本以為自己大學夠低調的，沒想到這位更低調。
大學相處四年，愣是不知道對方家裏是幹什麽的。
當然，這也有兩人圈子不同的緣故。
盧文澤屬於三好學生那類，長相陽光帥氣，談吐文雅不凡，是安大的風雲人物。
吳學道則是純純的普通人，長相一般，人緣一般，隻跟相熟的幾個人玩。
同係不同班的兩人，大學四年總共也沒說過幾句話。
沒想到能在這裏遇上，家裏又都是幹這行的，真是太巧了。
旁邊的盧老爺子，也直呼緣分不淺，讓兩人要多聯係。
有了這層關係，氣氛就融洽多了。
看見崇禎青花筆筒，盧文澤驚訝吳學道運氣好、眼力高，還約定改日一起去地攤撿漏。
最後，筆筒以兩百二十萬的價格賣給了盧文澤的爺爺，盧允中。
盧老爺子堅持要給三百萬，吳學道說什麽也沒幹。
其實就算沒同學這層關係，一條街上呆著，隻要不是有過節，基本都是行價走貨。
即使價錢有上浮，也絕對不會太多。
當然這是指行內，要是賣給顧客就完全不一樣了。
剛出雅閑齋的門，吳學道電話就響了起來。
是林陽，接通一問，才知道怎麽回事。
有人在金錢閣門口撿到了一串鑰匙，正是吳學道的，送到店裏被林陽認了出來。
問清吳學道在哪後，林陽說馬上把鑰匙送回來。
鑰匙丟了，吳學道一直沒發現。
隻怪他太得意了，注意力全在寶貝上。
真是太險了。
萬一鑰匙被歹人撿去，把山水居藏品一掃而空，那他罪過可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