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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共商大計

  鄭森也是正經在南京城呆過的,師從江南大儒錢謙溢,自然也對南京城裡的民情和官場有所了解,就那些官,成天只會引經據典的來幾句批評時局的的廢話,牛皮吹得震天響,指點起江山來不分三六九等,誰都說得是頭頭是道,但真讓他們拿出切實可行的治國方略,個個都不言語了,這些人聚在一起,有個很響亮的名字,東林黨。


  比如說,幾個月前,一份從京城來的崇禎皇帝明旨讓江南眾師進京勤王,南京城裡的眾官是對著聖旨好一通如喪考妣的痛哭,這一哭,哭了三天,這才想起來,原來光哭不行,還得出兵,於是又過了十天,這怎麼出兵還是沒有下文,南京六部外加司禮監南京留守太監這才發現,原來出不出兵他們說了不算。


  別說是南京六部衙門裡這幫混吃等死的閑官,就是北京六部的一品文官大員,也沒能力調兵了,此一時彼一時,大明朝亂成這般模樣,天天打仗,武將的腰桿粗了一大圈,想讓他們出兵,行,拿銀子,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錢打什麼仗。


  南京戶部那就一空殼衙門,銀庫里除了耗子屎就剩耗子了,曾經斥叱吒大明王朝的東林黨大儒們一商量,都把目光投向了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因為就他手裡有四千老弱病殘。


  其實史可法想北上勤王,可他太明白了,就這些兵,等走到北京城估計就剩他一人了,而且李自成帶著百萬大軍在北邊上竄下跳,去四千人,解得了京城之圍嗎?


  史可法雖然是南京兵部尚書,名義上節制南直隸各鎮總兵,可實際他誰也調不動,就說那鳳陽總督馬士英手下的四大總兵,哪個不是手握幾萬大軍,史可法一連給四人去了好幾回調令,可人哥四個像商量好的似的,就一句:軍備不足,糧草未濟,不敢輕動。


  這明擺著就是要銀子,可現在南京城除了不缺當官的,就缺銀子,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有人腦門靈光一亮,說可仿兩宋之先例,迎御駕南下,以南京帝王之氣定可護佑大明江山。


  說這話的人差點沒讓眾官給打死,大家心知肚明,是,皇上是來了,人李自成也來了。


  又是半個月過去了,勤王之兵連影都沒有,南京各官也只有聚在一起,搖頭嘆息,有的官員還跑去太祖孝陵前焚香燒紙,哭天抹淚,大有一頭撞死在明太祖陵前的衝動。


  在南京城求學的鄭森眼見這些,自然憤慨,一連修書幾封去往福建,想讓父親帶兵北上,結果父親不但沒來,還把他痛罵一頓,說君國大事,不可胡鬧。


  鄭森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胡鬧了,接著他又去找駐守在離南京不遠的鎮江總兵鄭鴻逵,此人為鄭森的四叔,武進士出身,曾經官至錦衣衛都指揮使,崇禎十年調任鎮江總兵官,別看在南直隸的各鎮總兵中,鄭鴻逵的兵馬最少,只有一萬五千人,但這是大明朝最有戰鬥力的兩支部隊其中之一,也是大明立國到現在從來沒有打過敗戰的部隊,大明水師,另一支則是駐守山海關的關寧鐵騎。


  鄭森想勸四叔沿運河北上,但鄭鴻逵和福建的大哥鄭芝龍早有默契,說不北上就不北上。


  氣憤至極的鄭森一怒之下棄筆投軍,世事無常,最後又在萬般無奈之下流落到了這懷寧城。


  所以鄭森一聽說王狀元要去南京,頓時就泄了氣,那幫子南京城裡的大官們,只知道在溫柔鄉里花天酒地,遇事只會哭天抹淚,要死要活,去了除了給自己找麻煩什麼事也解決不了。


  鄭森拱著手很肯切地說,「王將軍,如果你死守懷寧,我必同你流盡最後一滴血,要棄城,我也無話可說,大不了再選一堅城,重整旗鼓,但你要去南京,你我就只能就此分道揚鑣」


  「哦,為何?」王嵐平問。


  鄭森說,「恕在下不敬,在南京求學期間,我師從居住在南京城裡的原禮部侍郎錢謙溢,所以對南京官場也略知耳聞,說句不恭的話,以東林黨為首的這群官,只知風月,不知風雲,開口閉口子曰詩云,動不動就捕風捉影,彈劾忠良,沽名釣譽,以視清高,將軍想靠他們振興大明,豈不是辱沒了這天下第一武狀元的名號」


  王嵐平聽了是哈哈大笑,暗道:原來鄭森的顧慮在此,這也難怪,你鄭森家大業大,父親是東南沿海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叔父是大明水師總兵官,連老師都是名滿江南的大儒,就算在你出外求學期間,揮揮手就能拿出召集一千人的財力,我能跟你比嗎?


  在你眼裡,想要成就大業,無非只要解決一個難題,怎麼招兵買馬打勝仗,而我布衣出身,沒錢沒勢沒靠山沒人脈,就連唯一一個賞識自己的崇禎也不在了,如果不是自己不顧顏面去杜府借的這幾萬兩銀子,懷寧城可能連一個時辰都守不住,還真以為大談什麼男人血性,榮光就能百戰百勝了,扯淡,沒銀子沒兵什麼也不是,誰拿一光桿將軍當個蔥呀。


  王嵐平說道,「你說的我也清楚,只不過眼下我身邊除了這百十多個兵,什麼也沒有,看看這些大明的將領,哪個不是手握雄兵上萬,名為明將,實為軍閥,我去哪裡都免不了落個被別人吃掉的下場,倒不如去南京,要錢要糧要兵,名正言順」


  鄭森不屑一笑,「你真指望那些人能幫你?」


  王嵐平擺手笑道,「不指望,但總好過沒指望」


  鄭森說,「那萬一你去了什麼也得不到呢?」


  王嵐平哼哼一笑,「錢糧兵馬沒有,但憑著我們在這懷寧一戰,去南京弄個官噹噹還是簡單的」


  鄭森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你!」


  「別急,別急呀」王嵐平壓壓手,「我要的官不是去貪圖享樂的,要知道,我這安慶府副總兵是崇禎皇帝封的,在這弘光朝不吃香,而且用不了幾天,這安慶府就會全落到順賊軍的手裡,安慶府都沒了,我就剩一虛名了,我得挪挪,只要有了政治資本,招兵馬買豈不簡單一些」


  鄭森一琢磨,這話也有幾分在理,緩緩地點點頭。


  「這就對了」王嵐平笑著拍拍鄭森的胳膊,「鄭壯士,你我雖只相識一日,但今天這番話可全是我的肺腑之言,全無保留,我這是拿你當兄弟」


  雖然在王嵐平看來,現在的鄭森有那麼些血氣方剛的英雄氣和憂國憂民的意識,但今天說的這些心裡話,那完全是依賴後世對他民族英雄的評價,和信任還真關係不大。


  男人對付女人有三招,騙、哄、撒銀子,招招管用,男人對付男人,這三招同樣好使,只要在表達上面多添加些偉大的理想,抱負和血性,沒什麼人拿不下。


  鄭森用滿是誠懇的目光看了王嵐平一眼,抱著拳道,「慚愧,蒙將軍抬愛,在下願跟隨將軍」


  裝還要是裝的,王嵐平一擺手,「不敢當,不敢當,令尊貴為福建總兵官,你屈居在我這,我可沒這麼大面子,這樣吧,你和你帶來的這些人暫時先編為木字營,軍餉與風字營無異,你為木字營千戶官,不過是臨時的呀,等到了南京,我再向皇帝給你討封賞」


  嘴上說沒這面子,實際上已經將這些人全划拉過來了,轉眼之間,王嵐平的實力加了一倍,還一兩銀子沒花。


  「是!將軍」鄭森道。


  既然全軍再無異議,棄城而走就只是時間問題了,在走之前,王嵐平還有些事情想做,他想見個人,杜府的千金杜寧寧,雖然杜府已經斷然悔婚,但王嵐平知道這事和寧寧無關。


  自己帶著軍隊一走,剛剛還是大明的懷寧城轉眼就成了大順的城池,山河變色之下,杜府會怎麼樣?李來享和我風字營達成的共識真的管用嗎?在戰爭年代,這些口頭保證連自己都不敢全信,杜府在懷寧是出了名大富之家,是除了當官的以外,順軍最痛恨的人,寧寧留在城裡會不會有危險,要不要帶她一起走。


  王嵐平出了縣衙,街面上沒幾個人,大部分百姓都躲在家裡沒出來,街面上只有一些個風字營的兵士在挨家敲著各商鋪的門,大軍走之前,那是要備足糧草和生活用具的。


  王嵐平帶上幾個兵士,漫步在街上,這裡有他在這個年代的一切,在這出生,長大,成名,血戰,如今要走了,何年何月才能回來,這裡的百姓會怪他嗎,哎!

  不知不覺,王嵐平已經來到杜府大院之外,杜家還是那樣的氣派,只是大門緊閉。


  下了馬,王嵐平讓兵士在街上等著,徑直朝杜家大門走了過去。


  『咚咚咚』


  不一會裡面傳來一個警覺的聲音,「誰,誰呀」這兵荒馬亂的,誰家也不敢隨便開門。


  「杜叔,是我」王嵐平在杜府里做過護院,府里上上下下都認識,他聽得出來,裡面的聲音是杜府管家,杜叔的聲音。


  門開了條縫,一隻眼出現在縫隙里,「狀元公,您,您怎麼來了」


  杜伯開了門。


  「路過,進來看看」王嵐平往裡走著。


  杜伯忙將門關上,跟了上去,「員外不在家」


  王嵐平停住,「那,那小姐在家嗎?」


  杜伯低下頭,嘆了口氣,「在,不過,她被員外給關起來了」


  「關起來了?能帶我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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