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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奪天功為己有(二)

  於青道:「閣主,弟子想以天一閣的名義,給當今天子發一道仙札,命他在全天下推廣滴灌法。」


  閣主范沖子得點道:「可。」大袖一揚,一道玉符飛到於青面前,這玉符有天一閣獨門印記,見玉符如天一閣范沖子親臨。


  於青在旁道:「閣主,還得麻煩你通過千里傳音,將這滴灌法告知各門各派,行這滴灌法倒不怎麼費事,就是需要從山上砍些竹子、木頭,如果製做水車,還需要做些鐵器。整這些東西,就需要各門各派開放山禁了,要不然,那些凡間村夫,也沒那個膽子上山亂砍亂伐。」


  於青出身民間,對民間疾苦深有體會,這天下所有的良田山林乃至湖泊大川,都是修行者所有,民間不得胡亂染指,如果不通告各門各派行這個方便,滴灌法一時無法推廣。


  范沖子聞言,在心中一笑,他知道,於青此話在情在理,但也有些小心思,那就是想藉此讓天下百姓能改善一下生活,各門各派如果開了山川之禁,那百姓就能取用山川的產物,至於這產物是用在滴灌法上,還是用在百姓自己家裡了,那誰說得清,神仙雖然無所不能,可也不能管天下億萬生民的家務事去,罷了罷了,只要葛草收穫大增,各門各派也不會在乎這點子小利。


  范沖子點點頭:「好,我千里傳音時,自會將於師叔的話傳告。」--他有些不以為然,於青師叔就是因為心裡老是記著下界的凡人,因果未斷,這才誤了修行,功力數千年沒有大的進展。


  於青一拉樓岑之:「小樓,咱們走,我靈藥圃里還有不少仙藥要配,可惜可惜,只有后隆一村施行了你的滴灌法,你當初如果膽子再大點,施行滴灌法的良田再多點,那我們天一閣今年就能多配不少上等的仙丹了。」


  天一閣閣主范沖子目送於青和樓岑之離去,正要施展千里傳音,突然心裡一動,那外門弟子樓岑之自從入閣后,在修行一途上並不如何出色,要不,也不會在外門做些與凡夫俗子打交待的俗務了,他怎麼會突然想出滴灌法的?照理說,他想出此法應該早早與於青師叔商量,滴灌法管不管用,於青師叔一聽便知,用得著花一年功夫在凡界試行嗎?

  范沖子閉眼,掐指一算,這滴灌法的確是出自凡界鄞縣城后隆村,可再要細算,卻怎麼也算不出了,只知道此法與樓岑之有緣,范沖子修行的道法並不精於查過去未來,他睜開眼一笑,自己有些多慮了。


  范沖子一揮手,憑空一面鏡子浮現在空中,鏡子是一處汪洋大海上的仙島,他揚聲道:「碧波島華林仙子可在,天一閣范沖子來訪,特獻滴灌一法--」


  范沖子自與各門各派聯繫,天一閣的修行者其實是一群讀書人,名聲在外,各門各門一向與他們交好,不會擔心范沖子出言騙人,滴灌一法很快傳揚了開去。


  樓岑之和於青回到靈藥圃,樓岑之摸了摸懷裡的《陽明心經》,說不出的激動,他知道獻滴灌法必有大功,可沒想到閣主的賞賜這樣厚重,他突然有些不安,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后隆村那姓郭的小子,這滴灌法明明是他發明的。


  樓岑之咳嗽了一聲:「於師叔祖,我在後隆村試行滴灌法時,很是得了一位村民的相助,那村民叫郭大路,此人五行不全,不知於師叔祖有何妙法可以助他?」


  於青一怔:「五行不全?這可是很罕見啊,我修道近三千年,也只聽說過有此等先天有疾之人,沒想到,你居然親自遇上了。」


  樓岑之道:「我贈了他一粒固本培元丹,助他強身健體,不過,古怪的是,他體內似乎自有一股靈力,卻不知從何而來?」


  於青大搖其頭:「不可能,不可能,五行不全之人根本修不了道,何來的靈力,小樓,你一定是弄錯了。這樣吧,我這兒有一道護身符,是我以前剛入道時練手畫的,施行此符不需要靈力,只要靜心默祈就可以了,你送與他,以酬他相助之情就是了。」


  樓岑之接過護身符后,見又有外門弟子前來交從凡界收來的仙藥,於青忙得不可開交,忙謝過自去了。


  樓岑之離開東湖中心的靈藥圃,卻沒有直接回自己在外門的住處,而是向南邊的一處小院而去,走到近前,揮了揮袖子,揚聲道:「三師妹林遠塵在嗎?樓岑之來訪。」


  小院門悄然打開了,裡面傳出一個溫柔的聲音:「樓師兄快請進,此次下凡可是又給小妹帶來了什麼好東西?這可真正是麻煩你了。」


  樓岑之笑道:「三師妹,整個天一閣也就你時時牽挂著凡間的一切,師兄我自然得想辦法滿足你這小小的心愿,更何況,我正好下凡收取葛草丹,只是舉手而勞,稱得上什麼麻煩?」


  小院里的竹亭中,一女子正在美人靠上看書,這時站起身,向樓岑之迎來,含笑道:「師兄請坐,我新得了雀舌香,師兄嘗嘗,可還入得了口。」


  那女子年約二八,身形苗條,一雙眼睛極是靈動,笑起來時彎得如同一雙月牙兒,她親手端了那雀舌香來,遞給樓岑之,樓岑之知道,這雀舌香並非仙茶,只是三師妹林遠塵家鄉出的,最多只能算是地方特產,實在稱不上什麼名品,只是,林師妹卻就喜歡凡間的事物,這在天一閣是人人皆知的。


  樓岑之喝了口茶,未語先嘆了口氣:「林師妹,你這喜歡凡間事物的脾氣該--」


  「該改一改了是嗎?」林遠塵打斷了樓岑之的話:「我知道,因為我太過關注凡間,影響了道心,兩百年來,我的法力就再沒什麼大的進展,就連閣主也為我可惜,說我的靈根是千年不遇的,如果能拋卻凡間的種種因果,必能精進。」


  樓岑之再次嘆了口氣:「林師妹,你既然知道此因,為何不--」


  林遠塵搖了搖頭,突然反問道:「樓師兄,你開心嗎?」


  樓岑之一怔:「林師妹,你說什麼?我們是修行之人,要清心寡欲--」


  林遠塵再次打斷了林岑之的話:「我一點不開心。我原本以為修行得道,就可以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可是因機緣巧合,參得了仙機,踏入修行界后,我才發現,其實神仙也受種種束縛。你看天一閣內,哪一個修行者不是日思夜想自己的法力能有所精進,一旦求之不得,還不是如同凡人一樣會生氣、發怒,甚至有人為了得到一枚仙丹,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樓岑之嚇了一跳,忙道:「師妹低聲,有些事人家做得,我們卻說不得,小心禍從口出。」


  林遠塵道:「樓師兄放心,我已經下了靜音咒,他人就算是施展神通,也聽不得這院內的說話。樓師兄你看,這仙人也和凡人一樣,一言不和,就會起紛爭,唉,這仙與凡究竟有什麼區別?」


  林遠塵越說越激動:「在我看來,神仙只不過比凡人多活得幾歲而已,有那麼一點神通。可修行者為了多活幾歲卻讓凡間百姓吃了大苦,不知奪了多少良田,日日催逼百姓做苦工。我家鄉當年突遇水災,我卻因為正值修行的緊要關頭,閉關苦修,不問俗世,結果功成之後,卻發現我的父母都死於洪水之中!」


  樓岑之見林遠塵越說越激動,無奈地嘆了口氣:「林師妹,這仙凡別途,你的父母元壽有限,就算是無病無災,也無法如我們修行者那樣活得長久,終要離你而去,你不必如此悲傷。我不也與你一樣嗎?自從入天一閣之門,就拋家棄子,忽忽數百餘年,再沒回過西安的老家,連家人過得如何了也不知道。無他,因為修行者如果不斬斷凡間因果,會極大的影響修行,甚至會帶來大災。」


  林遠塵已經平復了心情,她苦笑著點點頭:「沒錯,我就是最好不過的例子,因為牽挂凡間,以至於功力停滯不前,許多入門在我之後的修行者靈力都已經超過我了,我成了天一閣內最大的笑話,所有的修行者都以我為戒,一入修行道一定要和凡間斬斷一切因果。」


  樓岑之安慰道:「林師妹,這修行一道講究緣法,也許哪一天你突然悟道了呢?就如凡間士子,如果一昧死讀書可也讀不出功名來。」他笑道:「如我,入門在你之先,也斬斷了塵世因緣,可數百年來功力增進緩慢,至今還在外門混些差事,論功力我這師兄,可是大大不如你這師妹。」


  林遠塵輕笑道:「那就多謝樓師兄吉言了,對了,樓師兄,此次下凡間,可有什麼新鮮事?」


  樓岑之在心中嘆了口氣,這林師妹說一千道一萬,依然在心中放不下凡人,不過,正是因為如此,自己才在心中暗暗喜歡她,天一閣其他的修行者,眼中只有藏書、古籍、仙丹、功法……對自己這個外門的不長進的師兄,根本懶得多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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