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狐仙記
老白的臉色不大好,沐清揚知道這是埋怨他了。趕忙輕手輕腳地摸出茶碗給他泡了一杯上好的碧螺春,雙手端過去。他隨手接了放在一邊,表情這才好看了不少。
「你做事情也太過於心慈手軟了!」
這裡是一副教訓的口氣,見他不說話,老白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不是我正好半路截了這幾個膽大妄為之徒,恐怕是你明天就大禍臨頭了!」
沐清揚一愣:「這是怎麼說?」
「你說說她是個什麼來歷?」老白指指為首的胡仙姑。
他正要說話,一旁鍾法柏拱手搶先回答道:「大爺!這個女人已經調了底簿來。此人名叫胡月仙,家就在這T市的南郊外胡村,現年45歲,少年父母雙雙早喪,沒有兄弟姐妹。這個女人打十幾歲起,就自稱在南山寺遇到狐仙點化,靠著些坑蒙拐騙的手段,串聯了二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官員營私舞弊,中飽私囊,說起來倒是個精於算計之輩。」
沐清揚趕忙插了句嘴:「白大哥,我也是因為這個,才投鼠忌器放了他們一碼嘛!」
「你是怕我勾了他們的魂吧?」
白無常一拽鐵鏈,嘩瑯一響,五個人立刻跪了一地。
「老弟,有句話叫做神鬼怕惡人。你知不知道,你是好心放了他們……他們一出門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你老弟栽贓!」
他一聽反倒有點納悶:「這我犯法的不吃,犯歹的不做……有什麼贓可以栽的?」
一邊董南溪一笑:「我的爺,你也太天真了,這幫人有什麼做不出來?我們過來時候,他們幾個正偷偷摸摸往你門口塞這個呢?」
說著,一亮手裡的一個小紙包。
沐清揚皺著眉頭接過來看看,是一小包灰白的粉末:「這總不會是毒品吧!」
「那您以為呢?這幾個貨早就商量好了,如果您老不肯認輸服軟,這個……就是后一招!」
「靠!你們這是拍電視劇呢?」沐清揚立刻是哭笑不得,一巴掌把裝著毒品的紙包摔在地上,隨即笑罵道。
「你別不當回事,這種老掉牙的手段雖說不新鮮可是確實管用,你想想,眼下你這裡門前冷落車馬稀的,要說你是拿這裡打幌子販賣毒品也不是說沒有可能讓別人懷疑,要不你幹嘛放著好地段不去,就守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段不走呢?」
沐清揚知道這是老白變著法勸他搬地方,這魍魎堂的業績好壞畢竟直接影響到他在下面陰陽司里的面子,這時間長了沒有作為也不是回事不是?
「好了好了,別提這些掃興的事情,說說他們怎麼辦?」沐清揚急忙打岔。
「你呀……他們這幾個好辦,作惡多端、狐假虎威,他這就送他們到地府走一趟,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莫做虧心事,小心鬼叫門!」
砰砰砰!
「誰呀?」沐清揚一邊開門一邊示意老白到裡間躲躲,雖然說這個鐘點一般不會有外人造訪,可是也不可避免的是有意外情況。
門外邊站著個一頭銀髮的年輕女人,雙眉彎彎,一對柔媚狹長的雙眼勾魂懾魄,秀挺的瓊鼻,粉腮微微泛紅,滴水櫻桃般的櫻唇,如花般的瓜子臉晶瑩如玉,嫩滑的雪肌如冰似雪;她穿著一件罕見的白色皮草短外套,個子不高但是卻很勻稱絲毫不見臃腫,反而從裡到外散發著一種獨特誘人的氣息。
他不禁呆了一呆。
「你找誰?」
纖細的手指翹起點點裡面的胡月仙,她微微一笑很傾城傾國地露出細碎的小白牙。
有些詫異地看看那個垂頭喪氣低頭不語的女人,沐清揚結結巴巴的問:「她?」
對方輕輕頷首,臉上露出些暈紅……
瞬間,一屋子的人都呆住了!
「這、是、正、主、到、了?」
聲音不大,老白卻是一字一頓說出來的,沐清揚那個當機的腦袋立刻恢復過來——感情這就是狐仙大人!操著那根鐵鏈,白無常若無其事的把胡月仙拽了一把……
啊呀一聲,胡月仙疼得一聲慘叫,他這才發覺原來這條鏈子竟是斜斜穿過了她的雙肩琵琶骨!
狐仙雙眉一立,兩隻眼睛驟然寒光一閃即逝,隨之跨前了一步,兩隻玉手如同彈動古琴玉蝶翻花般曼妙揮動……空氣彷彿瞬間如同幕布一樣被扯動扭曲,無數看不見的絲線層層疊疊地灑了出去,一條條往胡月仙的身上裹了去。老白的動作依然是一扯,無視萬種風情牽動情絲似的手段,輕輕巧巧地從空蕩里把手裡的一串人拽了過來,伴著又是一疊聲的慘叫之聲……
「你不要欺人太甚!」像是玉珠落盤脆生生地,這個銀髮少女嬌聲輕斥。
「欺負你又怎麼樣?小狐狸……叫你家大人來吧!」老白一臉的不屑。
小狐仙眼珠轉轉,含羞帶怯地挺挺腰,如同微風拂柳一樣轉了個圈……
「人家……還……不算……是……大人……嗎?」沐清揚的眼珠差點掉了出來——這是色誘!百分之一百的色誘!
老白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鬼樣子(話說他也就是鬼嘛。),鐵鏈一晃一晃,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伴著一聲聲慘嚎,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地府的事情自然有地府的人來管,你們這些小傢伙還不夠看……換你家大人來談談看吧?」
小狐仙有些惱羞成怒地咬咬嘴唇,一副嬌憨地反駁道:「她姓胡……這個理由夠充分了吧!」
「就算她是你所謂那個胡家後人……看她那副樣子也沒有什麼血脈承襲到身上,你又何必因此大動干戈呢?反正姓胡的女人不少,你一個個去試總會有幾個合心意吧?這女人心腸歹毒想算計我的小兄弟,既然敢動我們地府里的人……那就要有被抓的覺悟!」
老白一番話頓時讓沐清揚心裡一暖,這才感覺自己原來已經不是那個在生死線上苦苦掙扎的孤兒,身後業已是有了很多默默的關懷支持。心情激蕩之下,對於所說的什麼胡姓之爭也沒有多在意,連往日里最熱衷的好奇亦不禁淡了好多。
這時再看看面前的小狐狸倒是不覺得有多動人心魄,只覺同仇敵駭之下,對面的就是個佯裝可憐的小妖精?
小狐仙左右看看,眼光在沐清揚身上一下定住,食指抵著牙齒滿臉疑惑問道:「哥哥你也是妖怪?我一看你就感覺到了呢。」
看它那副樣子沐清揚立刻又硬不起心腸說話,慢聲細語道:「我也是個魍魎族人……」話才出口,突然發現老白和小狐狸竟同時身子一震,齊刷刷地雪亮目光盯到了他的身上!
「怎麼了?你們……」
「你是魍魎?是魍……還是魎……難道你已經是魍魎大人!」老白,白無常的一張雪白臉上現下已是汗水順著鬢角流成了河,兩隻常年眯著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看著咕嚕嚕亂轉讓人直害怕它們一不小心掉下來!
看著沐清揚,那個小狐仙居然也是一臉緊張,小胸脯一起一伏几乎可聽到一顆心臟咚咚直跳。
幽幽嘆了口氣,魍緩緩在影子里升了起來,在燈光下逐漸露出真容……他有些埋怨的看看沐清揚,後者心虛地低下頭——話說這位老兄不止一次告訴過沐清揚,他的妖怪身份很特殊,決不能輕易和人講。他曾說過,好在沐清揚是有一副和人類一般無二的軀殼,壓根就沒有什麼妖邪之氣,只要他自己不講,很少有人會發現其中玄機的。
小狐狸眼睛一亮,立刻伏在了地上:「少主?小奴……見過少主!」
「你幹嘛?快……快起來!」
沐清揚手腳都沒地方放了,眼前這個極品蘿莉這一下搞得他是一個頭兩個大!倒寧願它張牙舞爪給自己來上一下,也比這麼恭敬要來得讓他舒心的多……
「你就讓它拜一拜吧!總算是真魍魎出世,這些山林里的小妖怪找到了主心骨,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啊!」老白居然也是一臉驚喜交加,看來竟是為這個小狐狸由衷高興?
「魍魎,焦不離孟兩位一體,自古就是山林木石靈物之主,可以說先天就是這樹木花草百獸的領袖,甚至連那山神土地也不過是奴僕一樣的角色!當初……」說到這裡,老白突然彷彿想起了什麼,馬上話鋒一轉:「你原來不是人類?讓我這個堂堂地府神君都看不出來,怕是你來歷不小吧……」魍輕輕一笑,身子一旋貼到老白耳邊說了一句話,頓讓這個白無常神君一下子噤若寒蟬,立刻閉口不言起來。
沐清揚奇怪地看看魍,他卻雙手一攤,表示了個自己也不清楚的手勢。心裡明白,這裡貓膩不少,只苦於沒有切實證據,只好先放在一邊好了。
「你叫什麼名字?」沐清揚苦著臉看看面前這個還在虔誠叩拜的小狐狸,盡量放緩了語調柔聲問道。
「少主,我叫康月兒。」小狐狸怯生生的回答。
「果然是個小孩子嘛……」魍笑嘻嘻地在一旁給他解釋:「一般修鍊有成,普通能變人的狐都以「康」「胡」「黃」「白」四姓,按修練年數不同來改姓,其中以「白」等級最高。狐狸活到了五十歲,毛色由頭頂至尾漸白即可以幻化作人形,男女隨心,或是做男勾引良家婦女,或是為女誘騙年幼的少年,這時這些靈狐小妖就會選擇未來修鍊方向。一種是比較正統的修仙得道,行道家的吐納之術來修鍊自己,有相當功力后,可以轉變狐身為人身,更能修成正果,列入仙班,就稱為狐仙;相反,吸人精血,以此修練的則稱狐妖。」
「吸血?」沐清揚仔細看看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這個小狐狸這樣難道還是個恐怖的角色?
「少主!我……我不是……我可沒敢?」小狐狸康月兒嚇得體若篩糠,抖成了一團。她半晌才戰戰兢兢地對他說道:「少主,小奴不過是想在人間借著祖先後人餘蔭,以此修鍊仙道,哪知道這個女人不學好,仗著我的一些幻術在外面招搖撞騙;我原想著把她攝了去南山寺隱居起來,安心修行,誰曾想竟會撞到了少主的手上……」
「所以,你就順水推舟投靠來了對吧!」老白把眼一瞪,威風凜凜地喝道。
「不敢!小的……不敢!」康月兒一哆嗦,明白心事被白無常揭穿,暗暗想道:「看來這個少主身邊也是高手眾多,兵強馬壯,倒不如安心在他手下,將來說不定還有出頭一天……」
看見這個丫頭眼珠子亂轉,魍推推他小聲說道:「你先答應她,我教你個法子,她這輩子都逃不脫你的手心!」(這話怎麼聽著這麼邪惡呢?)
「好了,你……先起來再說。」喉嚨有點乾澀,既然立場不再敵對,小狐狸的樣子又開始讓他有些想入非非……
「大膽!」
老白一聲晴天霹靂一樣的大吼,把這個康月兒嚇得又跪下了。
「你還敢使你的媚術?」
「不敢……小奴不敢!」康月兒面色一整,說來奇怪,雖然她的相貌不變,沐清揚那種蠢蠢欲動意亂神迷的感覺立刻一掃而空!
臉紅了一下,不敢看她的眼睛,沐清揚躲到一邊。魍仔細想了一會兒又走了回來。
「月兒……咳……我暫時這麼叫你好了,有一本書是他的隨身法器,你取上一滴眉心血粘上去在其中一頁寫上你的真名……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現在儘快離開就這麼算了?」魍指了指沐清揚說道。
「小奴願意!」康月兒一臉堅決,壓根沒有猶豫。(後來沐清揚才知道,原來這些個妖怪有時候遠遠要比人類決斷的多。)
「你心裡默默召喚魍魎錄就好,這件事是千真萬確,你不用懷疑!」沐清揚聽到了魍的低聲耳語。
和魍對視一眼,沐清揚默默在心裡召喚著……
流光閃過,一團五彩的斑斕顏色瞬間衝出沐清揚的眉心,如流星一般繞著他盤旋數周,魍這時也反向開始繞著他不斷纏繞,兩種不同的景象相互重疊碰撞,激發出無數火花;腳下突然一個巨大的七色五星法陣自下而上冉冉升起……
全身隨之幻化——瞬間魍的身體震散作星辰點點,沐清揚全身戎裝,獸角猙獰的巨大黑色鎧甲連頭帶腳裹了他個嚴嚴實實,那團彩色光球也被他緊緊捏在了手裡,光華飛濺一本古色古香極其厚重的硬皮古書在其中顯出了真身!
康月兒肅然跪倒,小指往眉心劃過,一滴殷紅的血如同寶石爍爍生輝懸在半空她的面前;雙手作蓮花狀緩緩上托,精血一閃而入書冊;那本魍魎錄瞬間光華大放,光芒罩定了康月兒,隨著康月兒喃喃細語,書頁無風自動打開了一頁……
一行閃著金光的符字篆文現映了出來——天狐﹒塗山氏之嵐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