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大聲點

  月然抿著唇，長長的睫毛不安地抖了抖，然後緩緩地抬起頭來。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她現在的確最難過自己心裏的那道坎，不過現在既然他主動挑開來說了，那麽她也不需要再藏著掖著了。


  “所以⋯⋯大哥，你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不住在路家？我想隻要你開口的話⋯⋯”


  “嗯？”


  月然的話還沒有說完，謝梓安忽然湊近了她幾分，深邃的眸光直直地落在了她熱度還沒有完全褪去的臉上，忽然輕笑了一聲，“你剛剛叫我什麽？”


  謝梓安的嗓音原本就低沉渾厚，大概是從小在英國長大的緣故，他的普通話聽上去雖很標準，又好似帶著幾分刻意加重的口音，平常聽他說話的時候你不會差距，可是——


  當他靠你如此近的時候，又故意放慢速度，你才會驚覺，他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味，就像是他的呼吸，霸道的，他身上的那種氣息，讓人沉醉的⋯⋯

  月然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正常呼吸了，她本能地往後靠了靠，卻發現自己的脊背已經貼在了車門上，扶手處一塊凸起的東西正好硬邦邦的擱在她的脊骨上，她不敢再動，隻能勉強轉過臉去，避免他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自己的臉上。


  “⋯⋯你、別靠我這麽近。”


  “你說什麽？大聲點，外麵的車子引擎聲太大，我聽不清楚。”


  謝梓安似真似假地皺著兩條好看的眉，高大的身軀又往她的方向俯了俯，那呼吸更是貼近了她幾分。


  月然隻覺得自己小心翼翼吸入肺部的氣息，都仿佛是他呼出來的⋯⋯

  “⋯⋯你，你靠我⋯⋯太近。”


  “嗯？”


  “⋯⋯”


  月然發現自己越是想要避開謝梓安，他就越是湊過來。她原本已經夠小心翼翼的喘息，到了最後，幾乎是屏息，因為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就怕狹小的車廂裏，兩人的唇會一不小心碰在一起。


  幸虧紅燈跳到了綠燈，前麵的車子開始緩緩前進，謝梓安的車還停在原地，身後跟著的長龍自然是不耐煩地催促起來，有幾個性子急的司機更甚至是趴出車窗外，指著車子大呼小叫。


  謝梓安卻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他那形狀完美的唇角微微上挑著，倒是沒有再逼著月然，坐正了身子就開車。


  終於離開了⋯⋯

  月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原本稀薄的空氣也仿佛飽滿起來，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轉過臉去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男人，他側臉的線條非常完美，午後的陽光灑金子一樣，透過車膜很深的玻璃窗投射進來，點點落在他的精致的五官上，讓人炫目。


  月然吞了吞口水，想著剛剛的話題都已經打開了，也沒有理由半途而廢，最後還是主動開口。


  “⋯⋯我剛剛說的，希望大哥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謝梓安在前麵路口轉了個彎，“嗯？你剛剛說什麽了？”


  月然看向他，其實光是看他這種漫不經心的表情，她就知道，他是聽到了，隻是不想回答而已。


  她抿了抿唇，“我知道我的要求有點過分，可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搬出去的人是我自己。隻是，我不可能搬出去，我想其實你⋯⋯也未必會喜歡住在那個地方，如果可以的話⋯⋯”


  “你希望我搬出去？”謝梓安得空轉過臉來，明知故問。


  月然點頭。


  他笑了笑，“既然你也知道是強人所難，憑什麽認為我會同意？”


  “⋯⋯算是，我欠你的。”


  他們兩人同在一個屋簷下，她是真的沒有勇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對謊言的駕馭能力一貫都不好。


  “你欠我的？”


  謝梓安嘴角的笑意更是深邃了一些，迷人的眼眸伸出亦是閃過一道精光，不過片刻已一片平靜。他沒有再繼續剛剛那個話題，突然調轉了話鋒，問她：“你父親在哪個醫院？”


  “大哥，我自己⋯⋯”


  “我並不是很喜歡‘大哥’這兩個字。”謝梓安十分幹脆地打斷她的話，似真似假的語氣，讓人分辨不清，那些譏誚到底是給她的，還是給他自己的，“你叫我一次，就等於是在提醒著一些我不想想起的事。”


  ——他指的是，私生子的身份？


  月然暗暗忍下歎息的欲望，想著自己叫他大哥的時候，不也等於是在提醒著她一些殘忍的事實麽？

  可是她總不能當著路家人的麵叫他名字吧？


  “前麵路口又要轉彎了。”謝梓安提醒她，“你父親在哪個醫院？”


  “你就在前麵路口讓我下車。”月然堅持要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