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潛伏

  葉喻坐在床上，把臉埋進了雙臂。


  又是這樣……又一次因為我的緣故害了別人！

  握緊的雙拳無力地砸向床墊，卻絲毫沒有消減葉喻心中的懊惱。因為自己自以為是的逞強，不但差點搭上性命，還連累了同伴失去考試資格，這讓葉喻悔恨不已。


  「……樓局長，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沮喪的聲音帶著深深的自責，從身邊響起。樓玥看著眼前這位抱著雙膝、渾身顫抖的男子，唇齒輕輕微啟，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小花那次也好，這次考試也罷，每次都是因為我的無能而連累同伴！就連這次您特意為我爭取的機會也沒把握住……」葉喻埋著頭，整個人被一股無力感所包裹。


  「為什麼……為什麼啊！！明明下了決心要變強，也付出了那麼多努力，可是……可是為什麼一切都還是老樣子，我依然還是那樣一無是處，依然還是累贅！」


  「你不是什麼累贅，更非一無是處。」


  冷靜的話語打斷了葉喻的自怨自艾，話雖不多，卻擲地有聲。


  葉喻抬起頭，看向身旁那位靜靜注視著自己的黑衣男子，發現對方那雙如湖水般平靜的漆黑瞳孔，似乎微微起了些許漣漪。


  「你在考試現場的種種表現，其實總局長一直看在眼裡，她對你的評價很高。」樓玥的語氣依舊冷靜。


  「總……總局長她……？」葉喻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樓玥。


  「據她所說，你不論遇到何種絕望的境地都能迅速找出應對措施，在最後關頭都沒有拋棄同伴，而且你的那些品質，也在潛移默化間感染了其他人。」


  「因為……我？」


  「是的。一向獨來獨往的楊允一，過於缺乏信任感的筱露，甚至是那位明士璃……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幫助，他們恐怕也無法順利通過這次考試，而在他們眼裡，你也絕不是累贅，而是真真正正的『同伴』。」 樓玥看著葉喻，正色道。「當初你倒下不醒人事時，其實楊允一和筱露都打算留下來的，但被馬丘茲強行趕上了飛機。」


  樓玥淡淡的說著，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東西。「據現場的反饋說，以你當時的情況，好像也只有馬丘茲有辦法應對……雖說沒有人知道他當時究竟做了什麼……」


  「那……那馬丘茲他現在在哪？我想見他！」葉喻連忙向樓玥請求道。


  「……我不知道。」樓玥的回答意外地乾脆。「他在考試后似乎有職務調動，現在已經不在中央情報分析局了，具體我也不清楚。」


  「怎……怎麼會這樣……我連道謝都還沒……」葉喻垂下了頭，情緒又一次陷入了沮喪。「說到底……還是我害了他……」


  「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你也沒有必要太過自責。」樓玥說著將視線移向窗外，透過道道窗戶欄杆，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一群正在窗台上歡脫跳躍著的麻雀。沉默片刻后，他再次開了口。


  「……說實話，對於我個人來說，我倒是不希望你能通過這次考試。」


  「……因為我太弱了，反而會拖你們後腿嗎？」葉喻搖搖頭，苦笑道。


  「不，問題不是出在你的能力上，而是你的想法上。」樓玥嘆了口氣，從窗外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葉喻。「你參加調查官考試的目的，並非真心想幫助國家尋回那些危險的血鑰石，而是『復仇』，向那藐視你、傷害你和你朋友的『噬』組織復仇。」


  樓玥的目光帶著壓力，像刀子般直刺葉喻內心。葉喻別過頭，下意識地避開了那兩道銳利的目光。


  「就……就算我的目的不單純……但這和你們的行動並不矛盾啊，打倒了『噬』組織，說不定就能找到血鑰石的下落，這又有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樓玥直視著葉喻，語氣嚴厲地說道。


  「可能你自己沒有察覺，因為急著『復仇』，你所選擇的方式都是急功近利的。二十幾年來從沒有受過專業系統訓練的你，僅僅靠著蘭珝的幾天特訓就妄想比肩那些軍隊系統里精英人士的體能，甚至仗著自己體質的特殊性就想一步登天，罔顧自己能力的極限去逞英雄，結果直接導致自己差點喪命！這次的失敗與其說是你栽在『能力』上，倒不如說是栽在你的『心態』上。」


  「可是……我……我……」葉喻一時語塞。


  「你總是將問題歸結於自己的『弱小』上，可是如果真的變強了就不會有人欺負了嗎？變強之後就一定能保護好想保護的人了嗎？一山更有一山高，你所謂的『變強』到底要到何種程度才算真正的『強大』？」樓玥毫不客氣地繼續說道。「心態一旦走偏，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這種鑽牛角尖的想法說到底只是一種自以為是罷了！」


  「……對不起……我只是……不想再拖累別人……」樓玥的話字字珠璣，這讓葉喻有些無言以對。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缺點，真不想拖累別人的話，就努力把自己身上那些別人所沒有的『閃光點』發掘出來，而不是繼續執拗於什麼『變強』上面。」樓玥看著葉喻，慢慢說道。


  「現在的你還未具備成為一名真正的『特別事務調查官』的條件，等你真正發現自己的特長，真正意識到自己到底想要什麼的時候……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


  「您的意思是……以後我還有機會參加調查官考試？」葉喻聞言不由瞪大了眼睛。


  「前提是你真正擁有成為『特別事務調查官』的覺悟才行……當然，我還得提醒你一句，我們局所面臨的複雜關係是一般人所想象不到的，甚至……也會身不由己，希望你到時候不會後悔。」


  樓玥說著，再次將視線投向窗檯，欄杆后那群嘰嘰喳喳的麻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我……明白了！謝謝您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樓玥的一番話語頓時將葉喻從頹廢中拯救了出來。「對了，還有一件事，馬丘茲……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他？我好想見他，和他當面道謝。」


  「我會替你打聽他的下落……如果有機會的話。」樓玥垂下眼帘，似有所思地微微皺眉，然而轉瞬又恢復如常。


  「滋滋滋……」


  說話間，樓玥口袋裡的電話震動了起來，樓玥掏出手機，瞥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人名稱，隨後在葉喻疑惑的目光下徑直走出病房，按下了接聽鍵。


  「怎麼了？」


  『情況有變，袁玲跟丟了。』話筒里傳來穆姐焦急的聲音。『此外，我們還發現了一些更加出乎意料的事……』


  樓玥靜靜聽著電話，眉頭漸漸緊鎖。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來。」樓玥掛了電話，轉身重新走入病房。


  「是出了什麼事嗎？」一見到樓玥的表情，葉喻頓時意識到了什麼。


  「……局裡的事。我要先走了，後續治療及出院事務小顏會幫你處理的。」樓玥簡單地說了一句，似乎並不想過多解釋，葉喻見狀也只好識趣地閉了嘴。


  「這陣子我會比較忙，可能沒法再來看你了，關於這次考試的事，你還有其他什麼想問的嗎？」樓玥打開房門，轉身看向葉喻。


  問題嗎……其實還真有……


  看著樓玥那張清秀白凈的臉龐，葉喻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名數次在夢中出現的神秘白衣少年的身影。此外，關於自己作為「周甚平」的那個夢，以及當時在考場中發現的那座和夢境中如出一轍的「樓蘭古墓」和「甬道壁畫」也是葉喻心中一道未解的心結。


  「……還有問題嗎？」見葉喻盯著自己臉出神，樓玥又問了一句。


  「啊……沒什麼沒什麼……」葉喻慌忙移開視線，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您先去忙吧，我真的沒事。」


  樓玥點點頭，隨後便匆匆離開了病房。


  ……唉……終究還是問不出口啊……


  葉喻躺倒在床，望著蒼白的天花板，努力梳理著紛亂的思緒。


  那些真的只是「夢境」而已嗎？可是為何如此真實？還有……考場里的那座「古墓」……壁畫……還有，周甚平……


  葉喻閉上眼睛，覺得腦袋又開始陣陣發脹。


  這次考試的場景都是那位「總局長」安排的嗎？如果真是這樣，那能解答這些疑問的……應該只有……那位總局長……了吧？如果能……當面問她……就好了……


  倦意漸漸爬了上來，葉喻想著，慢慢陷入了沉眠。
——

  昏暗潮濕的地下室中，男人正迅速將一些小型電子儀器拆解，置入行李包之中。


  男人身著破舊的軍大衣，鬍子拉碴，灰白的頭髮因疏於打理變得如鳥窩版凌亂，呈現出一種油膩的骯髒感，這讓他整個人都像一個落魄的流浪漢。


  然而這位「流浪漢」的眼神中卻絲毫沒有那種落魄的渾濁，而是流露出一種與其形象極為不符的清醒與凌厲，瞳孔深處甚至還隱隱有絲兇狠——一種屬於亡命之徒的暴戾之色。


  狹小的地下室中東西本來就不多，男子收拾完畢，正要背起包轉身離去，突然，他的動作停住了。


  「咔嚓……」


  子彈上膛的聲音伴隨著一個嬌柔嫵媚的女聲，突兀地從背後傳來。


  「哎呀呀，看來我來的正好，再晚一步就見不到你了呢～」


  男子轉過身，冷冷地看著門口那位舉著槍對著自己面門的美貌女子，沉默不語。


  「呵呵，踏破鐵鞋無覓處……八年了，我們還以為你早就掛了呢。」女子輕聲笑著，語氣中卻是有著徹骨的寒意。


  「總算找到你了……周甚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