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她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
此役慘烈。
魔城裡完好的建築所剩無幾，活下來的普通平民不過十之一二。
原本留守在魔城裡的魔兵有五萬的數量，如今卻不過百魔。
風裡夾著腥味，雨點帶著鮮血，倖存下來的魔為死去的魔架起火葬的木堆，他們站在一起，靜默地看著從前的家人、從前的朋友被火舌漸漸吞噬，不時有幾聲嗚咽卻被火花的燃燒聲吞沒。數十個火堆齊齊燃起，火光持續了五天五夜。
逝者已逝。
也只能說一句逝者已逝，然後把悲痛與怨憎埋藏深處。
白鈺很快組織起戰後重建，魔界各地的大小家族都派遣了魔來作為新生力量，同時捐贈來不少物資。
他同時在全魔界散出消息，任何想來魔城定居的魔都可以參與重建，只是魔城容量有限，故而先到先得。
霎時間，幾乎整個魔界的魔都湧向魔城。
魔力充足，物資充沛，魔城重建很快，不過月余便恢復成了那個繁華似錦的魔界中心。
日子開始安穩起來，彷彿一切如初。
只是還有兩個問題。
「第一，據鄰近的幾個城池上報，他們未曾發現任何有大批魔修前往魔城的跡象，這數萬魔修彷彿是憑空出現在魔城外圍。第二，魔宮的結界為何會突然打開，我派熾陽查看過，結界不是被破開而是被魔從內部打開。」白鈺跪坐在魔殿後的一個房間里，對著司音一臉嚴肅地分析著。
「楚楚，你怎麼看？」
在一旁神遊的楚楚被點了名。
她一臉無奈，白鈺同司音就是有一點不大好，總喜歡問自己一些需要動腦子的問題。
她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看過的一本探案小說里有一個叫狄公的人，每當發生了案子，他總喜歡問自己的副手李元芳一個問題——「元芳，你怎麼看？」
而李元芳總會巴拉巴拉說出一些顯而易見的事實，楚楚認為這種固定套路有兩點用處，第一，推動劇情發展，通過李元芳的視角帶讀者觀摩案發現場，第二，自然是襯托狄公的智慧過人。
不過，一個固定套路總有固定的標準答案接著。
於是，楚楚道：「司音，我覺得此事有蹊蹺，背後一定有一個天大的秘密。」
她把兩句固定答案合成了一句。
「哦～楚楚具體說說看。」司音笑眯眯的，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楚楚一臉血。
喵的！接下去不是應該你來分析案情，開啟裝逼模式了嗎！老娘的綠葉角色不是已經扮演完了嘛！怎麼還有我的戲份啊！二哥啊，咋不按套路走咧！自己還等著你裝完逼，說一句「司音，你真乃神魔也！」等等，他好像本來就是魔神。
早知道，就不把固定答案合起來說了。
「司音，我覺得此事有蹊蹺。」
「哦～楚楚具體說說看。」
「此事背後有一個天大的秘密。司音是魔神，定然已是知曉一切。」
喵的！這樣該有多順啊！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葯，楚楚也沒有法子回到過去，她只能苦哈哈地絞盡腦汁，然後開始胡扯起來：「首先，第一個問題，數萬大軍為何憑空出現？經過我謹慎而全面的思考，我認為是傳送陣，有人在魔城外布置了一個巨大的傳送陣，足夠使數萬大軍傳送至此。你想一想，敢在魔城大門口堂而皇之地布陣，且未被察覺，其背後一定有大人物。其次，第二個問題，魔宮結界為何會突然打開？原因很簡單，一定有內賊。能買通魔宮內部懂得陣法的魔來給他做這樣一件事，這個大人物一定給了他豐厚的好處或是拿捏到了他的痛楚，可見大人物的財力豐厚、實力強大。這樣的一個大人物，舉兵攻打魔城，背後怎麼沒有大秘密！」
一番長篇大論下來她終是論證完了主旨。
司音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楚楚說得自信，其實心裡虛得要命，此時胡扯完了，兩魔卻都沒給答覆，心裡就更虛了。
「倒是不算太笨。」司音終於開口說話。他順手摸了摸楚楚的發，楚楚倒也習慣了，眯起眼睛，還一臉享受的模樣。
白鈺輕咳一聲，他又道：「楚楚說得大致準確。我派熾陽檢查過了魔城的周圍，是有陣法的跡象，我調查過，魔城把守的魔兵都有被收買的痕迹。內賊也已經確定了，不過在大戰的時候被他逃了。主上，打算怎麼做？他這次太過份了！」
「你心急了？」
「不是的。只是他這一次同時突襲人妖魔三界主城。主上不覺得他的力量、他的野心已經構成威脅了嗎？」
「他是少有的奇才，數萬年前便可撕破這片天空，他的力量早已對我們構成了威脅，不過我並不在意。只是，我很好奇，他一直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大動作，而這樣損耗力量的動作，我想不出對他有什麼好處？偏偏是在這樣的時刻。」
「主上，要不要……」
「不，不能打草驚蛇。他可以是很可怕的敵人，也可以是很強大的幫手。」
「可是他已經舉兵進攻三界了！」
「他的性格，你還不了解嗎？說不定只是一時興起，也是有可能的。這件事，我親自處理。你去看看陽煙吧，多陪陪她。」
「是。屬下先退下了。」
白鈺走了，楚楚聽得意猶未盡，看得津津有味。她從未見過白大總管這樣豐富多彩的表情，有不甘，有憤怒，有憋屈，有心疼，她以為他永遠是那一副裝得很好的風淡雲輕的翩翩公子形象。
好像談起那個「他」，白大總管就不淡定了，楚楚十分好奇。
「司音，你們剛剛說的那個『他』是哪個大人物？」
「他是陽煙的哥哥，叫陽霧，不過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不是親兄妹。」
無論楚楚如何死纏爛打、撒嬌賣萌，司音再不肯吐露更多的消息了，他就再提了一句：「那個內賊倒同你有些關係。」
「是誰？」楚楚追問。
這一回，司音沒有再賣關子，他答得很乾脆，就兩個字：「離諾。」
楚楚便恍然。
大抵那個「他」就是離諾的師父了。
也不知道離諾是真的得到自由了嗎？除卻馨雲的事，其實她蠻希望他能夠實現自己的願望的，畢竟是花了那麼大的代價，而這個願望也是自己的願望。
那個夜晚，火光之下，月下低語，她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