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四面豎敵
淮安軍被王嵐平奇襲的消息傳到南京后,朝廷上下一片惶恐不安,尤其是馬士英,淮安軍可是他立足朝廷於不敗之地的支柱,如今南京城處在淮安軍與南京城外五十里的狀元軍的兩面威脅之下,若王嵐平一旦回防南京,那自己將會轉眼就從首輔的位子上滾下來,被王嵐平取於代之。
所以他要想盡一切辦法阻止王嵐平回南京。
剛剛因為『假太子』案讓馬士英忙得焦頭爛額,其實這也怪他自己,弘光帝從稱帝的那天起,南京城的一切政局幾乎都把持在馬士英手裡,他一面大私搜刮民間財富為己有,一面在朝中遍插自己的親信,賣官鬻爵,上下沆瀣一氣,南京城裡不論官民對他無不是恨之入骨,甚至有人為了諷刺他而編排了一首打油詩:都督賤如狗,職方遍地走,相公只愛錢,皇上但吃酒。這裡面罵的相公,就是馬士英。
所以,當東林黨們將假太子抬出來,又在城中遍灑流言,說弘光帝如何昏庸無能,荒淫無道,當朝首輔如何罔顧國法,以職謀私等等時,全城百姓莫不是義憤填膺,恨不得將馬士英與弘光帝趕出南京城。
此時的弘光帝被幽禁於殘破的南京小皇宮,一切政事都決於馬士英,他大怒之下,直接將出現在應天府衙太子宣布為假太子,囚於南京刑部大牢。
並以皇上的旨意,下令將包括禮部尚書錢謙溢在內五十多名東林黨份子,全部下獄,連同著還有不少原從北京逃過來的眾多官員也一同被送進了刑部大牢,所有在押官員,一律抄家,家產悉數收歸朝廷,當然這財物全進了馬家的私產。
不但如此,馬士英還以百姓誹謗君父為由,支使他兒子南京守備副將馬明,大肆捕殺城中百姓,同樣是抄家滅門,家財盡歸馬家,短短七日,南京城中上千無辜百姓被殺,弄得城內風聲鶴礪,人人自危。
東林黨這招實在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光憑一張嘴哪裡斗得過大權在握的馬士英,白白害了自己還連累了城中百姓,真正是一招臭棋,禍國殃民。
馬士英藉此次機會,完全剷除了自己在朝中的所有敵對勢力,斂聚的財富足以富可敵國,但他明白,南京城守備空虛,對他威脅最大的不是飯桶一樣的東林黨,而是屯兵在外的王嵐平。
為此,在明面上,馬士英一改嘴臉,在接到王嵐平派人押送來的劉澤清的家眷后,立即將劉家滿門抄斬,宣布劉澤清陰謀叛亂,又以皇帝的名義傳令嘉獎王嵐平,說他明察秋毫,提前洞悉劉澤清的不臣之舉,為大明除一大害,等等等等。
馬士英這樣做,那無非是無奈之舉,淮安軍歸了王嵐平,高傑這個小人竟然止足不前,還有誰能阻擋王嵐平回南京的步伐,有,那就是錢,剛剛借著『假太子』案大富了一把的馬士英,手裡攢下的銀子連他自己都沒辦法數清楚,當然了,他不會傻到拿錢去收買王嵐平,但有人可以收買,那就是王嵐平的部將。
比如駐守在象山的原十四營主將,再比如鎮守各地的大小總兵,太平府總兵,常州府總兵,廣德府總兵,蘇州府總兵,松江府等等,這些人雖然兵不滿萬,有的甚至有名無實,光桿將軍一個,但這些人說話有份量,只要他們振臂一呼,那必是響應者雲集。
只要這些人全站到馬士英一邊,那還怕什麼王嵐平。
所以,暗地裡,馬士英將這些天所得的金銀,分成幾十份,秘密派人送往各地總兵,說皇上在南京城裡度日如年,飽受王嵐平這種軍匪的欺壓,如今更是大膽妄為,借操練兵馬之機,將朝廷兵馬據為己有,並對南京城實施包圍的壓力,迫使皇上成為其傀儡,是為當代之『奸雄曹操』,現在,皇上委託馬首輔,秘密號召天下王師,進京勤王,剷除王嵐平。
馬士英不但收買各地小總兵官,還專門派人乘快船,沿江而上,攜銀八十萬兩,去往九江,找到駐守在九江的武昌總兵左良玉,也是此時大明兵力僅次於福建總兵鄭芝龍的大將,號稱有兵馬三十萬,實際也有大軍十五萬,這是馬士英最想拉籠的人,除了八十萬兩銀子外,他還以皇帝的名義,將左良玉的寧南侯進爵為定南公,授平賊大將軍印,希望他能帶兵入朝,協助馬士英剿滅王嵐平。
各地總兵大半年沒見過銀子了,軍餉也斷了很久了,這一見到馬士英送來的銀子,那真是比見了爹娘還親,再沒銀子,他們手底下的兵就得佔山為王,落草為寇了,所以,他們當即便答應馬士英派來的使者,約定一月後,也就是七月初一,大起麾下之兵,進京勤王,連九江的左大總兵也贊同。
當然了,這裡面也不排除有口是心非,拿錢不出力的主,觀望是目前最好的處世法則。
不光是外地總兵,連同著象山王嵐平的狀元軍大營,也有不少昔日被王嵐平威懼而不得不低頭的主將們也也暗中收下了馬士英的金銀,議定待各部勤王之師進兵之時,他們將在狀元軍中作內應。
而這一切遠在揚州城的王嵐平卻是一無所知,一場災難正悄悄降臨,可能是一場將明軍推向死亡邊緣的自相殘殺,不管誰勝出,明軍的總體實力都將大大受損。
在揚州督帥府里,史可法領著眾揚州官員,陪同王嵐平會聚一堂,商討目前揚州城的困局。
史可法於大堂首座,一臉的正氣浩然,先是曆數了高傑軍的縱兵為禍之事,又將揚州的軍力部署作了簡單的介紹,併當即表態,說決不會讓高傑部入城。
王嵐平聽后,頓覺可笑,揚州城兵不滿萬,光憑一顆忠君愛國的心就能說服高傑?再說了,高傑部是出了名的能征善戰,將捍兵勇,把他逼急了,揚州城還等不到清軍來屠就先部高傑給屠了,目前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安撫,他想了想,起身道,「史督師,依晚輩看,高傑此次放棄鳳陽駐地,兵臨揚州城,實為迫於無奈,為的只是解兵糧不足,若是在此僵持不下,則使鳳陽守備空虛日久,於國於民都不利,依我看不如答應他的要求」
史可法聞言頓失顏色,他還以為王嵐平是為助揚州而來,沒想到卻在幫高傑說話,這讓他氣不打一處來,揚州城的一眾將領也是氣憤當場,對王嵐平的仰慕迅速轉為嗤之以鼻。
史可法道,「定南侯,難道你看不出為何高傑南下的真實目的?你是聰明人,這個用不著我點破吧?」
王嵐平笑道,「這個我當然明白,是首輔馬大人以為我們對朝廷不利,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才會讓高傑南下牽制我,不過現在大家也看到了,我王嵐平並無不詭之舉,不日我也將親往南京,面見聖上,將狀元軍改制和堪亂淮安軍的事情解釋清楚」
史可法道,「既是如此,你又為何替高傑開脫,你進揚州的目的是什麼?」
王嵐平道,「史督師誤會了,我無意替高傑這等人開脫,我之所以進揚州,實為揚州數十萬百姓和史督師你的命運而來」
在過幾個月,清軍必南下滅明,首當其衝之地,便是南京的外圍重鎮,揚州城,而如今揚州城內兵不滿萬,將來如何守城,高傑部既然已經放棄淮河,想讓他回去,那不太可能了,倒不如將他留在揚州,以便將來揚州血戰之用,而這些,史可法等揚州眾將是全然不知情的。
史可法與眾將對視一眼,道,「哦?那還請定南侯指點一二」
王嵐平微微一笑,看了眾人那狐疑的眼神一眼,徑直離座,來到大堂左屋的揚州防區沙盤處,指著上面道,「史督師,各位將軍,你們請看,揚州城距南京不過三百里,是南京東面最重要的軍事重鎮,而今你們也知道,如此重鎮卻只有區區八千老弱守衛,這豈不是視軍防為兒戲,現在高傑部擅自放棄淮河重鎮中都鳳陽,據我所得到軍報,漢賊孔有德、耿仲明已經率兵沿運河南下,渡過黃河,目前正在徐州城集結兵力,如果兵報無誤的話,此時應該聚集了二十萬兵馬,其兵峰直指泗州(今江蘇盱眙一帶),意在奪取淮河,威脅揚州,不過現在淮河守軍盡撤,揚州則直接成為二賊首當其衝之地,這時候揚州城不應該與高傑反目,反而要將他大軍引入城中,以解揚州兵力不足之危」
眾人聽之無不驚駭,沒聽說滿人要南下呀,孔、耿二賊戰據山東,南渡黃河不是說是要剿滅李自成來的嗎?怎麼可能會南下侵明,再說,眼下朝廷不也派了應天巡撫左懋第北上議和了嗎?不可,史可法倒是很認同王嵐平的看法,他始終認為滿虜狼子野心,決不會放棄入主中原的想法,只是他太害怕高傑這群兵痞進揚州那將會拒賊不成反招狼呀。
史可法道,「嗯,不錯,我也接到過這樣的軍報,揚州城的確有累卵之危,我也奏請朝廷加派揚州守軍,但高傑決不是我所要之人,他只會亂中添亂」
王嵐平哈哈一笑,「史督師,你也高看他了,說起來他高傑還是你揚州督師府的下屬,放著近在眼前的兵力不用,你何苦去找朝廷要兵,何況朝廷能不能派兵給你,你會不知道?就算朝廷想派,派誰來?誰會傻到跑到揚州來挨打這當頭一擊」
史可法苦笑一聲,王嵐平的放說到了根上,朝里有馬首輔在,哪裡會有援兵,馬首輔一心旨在議和,貪圖一時之偏安,根本不會與滿虜開戰。
史可法背後繞過沙盤,來到王嵐平身邊輕聲道,「那萬一高傑入城,禍連全城那當如何處置,我這可只有八千老弱,根本彈壓不住」
王嵐平也低聲道,「無防,我有一計,定保揚州一月之內增兵三萬,而高傑這等棄守淮河天險的蠢材則讓他陪伴先帝去吧」
史可法一驚,將王嵐平拉過一旁,道,「侯爺請講,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