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還不起的人情債（二）
齊竟聞言也點頭贊同苦笑道：「是啊，紫竹林裡頭從來不缺瑞獸，珍獸苑裡頭修成人形的，未修成人形的，那裡不是一抓一大把？你，我，甚至是小白蓮，在觀音菩薩眼裡，大概都是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兒，有嘛逗逗玩玩當個樂子，沒有嘛，也不見得會有什麼不同，小玩意兒么，那裡沒有？呆毛獅聽說了沒有？如今觀音菩薩除了把黑熊精收回去守後山，前些日子又收了個會噴火的小娃兒在身邊，據說是什麼散仙和魔王家的孩子。有了這麼些新鮮玩意兒，只怕這時候紫竹林裡頭那裡還有人記得咱們仨？」
喬燃也默默點頭同意齊竟這感慨，誰說世人皆道神仙好？仙界也是是非窩！當神仙的自有當神仙的煩惱，當神仙手下的小玩意兒，就更多說不出來的煩惱了。紫竹林不過是天庭一小角的縮影罷了，整個天庭，那兒不也是一樣的？
齊竟順著山頂這參天大樹空隙往那似乎很悠遠的蒼穹望去，彷彿就能見到那九重天外自己和呆毛獅、小白蓮一同生活過的紫竹林，其實齊竟下界來這一百多年，一個人呆著的時間多了，竟也是漸漸的想透了許多從前想不通的事情。九重天外那個地方，那個有太多共同回憶的荷花池……在他才下界的時候，他曾經是那麼渴望著快些結束這人間的生活，回到荷花池裡，好靜靜的去等待著小白蓮的回歸——他覺得自己欠了小白蓮一聲謝謝還有一聲道歉。
可是在人間久了之後，似乎，除了懷戀小白蓮還在的，他，小白蓮，喬燃，幽冉四個人在一起，永遠熱鬧而溫馨的那一小段，就不再會輕易想起紫竹林的日子了……紫竹林的生活，只有那一小段在他暗沉的記憶裡頭是鮮活的，是明朗的，是色彩斑斕的，其餘的，尤其是小白蓮離開之後的記憶，都是帶著層說不出來的灰濛濛，齊竟連午夜夢回都不願意回想的那重壓抑的陰沉的灰濛濛……
見著齊竟只望著天空出神不說話，喬燃也被勾起了從前的回憶，將記憶中那個並不像如今，還是愛笑愛鬧的齊竟和眼前這樣帶著明顯陰鬱的齊竟漸漸重疊在一處，許久后，喬燃才低聲無奈笑道：「胖頭魚，我一直覺著你變得很多，變得越來越面目可憎，變得讓我一見你就想和你打一架才覺得心舒坦。現在心平氣和下來細想想，大概，在你眼裡，我也是一樣變得完全不同了吧？」
齊竟緩緩回過神來，認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喬燃后才道：「是，你也和我從前認識的那個呆毛獅不同了。其實，早在沒了小白蓮，幽冉又對我們避而不見那時，你我早就和從前不一樣了，不是嗎？」說著又長嘆一聲，好半響才向著喬燃伸出了右手：「呆毛獅，不，喬燃，放下從前吧！小白蓮也不知道是流落了幾世才有緣分再和我們重逢，她不過是個尋常人身，也許匆匆百年就要再入輪迴了……咱們和平共處了罷！至少在小白蓮面前，別吵別鬧別打了，何必要傷小白蓮的心？她再凶再吼，其實也不過是怕咱們倆被抓回去紫竹林受懲罰罷了！」
即是胖頭魚先鬆了口又先遞了手，喬燃便順著梯子下了牆，帶著兩分彆扭加兩分放鬆，像著當年紫竹林那樣，也伸出來右手，輕輕用手心和齊竟那右手一拍，就算是把這一頁曾經以為翻不過的往事，從此翻過了。
於是，等這兩隻從山頂回到山腰的時候，溫廚娘和小妖精們便驚奇的發現，這兩個紫竹林前瑞獸，在吵吵嚷嚷，打打鬧鬧這幾百年來，居然是一點不吵不嚷，頭一次算是平和無比的能單獨好好說話了……什麼叫奇迹？這就叫奇迹！
溫月影驚奇到都忘了自己還在生氣呢，被那兩隻忽然一百八十度態度大轉變的幼稚貨這樣忽然聯手一擊，溫廚娘真是暈暈乎乎，直到中午折騰完那頓帶叉燒的午飯都還沒回過神來。
等回過神來，溫廚娘立馬揪了呆毛獅過來問這是怎麼回事，喬燃還沒開口呢，見到了這樣情形的齊竟就慢悠悠的過來幫他解圍道：「溫姑娘，呆毛獅他欠你一筆還不起的人情債，我也同樣欠你一筆還不起的人情債，所以我和他商議過了，既然是這輩子還不起，咱們以後就以聽你的話當利息罷，能還多少是多少了。你既然是不希望咱們打架，咱們就不打了。以後嘛，你說去東，咱們就不去西，你說喝粥，咱們就不喊吃飯，一切都以你開心為要，嗯，就這麼簡單的一回事。」
說完這些，齊竟也不看溫月影，也不管喬燃，只自己背著手先晃蕩出飯廳，往外頭找合適地方說是要預備建房子，必須重溫一下當年比鄰而居的感覺去了。
至於喬燃，雖然是嘟嚷著胖頭魚得寸進尺，卻是也沒有提一句反對，回頭還喊了有來跟著胖頭魚後頭看看去，口裡一個勁的只說胖頭魚有錢，建房子不必替他省銀子！
溫月影一個不妨，就不小心載進這兩隻挖的坑裡頭了，聽見呆毛獅說胖頭魚有錢，守財奴金聖宮條件反射的就立馬追加一句：「有來，還有伙食費！胖頭魚既然有錢，這個也不必替他操心，讓他好好交錢過來，不然不給他這有錢的土地主正經飯吃！」
有來也懵，喬燃和溫月影吩咐什麼就應什麼，應了之後屁顛屁顛的追著齊竟傳話去了。
而守財奴金聖宮，收了有來拿過來的銀子，細細點了兩趟放進她的小柜子收好后，才終於鈍鈍的醒悟過來，抓著小柜子的鑰匙不可思議的翻來覆去看幾回，這才嚎叫起來：「我為什麼要收胖頭魚的錢啊？！他又不是麒麟山的，我幹嘛吃飽了撐的多做一個人的飯？！這那兒是他們上輩子欠了我還不了的人情債，分明就是我上輩子欠了他們一身債，這輩子來用做飯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