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麻木
路世筠似乎是有些意外的樣子，伸手摸了摸自己唇角邊上，有些紮手的胡須，“這麽說來，你父親，有時候神智還是清明的？”
月然點頭，“對，所以……那天我才會和醫院的人吵了起來，爸爸，我不是不相信您，可是我覺得我父親這樣一直被關在裏麵，對他未必會有幫助，我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我想……能不能讓我把父親帶出來？我一個人也可以照顧他的，我……”
“月然。”
路世筠打斷了她的話，見她的情緒有些起伏，他一臉慈祥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鬆點，你也說了，相信爸爸的對不對？所以你要相信，我給你父親安排的，都是對精神方麵很有研究的醫生，他們是不會亂來的。而且你所擔心的鎮定劑，這些和我們普通醫院的鎮定劑也不一樣，都是我讓人從國外弄回來的，對你父親絕對沒有任何的副作用。”
“……真的嗎？”
“當然，爸爸怎麽會騙你？”
路世筠輕歎了一口氣，捏了捏月然的肩膀，緩緩站起身來，“月然啊，爸爸不是不同意讓你們父女相處，不過他現在的情況……是不能夠離開醫院的，如果他要是在外麵出點什麽事情，到時候我也保不住他，他要是被人送進了青山，這輩子，也別想再出來了。”
“…………”
月然心頭一抖——送到青山，那是真正的精神病院，的確是如同路世筠說的那樣，進去了，永遠都別想再出來……
她不敢再想下去，“……爸爸，是我唐突了。”
“沒事，我知道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
路世筠頓了頓，又說：“這事情，你別擔心，療程過了，你可以去看看他，不過盡量不要和他提以前的事情。”他十分自然地扯開了話題，“之前我有去英國，見過你的導師，他還特地問起了你，和我說了一些關於你在英國的時候的事，爸爸這段時間太忙，你一回來，也沒有來得及問問你在那邊的情況。之前又聽你說，你在英國就見過梓安，是麽？”
“…………”
月然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到謝梓安，這個敏感的名字，一入耳，她整個身體頓時緊繃了起來，“……是，是有見過。”
“那時候也沒有仔細問過你，你們是在什麽場合見過的？”
“…………”
月然的心髒狂跳起來，什麽場合遇見的？什麽場合遇見的……
她的大腦有片刻的空白，實在是太過慌亂，緊緊抿著的唇瓣，都有些發抖，可是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在路世筠麵前露陷，不然所有的事情，都會亂套，但是……什麽場合遇見？
她記得那時候，路明非也有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她當時是怎麽回答的？
“……爸爸，我其實記不太清，到底是在什麽場合見過謝……見過大哥的，那天他回來路家的時候，我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見過他，印象有點模糊了，您現在這麽問我，我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是這樣麽？”
路世筠又是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低沉的嗓音，透著幾分意味不明，“我倒是見他挺照顧你的，而且在路家，他也算是和你的關係比較親切一些，所以我以為你們在英國……關係應該不錯，看來是我想多了。”
月然手心都是冷汗，臉上倒還維持著最基本的鎮定，她虛虛地笑了笑，隻覺得自己的嘴角都要僵了。
“沒事了，你也別緊張，爸爸就是隨便問一問。”
路世筠看著月然，又說：“在我們家裏，你也知道，關係複雜，爸爸呢，也不指望別的，就希望你和明非好好的，你不用擔心什麽，該給你的，都是你的，該是屬於明非的，也都會是屬於他的，藍月涯那邊，不會成為你的障礙。至於梓安，看得出來，他現在比較信得過你，所以你跟著他好好學習，也很不錯，不過……”
路世筠說到這兒的時候，刻意頓了頓，月然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抿著唇，“……爸爸，您想說什麽？”
“嗬嗬，也沒什麽，我這個當父親的，操心孩子。月然，你知道的，爸爸一直都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所以有些話，爸爸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直接和你說了——這梓安，到底是明非的哥哥，雖然你也叫他一聲大哥，不過你們之間還是有一層純粹的男人和女人的區別，你知道麽？不能走的太近，否則的話，到時候是會被人說閑話的。當然了，爸爸絕對不是不相信你和梓安，就是想告訴你，明非這孩子，有時候也是死心眼，像昨天晚上那種，你的手機在梓安的房間裏，這種……就多少是有點越軌了。”
月然的心裏，就像是堵著一塊巨大的石頭，也卡在了她的嗓子眼裏，不上不下，難受，還帶著羞恥，可是又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真是痛苦。
她點了點頭，不敢再看路世筠的眼睛，垂下眼簾，低聲說了句：“……爸爸，我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路世筠看著她拘謹別扭的樣子，眉宇稍稍一蹙，給了不輕不重的一巴掌之後，他又忙著遞上去一顆甜棗：“月然，是不是覺得委屈了？別難過，爸爸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這種事情，爸爸絕對不會誤會，但是路家人多，你知道你婆婆她……我也就是瞎操心，你別想太多，別難過，孩子。”
他這麽一說，月然自然是更難受了。
可是這種羞恥的感覺，一直都徘徊在自己的心尖上，時間長了，反而成了一種“自然”。
她甚至還對路世筠笑了笑，哪怕她明明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的笑一定是比哭難看，“……爸爸，我知道的，謝謝您。”
路世筠了解月然的個性，他這個時候跑過來對她說這些話，聽上去，不輕不重，說過了之後，還帶著幾分安撫，他心裏自然也是拿捏好了分寸的。
月然的性子，他很清楚，不算是那種太過柔軟，毫無個性的，相反，她骨子裏，透著幾分旁人難以駕馭的倔強。這，也是自己欣賞她的一部分。
他現在不能確定，她和梓安之間，是不是真的存在什麽曖眛關係，但是昨天晚上的事情過後，他仔細想過，就算這兩人現在還沒有曖眛，但是長期這麽下去，肯定會出事。
年輕人，血氣方剛，他也曾經年輕過，這種帶著禁忌的關係，更是會刺激著男人的占有欲。路世筠在商場上打滾了那麽多年，風花雪月那麽點事情，他哪裏會不知道？
所以，他昨天晚上已經想過，自己的兒子，他現在不能完全控製，那麽就從月然的身上下手。
這個孩子，對自己一直都抱有一份很濃的感恩的心，自己說的話，在她這裏，也一定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路世筠也確實沒有“押錯寶”，他剛剛說的那些話，對於月然的衝擊力，的確是不小。
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其實她和謝梓安的關係，早就已經發展到比他預計的還要深層的關係，而對於月然來說，緊張、害怕、還有羞恥，道德的鞭策，每天都會無數次的上演著，到了他這裏，雖然這種感覺會強烈，但是卻沒有之前剛剛體會的時候那樣——驚慌失措，像是全世界都要塌下來的感覺一樣了。
也許，人就是這樣，不管是對事，還是對人，又或者是，感覺，次數多了，就像是麻木了一樣。
謝梓安回到路氏的時候，正好見到了從28層下來的路世筠。
兩父子在電梯門口碰了個麵，路世筠讓跟著自己的司機先去開車，“怎麽出去了？”
“嗯，有點事情要處理。”謝梓安知道他過來找月然的，不過為了避人耳目，他還是順口問了一句，“您今天怎麽過來了？”
路世筠眸光閃爍了一下，“過來看看。”
他沒有提到月然，謝梓安當然也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他點了點頭，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低沉的嗓音，透著幾分冷漠疏遠，“一會兒我有個會議，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上去了。”
兒子對自己的態度，如此的生疏，路世筠心裏多少是有些忌諱的。
不過謝梓安和他的距離，他心裏也知道，不能全怪他，輕歎了一口氣，他還是說：“……梓安，明非之前接手的那個項目，我找人看過，他中途停了下來，路氏到底還是吃虧的，不過這個孩子……應該不會主動找你，這件事情，他找合作對象的時候，眼光放的不夠長遠，算是給了他一個教訓，你看，這麽好的項目，中途叫停了，分分鍾都是損失，我知道他最近找了新的合作對象，如果可以的話，你就幫幫他。”
謝梓安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領口，沒什麽情緒地勾起唇角，他似乎並不打算給路世筠什麽麵子，直接就說：“……我倒是想幫他，不過也要他願意讓我幫才行。”
“…………”
正好對麵的電梯又下來，雙門剛一打開，裏麵就有兩道女聲，傳出來——
“……對啊，你都不知道，剛剛我都被嚇了一跳，非少爺什麽時候還那麽在意那個老婆了？他竟然說讓我們都走出電梯，還抱著冷月然，說不要讓我們當電燈泡，也不知道兩個人是不是在電梯裏親熱……”
“不是吧？非少不是和那個藍月涯……”
“啊……路董事長，謝總……”
…………
電梯裏站著3個女人，其中兩個，就是之前被路明非趕出電梯的，兩人剛剛唾沫橫飛的說著之前在電梯裏的事情，邊上一個不知情的人，顯然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話說了一半，就見到了電梯門口站著的兩人。
兩人頓時住嘴，臉上十分的難看，相互拉扯了一下，連忙出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