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揚來的很突然,所以張家人有些意外。說起來也算是熟悉,兩家店鋪樓上樓下是鄰居關係,斷不了經常走動,張家老太太和她小子都和這個神神秘秘的年青人見過,不過他能及時來看望老爺子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阿姨,我張大爺的病好些了沒?」沐清揚和同伴把禮物擱到桌子上,顯得很關心的問道。
「唉!這不還是那個樣子。到醫院看過吃了葯也不見好,總是斷不了發燒打擺子,可能是天氣反常吧?」老太太讓兒子去倒水,一臉的愁苦。
「怎麼不住院調理一下?」小月在旁邊插嘴。
「原先倒是打算來著,可是他這病奇怪的很,看著在醫院一晚上就見好,這一回家就反覆,剛剛我還和兒子商量是不是在到醫院住兩天呢?」老太太和小月也算是熟人,曾一度有把她收作兒媳婦的想法。後來一打聽人家剛剛不到二十歲(這是沐清揚故意杜撰的年紀),和兒子年紀差距太大這才打消了念頭。
「哦……我們進去看看……」沐清揚示意其他人和老太太嘮嗑,他一把拉著鍾馗鑽進了裡屋。
看樣子老張頭剛剛睡著,屋子裡捂得挺嚴實,熱哄哄的,就連剛剛進來的沐、鍾兩個也起了一層白毛汗。
「這也太過於封閉了吧?」沐清揚說著就打算去開窗戶換換空氣——這大清早的溫度剛剛好,沒必要讓老爺子受這個洋罪。
「等等!這個老漢元陽缺失,是讓人給算計了。」鍾馗看著老頭子一皺眉,連忙叫住了沐清揚。
「這明明是感冒了嘛?」沐清揚凝神用眸術仔細看看……屋子裡既沒有邪氣也沒有妖氣,除了張老爺子有些虛弱之外,壓根看不到什麼異常情況。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你往窗檯那裡看看……再看看他的手腕!」鍾馗冷笑一聲,指了指他說的兩個地方。
灰塵堆積的窗檯外面,像是鳥爪爬過一樣留著幾道抓痕,並且那黑色的爪印一直延伸到了窗下張大爺的右手,兩道像是淡淡墨跡的黑色污跡。
沐清揚臉一紅,他只注意了屋裡有沒有妖邪氣息,根本沒看到這麼細小的痕迹。
「這是有邪魅侵入的跡象,作為一個合格的驅魔者,你要看到任何可疑的環節,絕不可以麻痹大意!」鍾馗一臉嚴肅的說道。
「這是什麼東西留下的?」沐清揚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瘟部惡鬼瘧疾。」
「瘧疾……這不是一種寄生蟲引發的熱帶病嘛?」沐清揚有些奇怪。
「這個月份,你見過在大城市裡有多少人得瘧疾的?」鍾馗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
「哦……呵呵!」尷尬一笑,沐清揚摸了摸後腦勺,臉更紅了。
「這個膽大包天的鬼物居然在我的眼皮底下作亂,看樣子是我這幾年太過於心軟,讓它們越來越放肆了……」
鍾馗是聽手下五方鬼巡查回來報告的這宗案子,忽然想起了手下沐清揚這個身份特殊的監察使,這才有了這次T市之行的。
張老爺子是在鍾馗廟裡被瘧疾鬼盯上的。
城南這裡的鐘馗廟會是逢初一十五開放的,這裡的鐘馗廟是明末清初的建築,據說是一個家境殷實的秀才建造的,至於原因已不可考,不過香火一直很旺盛,自打有了這座小廟就有了趕廟會的風俗。
這裡的廟會大多是以銷售古董為主,不過大多數是贗品,偶爾也有些農民帶著明器來碰碰運氣,張老爺子就是這裡的常客,斷不了抱著撿漏的心思來轉轉,有時候倒是被他無意中發現一些有意思的小物件,時間長了就自然而然成了一個習慣了。
十月深秋的這次廟會規模辦的很大,據說是有民俗文化館的參與,所以張老爺子趕了個大早就到了。這時候的天還沒亮,不過已經有不少人來佔地盤,為了討個好彩頭,大多數攤子都把一些價格不高的小物件擺出來低價銷售,張老爺子在這種情況下撿過不少漏,這也就是他趕個大早的主要原因。
一路走過了不少攤位,都沒什麼合心意的物件。這倒是也不奇怪,撿漏這行當要的是眼力和耐心,要是一下子就有了目標,反倒是稀奇的事了。
看看廟門已經開放,張大爺信步走了進去,運氣不錯地趕了個二柱香,這讓他的心情立刻好了不少,於是決定再好好轉轉市場,說不定今天還真就有什麼奇遇也說不定。
出了廟門,就看到一個小孩子低著頭坐在台階下面,居然也在像模像樣地拿了塊檯布在地上擺物件?
張大爺心裡奇怪,便溜溜噠噠走了過去:「小孩……你這也是擺攤子?」
「唔。」
小孩子沒有抬頭,只是不停地從兜里掏出諸如鼻煙壺和銅錢之類的東西。
張大爺仔細看看,這孩子不過八九歲的樣子,一身褂子髒兮兮的,看來不是個有錢人家的子弟。
「這個怎麼賣?」他隨便拿起了一個民國的制錢問道。
「看著給。」那小孩的聲音和蚊子哼哼一樣。
「你倒是出個價……我這是看你小孩子不容易,照顧你生意的。」張大爺說得是實話,他一輩子見不得小孩子受罪,所以打定主意要幫襯一下他的。
「五塊。」還是那個愛搭不理的樣子。
「成!給你開個張。」張大爺很痛快,掏錢拿貨,可就在小孩子又拿出了一把銅錢的時候,他口袋裡卻掉出了一塊溜光水滑的羊拐出來。
「咦?」
老爺子的眼睛一亮,立刻捏在了手裡:「這個咋賣?」
「這個啊?不值錢……是我放羊在後坡上撿的,看著好玩就順手裝起了……你要的話就送你……咳咳!」小孩子很大方地擺擺手,卻不自然地又咳嗽了兩聲。
「這早上天氣不好,差不多就趕緊回家吧?」張大爺當然不好意思占他小孩子的便宜,只是他一見這羊拐就實在感覺不錯,說著又掏出了十塊錢放下低聲細語的說道。
「真不用……這個小東西我早就打算不要了……你要真喜歡,白送你好了。」小孩子把錢往回一推說道。
「行了,就這麼著,我還佔你個小孩的便宜?」張大爺捏著這塊骨頭感覺涼涼的挺舒服,站起來拔腳就走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小孩子搖搖頭:「要不是這該死的病……唉!原本還打算勸他玩膩了就扔掉的……不過那個大姐姐說只要把這個給了別人,我的病就能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一邊念叨一邊開啟收拾東西,這次擺攤原本就是個幌子,純粹是為了按照那個神仙姐姐的指點給自己治病才出來的,既然已經把麻煩甩出了手,他就立刻決定收攤回家了。
不過小孩子都沒有發覺,一縷煙霧從他的身上緩緩升起,飄飄蕩蕩往張大爺的背影追了過去……
「嘶……」
猛覺得渾身一涼,張大爺立刻打了個哆嗦:「這鬼天氣怎麼這就冷起來了?」
說著他裹了裹衣服,往家裡走回去。
廟門口,一個瘦小枯乾的小個道士看著這一幕卻是把嘴角咧了一下,扭頭往裡面走了進去。來到大殿,他拿起了施主簿翻開,第一頁第二行一溜小字工工整整寫著張德全的大名,道士不禁點點頭:「這個事情可不太尋常啊!」
……
……
聽鍾馗說了經過,沐清揚一愣:「這孩子倒是個關鍵,可惜不知道去哪裡了,還找不找的到?」
「這倒不用擔心,我讓手下人跟著呢……眼下先把這個老頭子治好再說。」鍾馗笑笑,他已然做了準備,這次就是要順藤摸瓜的打算。
「怎麼樣,咱們是不是該走了?」李默柳探進來一個腦袋問。
沐清揚看看鐘馗,見他點頭便答應說道說道:「好,和他家打個招呼,咱們一起回去。」
幾個人出門,沐清揚留意到鍾馗隨手在張家門窗上畫了幾筆,心裡有數也不多問就這麼往家裡走去。
李晴看他們神神秘秘的樣子有些好奇,便把沐清揚留在了後邊問道:「清揚哥,你這個朋友很奇怪啊。」
「怎麼了?」沐清揚滿腦子還是鍾馗嘴裡那個的瘧疾鬼,也沒細想隨口答道。
「也沒聽你說過在外面打工呢?這個老闆怕是另有隱情吧!」
「啊……哦、哦……這個嘛……」
沐清揚張口結舌支支吾吾的樣子把李晴逗的花枝亂顫:「好了……我也不逼你,在合適的時候你在和我詳細說好了,我知道……你不會有事瞞著我……對嗎?」
看著這個小妖精一臉狡猾的表情,沐清揚不由自主有了一種想要望天長嘆的想法:「這好好的女人怎麼什麼都想要打聽呀?」
「得了,得了……趕緊走吧,他們都拉開咱們老遠了。」一拽沐清揚,兩個人趕忙往前面追了過去……
……
……
入夜,月上枝頭。
兩個黑影鬼鬼祟祟貼著牆根蹲在了離張家不遠的拐彎陰影裡面。
「鍾爺,你確定那個瘧疾鬼今晚會來?」說話正是沐清揚。他努力把身體往後縮了縮——這個角落不大,鍾馗的身體又實在魁梧,為了不被人發現,他只能盡量吸氣收腹將就著靠在牆上了。
「那是自然,那個老頭還沒死,瘧疾鬼哪甘心就這麼半途而廢了?」鍾大老爺一點兒都不體諒沐清揚的辛苦,這本來不大的地方,他反倒坐了下來……這下子,沐清揚只好緊貼著牆壁學壁虎了!
「鍾爺,好像有動靜了?」沐清揚突然身子一緊,他看到遠處蹦蹦跳跳來了個不高的小孩子,一身藍色的褲褂,一看就不是現代的款式。那個小孩最多五六歲的年紀,不過他長得瘦削的很,一個大腦袋晃晃悠悠被細條條的身板挑著,讓人不禁擔心有隨時掉下來的危險。小藍臉上青噓噓的,黃焦焦的頭髮扎著一個朝天杵的小辮子,走起路來一搖三晃,嘴裡還嘟嘟喃喃地不知道說著什麼……
「這就是那個?」咧咧嘴,沐清揚心裡毛毛的,好像吞了一口棉花一樣說不出的難受。
「不錯……幾百年了,他的打扮還是沒變過……」看樣子鍾大老爺和它是老相識。
「瘟部是天界的特殊部門,主管世間瘟疫災禍,這個瘧疾鬼是瘟部一個小角色,不過天性不受約束,喜歡到處溜達惹事。我和他打過幾次交道,要不是打狗要看主人的話,只怕早就把他給吃了!」說著話的時候,鍾大老爺舔了舔嘴唇,似乎垂涎三尺似的。
不過沐清揚差點沒吐了……
這個老大也忒重口味了!
您老人家除妖抓鬼沒人反對,可你別吃好不好?雖然他以前也聽過所謂鍾馗啖鬼的說法,可他一直是當傳說笑話聽的,哪知道這感情真有其事?
瞅著鍾馗看這瘧疾鬼的模樣不大對勁,擺明一副餓狼的架勢,沐清揚就心裡直打鼓……老大,您可一定要控制住啊!
他不在乎這瘧疾鬼的下場,不過是實在沒法想象把這個畸形嬰兒給吞下肚的景象,情不自禁,他的腦海里已經出現了一個紅袍大鬍子手拿刀叉,追殺那個大頭寶寶的幻覺了……
瘧疾鬼根本沒想到在它興高采烈收穫的同時,那個不知名角落裡已經有個嘴饞的鐘大元帥已經在蠢蠢欲動了,兀自跳躍著到了張家窗檯下面。
張家是一樓,這讓它行動方便了不少。
熟練地一撐水泥檯面,它把大腦殼先擱在了上面,然後小胳膊和一條短腿也扒了上去,就在它正要齜牙咧嘴地去開窗戶的時候,早就恭候多時的沐清揚和鍾馗,已經悄悄地站到了它的背後……
啪的一聲輕響,那個窗戶驟然一個禁字的金色圖案閃了一下,瘧疾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了老遠,碩大腦殼像是落地皮球般骨碌碌滾到了鍾馗腳下……
「嘿嘿!小乖乖,你又落到爺爺手裡了……」鍾大老爺一手執劍,一隻手牢牢抓住了這個小鬼的后脖頸皮,嘿嘿壞笑。
這副景象不由讓一旁的沐清揚一陣惡寒——這哪是抓鬼……擺明了是這小傢伙遇上劫道的悍匪了!
要是在把鍾馗手裡的寶劍換成刀叉,再給他圍上塊餐巾……嘖嘖……沐清揚不由全身一哆嗦……算了,這個有點兒驚悚了,還是別再胡琢磨了!
「鍾馗!你這個大塊頭……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別太過分了!」吚吚呀呀的瘧疾鬼一直又是甩胳膊又是蹬腿,但是怎奈是被人拿住了要害,哪裡掙脫得了?
「嘿……你先過界到我的地頭鬧事,反倒是我的不是了?」鍾馗一笑,照著它的腦殼就是一巴掌。
「你、你放屁!明明是許村的這個人癆病日深、大限已到,我可是奉了敕令來的,你別多事!」
「小東西,這明明是張家,什麼許村?你昏了頭了?」
「你才放屁,我已經用鼻子堪驗過兩天了,他被瘟氣環繞,明明就是我們瘟部的手段,怎麼就不是那個癆病人了?」大腦殼一個勁的直晃蕩,沐清揚這才看出來,這個小傢伙目光獃滯,那對鼻孔朝天不停噴吐著白氣,耳朵忽閃忽閃的……感情它的眼睛也就是個擺設,怪不得會搞錯了?
「懶得和你個小鬼頭啰嗦,還是乖乖做我口中食吧……」鍾馗一張大嘴,血盆大口瞬時對準了手裡瘧疾鬼的腦袋就要下嘴!
「慢著!」
沐清揚突然一把拉住了鍾馗,大聲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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