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說這話時，他目光灼灼
第二日一早，阿諾蒼白著一張臉，敲響了楚楚和馨雲的房門。
楚楚給馨雲交了半月的房費，馨雲只是築基後期的修為，而讓築基後期的修為去闖化神後期的洞府，不是一般的勉強。
「你安心在這裡住著，我和阿諾最多半月就回來了，萬魔窟的城主定下了規矩，城裡是不允許打鬥、殺戮的，所以你在萬魔窟算是比較安全的。」
楚楚換了一身魔族女子慣常的打扮，著著斑斕的獸皮裙，獸皮裙下擺寬大，上身卻十分窄小，緊緊包裹著胸脯和腰部，露出精巧的鎖骨和雪白的脖頸。卻依舊在外面披上黑袍，戴著兜帽。
阿諾換上了青色的長衫，沒有穿上黑袍，文弱書生似的，極有書卷氣，襯著一張蒼白的臉，若不是腰間和這身裝扮不搭調的黑色大刀，便很有欺騙性。
「馨雲，等我回來，等我回來后，若你願意嫁給我，我便娶你。」他撫上了馨雲的臉，眼中的深情似乎怎麼也化不開，凝滯在一起，固定住了他牽起的唇角。
馨雲的張大著眼睛，放大的瞳孔里滿是這個情深意重的清秀少年，她甜蜜地笑著，握住了撫在她臉上的那隻文弱書生似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
楚楚瞧了瞧漸漸高升的日頭，想著大太陽底下趕路的苦楚，不由得催促道：「又不是一輩子都見不到了，不過半個月而已，快些走吧，早去才能早回啊。」
兩魔鬆開了手，楚楚拉著阿諾的袖子轉身走了。
「你們都要平安歸來啊，我在這裡等著。」馨雲用力揮了揮手，走出五步遠的楚楚和阿諾不約而同地回了頭，看著陽光下秀麗的女子，和她那雙飽含著依戀和擔憂的眼，心上像是開出了一朵花。
……
密林里，阿諾用腰間的那把大刀劈砍著前方雜亂無章的茂密枝葉，給一魔一妖一邊引路一邊開著路。
楚楚跟在阿諾身後，瞧著眼前似乎漫無盡頭的綠色，伸手拍了拍阿諾的肩。
「我們行了一個上午，該歇息歇息了。」
阿諾繼續揮舞著大刀，汗水濕透了他的青衫。
「嗯，我先找個落腳的地方。」
楚楚看著四周茂密的枝葉和雜草，道了聲好。
於是，又走了一刻，竟然出現了一個湖泊，翡翠似的，瞧著就沁人心脾。
楚楚俯身掬起一捧水，撲在了臉上，清亮的水珠帶走了一路的燥熱，她朝阿諾招了招手。
「這湖水很清涼，瞧你滿身大汗的，洗個澡吧。」
阿諾眨了眨眼睛，把大刀插回了刀鞘，看上去有些為難。
「洗個澡就會舒暢許多。」楚楚指了指眼前的湖泊，「你瞧，這湖水多好啊。」
阿諾面上還是有些猶豫，看了看湖水，又看了看楚楚。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你在擔心些什麼，我又不會偷看你，你洗澡的時候，我背過身去，給你守著，定不會叫其他的什麼東西瞧了你嬌貴的身子，誤了你給馨雲守身如玉的願望。」楚楚調笑著道，雙手在黑袍底下插著腰，一派磊落的模樣。
也許是提到了馨雲，阿諾的麵皮紅了紅。
「你先轉身，等我洗完了，會叫你的。」
楚楚歪著腦袋，咧著嘴笑，走到一邊的大石頭上，背對著湖泊坐了下來。
於是，聽到了衣料摩擦的聲音，聽到了水花四濺的聲音。
過了半刻，身後的水聲還未停歇，楚楚背著身朝湖泊里的阿諾擺擺手。
「喂，阿諾，我有些內急，要去解決一下，放心，我會離得遠遠的。」
言畢，也不等回應，就起身跳下石頭走了。
湖泊里的阿諾見楚楚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一片碧色之中，嘩啦啦地立即起身，不過幾個呼吸間便穿戴齊整，偷偷摸摸地朝著楚楚離去的方向走去，走了不一會兒，便看到楚楚站在一棵大樹，她脫下了黑袍，往四周看了看，鬼鬼祟祟的樣子，阿諾立馬躲在了一片灌木的後面，露出一雙眼，專註地盯著楚楚的一舉一動。
然後，他看到楚楚撩起了裙擺，接著，開始解起了褲腰帶……
他立馬蹲了下去，然後貓著身子轉身離開，像是身後有什麼猛獸在追趕似的。
樹下的楚楚系好腰帶，放下裙擺，朝著灌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愉快地笑了起來。
回來的時候，阿諾生了火，把乾糧烤得噴噴香，見楚楚來了，遞給了她一個，楚楚接了過來，坐在了他身邊，一邊吃著乾糧，一邊看著忽明忽暗的火光。
「這裡離洞府還有兩個時辰的路程，洞府的禁制在辰時最弱，現在過去一定來不及，而且在那裡過夜也不大安全，今天就在這個湖泊過夜，明天寅時出發。」
阿諾用長木條撥弄著火堆，有條有理地分析著。
楚楚覺著在這一片碧色里過夜很有詩情畫意，於是沒有反對。
一妖一魔離了兩丈遠，皆盤腿而坐。
參天大樹遮蓋了差不多大半的湖泊，天色漸暗，碧色的一片幽深黯淡起來，周圍是低低的蟲鳴，間或傳來幾聲咆哮。阿諾又去拾了些乾燥的枝條，將火光弄得更加明亮了些。
「阿諾，離開了魔宮，有什麼打算？」這樣的夜晚，幽深怖人，很適合月下低語，躲避一些寒冷，拉開一些幕布。
阿諾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認真思考，他摩挲著腰間大刀刀柄上凹凸不平的花紋。
「沒有想得很長遠，你呢？」
楚楚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夜裡的風很涼，她裹緊了袍子，笑著說道：「隨便去哪兒，只要能夠自由地活著。」
「很好的願望呢，我哥哥以前也經常這樣說。」
「以前？那現在呢？」
「他死了。」說這話時，他目光灼灼，盯著楚楚的雙眼，那種炙熱的感覺似是要把楚楚灼傷一般。
楚楚對著阿諾，抱歉地笑了笑：「啊，說到傷心事，不好意思。」
阿諾沒有作聲，他轉開目光來。一妖一魔靜默著，誰都沒有打破這個僵局，夜涼如水，橘色的火堆是這個巨大密林里唯一的光明，而這種光明總是代表著希望，也不完全是希望，對於密林里蟄伏著的猛獸，那是一種威嚇。
突然，火堆里不知燒到了什麼，「噼叭」一聲巨響。
「柴有些潮，我再去拾一些。」說著，阿諾起身，默不作聲地消失在夜色中。
……
寅時，夜與日的交替之際，阿諾撲滅了火堆，抽出大刀，他一馬當先，接連不斷地劈砍了兩個時辰，比昨日還賣力了許多，於是，楚楚跟在他的後面，走得很順當。
阿諾的時間算得很准，到了辰時，他停在了一片灌木面前，普普通通的一片灌木，同四周的景緻渾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