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眼睛
「你在幹嘛?為什麼會流眼淚……不要這樣。」剛剛進門的沐清揚皺著眉頭,遞過了手帕。
「呃……沒什麼,就是灰迷了眼睛,流點眼淚,很快就會好了的。」李晴臉紅彤彤的,心裡感到甜美的滋味,說話的時候卻是一副很不在意的樣子。
「呃……你見到小田了?」
沐清揚愣愣看著這個未婚妻,雖然他們解決了一些問題,但是這種害羞的態度卻讓他有些意外,半晌,他突然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
「嗯……對了,她居然會突然出現,你沒有問一問原因嗎?」李晴點點頭,隨即又想到了什麼,急忙問他。
「問過她……但是她一直閃爍其詞……好像是因為十年前末日災難,魔氣侵蝕了這個世界的原因,她被強行排斥出了人間界,大概是說現在惡魔們退走,環境有所改善,她才可以能順利回來的吧?」沐清揚摸著下巴,一臉若有所思。
「有些奇怪的理由……不過,她肯回來就好。」
「我同感。」
「我看過彌賽爾,她似乎也出了意外?」李晴突然想起了自己過來的一個目的,說道。
「意外?是說不只是薇薇這件事嗎?」
李晴看了沐清揚一眼,他的眼神裡帶著一些捉摸不定的東西,但是她決定還是先解決自己的難題。
「彌賽爾突然變得神經質了,或者說,她壓根就是瘋瘋癲癲的狀態,她說話的時候簡直恨透了你,除了睡覺她一直都在胡言亂語。」
「恨我?」沐清揚更摸不著頭腦,他只見過一兩次那個金髮女孩子,彼此沒有交集,甚至沒有說過話。
「難道那件事不是偶然?」
「什麼事?」李晴隨口問道。
「薇薇……」
「她不是已經回家了么?」
「不……她死了……是我在一個小巷裡發現她的。」沐清揚臉色有些難看,畢竟已經是和平時期,雖然他和那個女孩子不熟,但是就這樣看著一個同屬於異類族人的同胞這樣死在面前,他並不能保證用很平和的心境來對待。
「老天……她是怎麼死的?」李晴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雖然已經不是戰爭的那段日子,即使曾經在戰場上殺敵的心態已經穩定,而一兩起簡單的殺戮則往往會把那些曾經血腥的事實回放出來,有著肆意屠殺之後產生的後遺症,此刻的李晴也有了那種沉重的感覺。
「心臟被掏出來,人也被倒吊在牆上,還有抓痕,大概是被類似於爪子之類撕開了胸膛吧。」沐清揚忍不住想起了當時的情景,他感覺到莫名身體開始發冷,一對眸子也逐漸紅了起來。
「還有……特里潘……好像也失蹤了!」似乎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沐清揚對李晴說。
「爪子?難道是他做的……他可就是狼人啊!」
「不排除是他做的……現場那裡有他的毛髮和衣物碎片,也發現了一些他的血跡,看得出來事後他應該在現場和什麼打鬥過,不過一直都沒有找到他的蹤跡,現在他是死是活誰也不知道……」
李晴有些擔心地看著沐清揚,她知道這個狼人和他有些交往,她有些擔心他也被牽連進來,倒不是害怕什麼危險,只是不願意被打擾這段安寧的生活。
沐清揚緩緩摟住了李晴柔軟的腰肢,好似在體會著那那種溫暖的氣息,過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一個星期後。
「喂!」
李瑤在訓練館走廊喊。
在她旁邊的高校管理人蘇瓦先生,正站在那等著。
李晴最後看了一眼台階,然後極不情願地穿過瀝青馬路走過來。
「我只是想告訴他我要去哪。」李晴有些不滿地解釋。她和沐清揚在這個星期的每個晚上都出門約會,他總會來她的公寓樓下,在日落下出現在門口,手插在口袋裡,低著頭。他們通常在日落下散步,或是坐在門廊上說話。
雖然沒有說出來,李晴知道這是沐清揚的方式,確保他們沒有妨礙地在享受二人世界。自那個晚上的舞會之後,她就確定這一點了。這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李晴自我安慰地想,但是總不免感到悲痛,因為在她的心裡想要的比這更多。
「你好,蘇瓦先生。」李晴對管理人說,他仍舊在耐心地等著。讓她驚訝的,他閉著一直眼睛,而用一隻嚴肅地給她使眼色。
「月兒在哪?」她加了一句。
「這裡。」她身後的一個聲音說道,月兒抱著一個裝滿東西的紙箱出現了,她的胳膊上幫著絲帶。
「我在你的柜子里找到這些的。」
「你們可以了嗎?」蘇瓦先生問道。「好吧,現在,你們讓這個門保持關上並且得鎖起來,聽見了嗎?這地方一般沒人過來的。」
李瑤走進去的時候突然停下了。
「你肯定這裡沒人已經進去了嗎?」她小心地說。
李晴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趕快!我想準時趕回家吃完飯。」
「這裡面沒人。」蘇瓦先生說,嘴唇在他的鬍子下顫抖著。「但如果你們需要任何東西,我都回來的。」
門在她們身後突然關上了,留下了一聲奇怪的收尾音。
「開始吧。」月兒服從地說,然後把系那個字放在地板上。
李晴點點頭,上下看著這個很大空房間。這裡會舉辦一次面具舞會。李晴自告奮勇負責裝扮會場,和李瑤還有月兒一起。作為一些融入環境的付出,她得做出影響全部參與人的創造,但她甚至沒有多少舞會經驗。
一般意義上的會場肯定是行不通的,對於李晴來說,這意味著要重想全部的內部設計,而現在離預定計劃時間只有不到三個星期了。
「這裡實際上像幽閉空間一樣讓人不舒服。」月兒飛快地說。在這個被鎖上的大房子里似乎有什麼令人不安,李晴想。她發現她的語氣有些微弱。
「讓我們先測量吧。」她說。她們在房間里走動,她們的腳步發出空洞的回聲。
「好吧,」但她們完成的時候李晴說。「讓我們開始工作。」她試著甩掉那些不安的想法,告訴自己這裡有什麼異類生物這種想法很可笑。不用說還有李瑤和月兒在她身邊,而沐清揚也離這裡不到兩百米遠。
她們三個坐在地上,手上拿著設計草圖,李瑤則是對鋼筆產生了好奇。
「好吧,這是不小的空間。」月兒說,飛快地在筆記本上寫著:「而這裡是大家將要進來的地方。現在我們可以把一些仿製的古董放在最後……順便說下,我們需要一些可以讓人眼睛一亮的東西?」
「我想我們應該有龍形雕塑。」李瑤突然說。
「有什麼?」李晴說,然後,當李瑤開始大叫的時候,她舉起一隻手。「好吧,好吧,我記得。但為什麼?」
「因為我們就是來自於古老的傳承家族。正好開舞會那一天那是所有異類們的降臨日。這裡的習俗,大部分人類會生火和送出糖果來躲避噩運,他們認為那是生命和死亡平行的一天,他們很膽小。而對於我們妖族異類們來說,以前則會用他們做人祭,不過現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改用了黑山羊來祭祀。」
「實際上,這不是好主意。」月兒說。「我們不需要把那些作為祭品。你知道的,祭壇里,用小刀劃破讓血滴在周圍,想也知道,收拾善後實在太麻煩了。」
「這會讓我們累到心力衰竭。」李晴雖然這樣說,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不錯的想法,很容易就可以調動氣氛,只要想一想就已經讓她感到有些接近原始的,與生俱來的嚮往,說實在的,她也只是從別人嘴裡講到過那些盛況。
突然,其他女孩都變得安靜了。從一道門裡,她們能聽見流水的聲音和吵鬧的聲音,然後有什麼不清楚的聲音在大喊大叫。
「他們的鍛煉結束了。」李瑤低聲抱怨。「現在外面一定天黑了。」
「是的,而我們的男主角也已經洗乾淨了。」月兒說,對李晴挑起一邊眉毛。「想要偷看嗎?」
「我希望如此。」李晴說,只是半開玩笑。不知怎麼的,不明確的,這個房間里的氣氛有些昏黑。此刻她只希望看見沐清揚,能和他在一起。
「你聽說了更多關於彌賽爾的事嗎?」她突然問。
「好吧。」一會兒之後李瑤說道。「我聽說她的父母給她請了一個精神病專家。」
「一個心理醫生?為什麼?」
「好呢……我猜他們可能是認為她腦子裡充滿了一些幻想或者別的什麼。而我聽說她的表現相當可怕。」
「哦。」李晴說。
從隔壁男生試衣間傳來了一些嘟囔的聲音,他們聽見外門猛然關上的聲音。由於某種原因,她突然記起在墓地的那個晚上,那個晚上是她最近好運氣的轉折點。
「我們最好回家吧。」月兒說。李晴搖搖腦袋甩開這些幻想然後點點頭。
「我們……我們可以弄一個墓地。」李瑤嘗試地說,似乎讀出了李晴的思想:「一個鬼屋,我的意思是……」
「不,」李晴銳利地說。「不,我們只做我們需要做的。」她用一種平靜的聲音增加道,然後又彎下她的肩膀。
再一次,這裡除了鋼筆在紙上的刮痕之外沒有任何聲音。
「不錯。」李晴最後說道。「現在我們只需要給不同的區域測量尺寸。得有人在看台後面……現在?」
燈光忽然閃爍起來。
「不可能。」月兒感到惱怒,突然大叫了一聲,燈光停了一下,但很快又開始閃爍了,接著一下子熄滅,這裡只剩下氣窗那裡有一點朦朧的光。
「我看不見了。」李晴轉了個身對著月亮,凝視著紙張,似乎上面有什麼特別之處。
她抬頭看著李瑤和月兒然後看見了兩個發青的面孔。
「一定有什麼問題。」月兒說。「我得叫來蘇瓦先生。」
「我們能明天完成嗎?」李瑤悲哀地說。
「明天是星期天,」李晴說。「按理我們應該在這個星期做完的。」
「我去叫蘇瓦先生。」月兒又說。「來吧,李瑤,你和我一起去。」
李晴說「我們可以一起去……」但是月兒打斷了。
「如果我們都去卻沒有找到他,那我們都沒法回來了。來吧,李瑤,這只是在學校里。」
「李晴,別讓任何人進來。」
「好像需要你說似的。」李晴說,讓她們出去,看著她們走下大廳。
好吧,這真是一個不錯的體驗。李晴回到月兒拿來的紙板箱然後開始把道具放回去。在模糊的光線里她只能看見模糊不清的輪廓。這兒沒有一點聲音除了她自己的呼吸以及她弄出來的聲音。她獨自在這個巨大的,暗淡的房間——
有人在看著她。
她不清楚自己是怎麼知道的,但是她很肯定。有人在她身後黑暗的健身房裡看著她。
黑暗中的眼睛。
現在有雙眼睛固定在她身上。
她快速地轉過身面對這個房間,眼睛掃視著黑暗,甚至試著不去呼吸。她很害怕如果她弄出了什麼聲音那個東西就會衝過來。但她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聽見。
看台在黑暗之中,威脅的身形在虛無中伸出手。在房間的最遠處僅僅是一團毫無特色的灰暗的煙霧。黑暗中的霧,她想,當她拚命地想要聽見聲音時她的每一處肌肉惱人地繃緊。哦上帝,那柔軟的絮語聽起來是什麼?那一定時她的幻想……一定要是幻想。
有什麼東西在陰影中移動。
她的尖叫冰封在喉嚨里。她的肌肉也同樣凍結了,被她的恐懼緊緊抓牢——也別一些莫名的力量。無能為力地,她看著那個黑暗中的形狀從陰影中向她移動過來。這似乎就像是黑暗蘇醒了,當她看著的時候向她合併過來,變成人的形狀,一個年輕的男人。
「如果讓你受驚了的話我很抱歉。」
這個聲音聽起來似乎很愉悅,是她熟悉的口音,這是個同樣來自故鄉的妖族。雖然他的口氣里聽起來不像是在說抱歉,但李晴還是立刻決定原諒他的不禮貌。
痛苦那麼突然而又完整地消退了。她猛然鬆了一口氣,然後聽見自己重重的呼吸。
它只是一個擅長潛伏的傢伙,一個校友或者是路過的什麼人。看上去是一個普通的傢伙,模糊地微笑著,似乎看見她嚇一跳讓他很開心。
好吧……也許不是特別的不同。他有著不引人注意的容貌。他的臉蒼白沒有血色,但她能看清他的容貌清爽,在黑色的頭髮下幾乎有一種冷到骨子裡的平和,他的臉頰如一個雕刻,有力而又僵直。他穿著一身黑,軟質炭黑色的皮鞋,黑色的衣褲和大衣,黑色的長大帽子,還有那對幽綠色的眼眸。
他仍舊曖昧地笑著,很快就讓李晴的的狐疑轉變為了怒氣。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問道。「而你在這做什麼?沒有其他人應該進來的。」
「這樣的門擋不住我。」他說。他的語氣讓人能聽出裡面的消遣,而這態度令她感到很不安。
「所有的門都是鎖著的。」她斷然地否定了他的說法。
他皺起眉毛然後微笑著:「是嗎?」
李晴感到一陣不適,後頸的毛髮全部豎了起來。
「是的。是我親手鎖住的……」她用儘可能冰冷的語氣說道。
「你生氣了。」他嚴肅地說。「我說了我很抱歉讓你感到害怕。」
「我沒有害怕!」她說。不知怎麼的,在他面前她感到自己很危險,就像一個成年人在逗弄小孩子,這讓她很生氣。
「我只是很震驚,你的能力很讓人驚訝,你像這樣隱藏在黑暗裡,居然不會被人發現。」
「有趣的事情總發生在黑暗裡……某些時候。」他有些自嘲,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來。他邁出一步,更加接近她了,她能看見那雙不尋常的眼睛,幾乎是綠色的,但有裡面一些古怪的光芒。似乎你能看得越來越深直至陷入其中,永遠墜落。
她意識到自己一直瞪著他。為什麼會有那些光亮呢?她想趕緊離開這裡。她遠離了一步,走到看台尾端,把文件放進紙箱里,忘記今晚剩餘的工作。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離開這。
「你是來著找誰嗎?」她為自己說出的話感到苦惱。
他仍舊注視著她,那雙眼睛用一種使她越來越不自在的方式固定在她身上。
他的眼睛看著她的嘴唇,喃喃道:「是的。」
「什麼?」她忘記了自己的問題。她的臉頰和喉嚨都像燃燒著。她感到頭暈目眩。……
「是的,我來這是為了找人。」他重複道,沒有比之前更大聲一點。他的眼睛仍舊保留在她的身上——她沒法從那上面移開。
它們並不想她曾看過的任何一雙眼睛,眼白是漆黑如午夜,那瞪大的瞳孔發著綠色,就像貓一樣。
那雙眼睛一直鎖住她,他在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李晴咽下一口氣,鼻孔張開著,彷彿呼吸困難,她試著保持自己的聲音平穩而具尊嚴。
「我現在得離開了。如果你想找什麼人,我想你最好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古怪地看著她,以一種她沒法理解的表情。那是一種煩惱和厭惡的混合物,一些炙熱和猛烈以及讓她莫名的恐懼。
他一直等著知道她的手放在門把上才回應,他的聲音緩慢但嚴肅,沒有一絲消遣的痕迹。
「我會找到他的。」
當她轉過身的時候,黑暗裡什麼都沒有。
李晴在黑暗裡試著看清楚周圍的事物,周圍突然一下發出光亮,她發現自己被熟悉的人圍住了。那個瞬間,她感到那麼輕鬆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她甚至沒法去想她有多高興看見這些人,她站起來,感激地看著周圍。
是月兒和李瑤,急匆匆的從大廳向她走來。
「你們去哪了?」她不滿地說。
月兒扮了一個鬼臉。
「我們沒有找到蘇瓦教授,費了不少功夫,當我們最後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我是說真的。」
當李晴表示懷疑的時候,她連忙加了一句。
「睡著了!是的……我沒法叫醒他,然後我們回來找你。但是你在這做什麼?」
李晴猶豫是不是應該說出剛才的遭遇,但最終還是轉移了話題。
「是我等得不耐煩,不管怎麼樣,我想我們今天做得已經夠多了。」
「現在你才說……」李瑤說。
月兒沒有說話,但她敏銳地看著李晴,在她臉上搜索著。李晴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在星期五,李晴很晚才到家,天空灰濛濛的,帶著危險的氣息下起了細雨。對於十月中旬來說有著異常的寒冷,兩排的樹在街道上安安靜靜,似乎感到了風的寒冷。楓樹如火一般緋紅,樹葉發出黃色的亮光。
李瑤在門口向她打招呼。她向她們招手讓她們進去,抓住紅毛犬試著不讓它出去。「不,紅魔,呆在裡面……別!不!」
但太晚了。那個巨犬已經逃脫出去,生機勃勃地穿過前院跑到楓樹下,它朝樹上尖叫了一聲,葉子落下來在它背上輕輕搖晃。
李晴僵住了。她走了幾步靠近那棵樹,抬頭看著金黃的葉子。它就在那裡,那和她曾看過兩次的那隻一模一樣。也許是三次,她想,想起曠野里樹叢那個黑色的形狀。
當她看著的時候,她開始感到她的胃被恐懼牢牢拽緊,手變得冰涼,那雙眼睛盯著她,一雙幾乎從沒見過的眼睛。那雙眼睛……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