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撲麵而來

  有時候想想,人生無常,真是應對了這句話。


  一轉眼,都已經到了年底。


  天氣冷了,月然的肚子也越發的大,很多事情,她一個人都不方便做,不過謝慧敏有讓之前一直照顧她飲食起居的阿姨24小時照顧著她,月然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在謝梓安的公寓裏,謝慧敏自己平常一個禮拜過來2、3次,陶婉恬和冷東明就住在月然之前住的房子裏,基本每天都會來看看她。


  不過這天,下了大雪,交通不順,誰都趕不過來,月然在公寓裏,一整天都沒有出去,她身上就套了一件淺藍色的厚毛衣,下麵是一條灰色的褲子,在家裏,是恒溫的,一年四季都不會覺得冷或熱,怎麽舒服,她就怎麽穿。


  其實肚子已經有6個月了,現在挺著個大肚子,是真的不舒服,阿姨今天正好又出去買東西了,這會兒都已經是晚餐的時間了,她還沒有回來。


  月然肚子餓得不行,就想著自己弄點吃吃,進了廚房,倒是發現水槽裏麵有不少已經清洗好的蔬菜,月然拿了一點出來,準備下麵條。


  打開冰箱去拿麵的時候,冷氣撲麵而來,而她的仿佛是被冰凍了差不多有大半年的心,也在這一瞬間,倏的破裂。


  有一種痛楚,從哪些裂縫之中,慢慢的滲透出來。


  冰箱上層的最下麵一格,安靜的躺著一包被拆封之後,還剩下一半的麵。


  往日的種種,就這樣,撲麵而來。


  她想起來,那時候她肚子餓了,他就喜歡做麵條給自己吃。


  她還記得,那天他們吵架,他是最後一次做麵給自己吃,最後還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


  她以為過去了那麽多天,都好幾個月了,大半年了,她以為自己可以藏起來的傷痛,卻還是安靜的蟄伏著,隻要你一個不小心,這些傷痛就會統統跑出來,將你好不容易戴上的假麵具,徹底撕裂。


  月然顫抖著手,將那包麵條拿出來,大概是保質期還沒有過吧,這種是屬於真空包裝的,裏麵還有一小包一小包的分裝,所以做飯的阿姨一直都沒有丟掉。她的手指慢慢地撫過塑料袋子,然後關上了冰箱,她沒有掉一滴眼淚,隻是拆了兩個小包裝,然後拿了一些已經清洗過的熟菜,放在砧板上麵,她打算給自己下一碗麵條。


  她還記得他給自己做的麵條的味道是怎麽樣的。


  可是動手切菜的時候,還是不小心割傷了自己,月然一個沒有注意,下意識地驚呼了一聲,手中的菜刀也啪一聲,掉在了地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嚇得月然臉色一白,外麵很快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熟悉的男聲——


  “月然,你怎麽了?”


  “…………”


  月然一手摁著自己的手指,轉過臉去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一瞬間,她真以為自己聽到的聲音,是謝梓安的,看到的人也是謝梓安。


  可是站在自己麵前的人,並不是他,而是路明非。


  “你怎麽了?你的手指流血了。”


  路明非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又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砧板,他歎息了一聲,“我就知道,阿姨說打電話給你,你沒有接,還以為你在睡覺,所以打電話給我了,我給你買了吃的,來,我先幫你包紮一下傷口。”


  “不用了……”


  月然抽出了自己的手,神色無比的黯然,她越過了路明非就要往臥室走去,無力地說:“小傷口而已,不用那麽麻煩,我一會兒自己拿創口貼,貼一下,我先休息,不餓……”


  “你現在懷孕了,本來身體就不好,還要給自己放血麽?”


  路明非皺著眉頭,將她拽過來,讓她坐在了沙發上,自己則是跑到了房間,找了準備好的醫藥箱,然後仔仔細細地幫她的手指消毒,消毒的時候,有輕微的疼痛,月然卻是毫無感覺似的,一點都沒有反應。


  等到包紮好了,她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路明非也沒有多想什麽,拿出了自己特地讓人去酒店做來的飯菜,“吃點東西吧,都是你愛吃的菜。”


  這大半年來,他幾乎是每天都會和自己見麵。


  月然不是不知道他對自己的好,代表了什麽,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想這些,現在忽然就這麽看著他,月然才覺得,對路明非而言,這是有多麽的不公平,其實他這樣好,真不值得為自己浪費太多的時間。


  飯盒被他打開,香氣撲鼻,月然卻是忽然抬起頭來,看著路明非,“明非,我想去英國。”


  “…………”


  所有的動作,都倏然頓住,路明非抬起頭來,“你說什麽?”


  他的聲音有點冷,月然安靜的垂下眼簾,“我覺得住在哪裏都一樣,就是想去英國,可能孩子會在那裏出生……你還記得麽?梓安的戶籍就是英國的,我們的孩子,當然也是要和他一樣,我想讓季揚幫我……”


  “冷月然!”


  路明非丟掉了手中的筷子,眸光灼灼的看著她,眼底有著太多的情緒,是月然無法去仔細辯解的,“真的有那麽難以忘記麽?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你真的一點都看不到麽?”


  “…………”


  “已經過去了那麽久,對,也許對於你來說,每天都是煎熬,可是對於我來說,難道不是麽?他之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不管怎麽樣,都要好好照顧好她,讓她好好的活下去。我對他說——謝梓安,你當初費盡心思從我的手中奪走了這個女人,現在你卻又要讓我照顧好她,你當我路明非是什麽?又不是你的免費保姆,你如果敢不回來,那麽我就不會再放手,我會讓她重新成為我的女人——”


  月然心尖一顫,看著路明非的目光,已透著幾分僵硬和尷尬。


  路明非卻是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月然,你的理解能力應該沒有那麽差的,是不是?我努力了這麽久,你應該是看得到的,對不對?我不想讓你一個人,這麽孤單,更不想讓你的孩子沒有父親,所以我來,我一點都不介意,我會照顧好你的,你還這麽年輕,單親媽媽會很辛苦,與其以後你還要去找別人,為什麽不找我?我會對你好,我……”


  “別說了。”


  月然忽然站起身來,動作太大,毛衣的一角正好碰到了一旁的飯菜盒子,她下意識的一扯,那飯菜盒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板上,有菜湯濺出來,滲透到了她的毛衣上麵,成了一塊汙漬。


  她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抓著衣服的一角,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會找別人,我也不覺得孤單,我的孩子隻有一個爸爸,不會是任何人,一定是謝梓安。”


  “月然——”


  “明非,你別說了,我求你了!你別逼我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的身邊,可是你知道的,我不愛你,我可能會對生活妥協,我可能會對……很多事都妥協,但是我不會對愛情妥協。我隻愛謝梓安,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可能會取代他。”


  “我沒有說要取代他,你可以想著他,我隻是想要照顧你,月然,時間可以磨平太多的東西,你不愛我沒有關係,我們是家人,不是麽?”


  路明非上前一步,月然卻是後退了一步,她搖頭,堅定地說:“不可以,不可能。我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他,我也不會和別人在一起。”


  “…………”


  月然說完,轉身就走進了臥室。


  路明非一個人安靜地站在客廳裏,他抽了5根煙,一直等到唇角都發麻了,他才慢慢地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煙灰,他站在臥室門口,敲了敲門,也不管月然是不是能夠聽到,開口,嗓音暗啞發澀,“……我帶你去見謝梓安。”


  ……


  我叫路明非,今年,27歲,27年的人生之中,我一直都以為自己是路家唯一的兒子,雖然我從來不惦記著路家的財產,但是我也知道,將來那些東西都會是屬於我的,我的身價是多少?我自己也無法估計,27年的人生之中,我從來都是被人前呼後擁的對象,站在人群之中,也是鶴立雞群,我要什麽,隻需要張張嘴,我承認自己就是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闊少爺,可是那又怎麽樣?

  我不覺得人生於誰而言,是所謂的“公平”或者是“不公平”,因為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


  比如我,路明非,注定了成為路家的孩子,注定出身就是不平凡的,注定會繼承那樣多的財產,哪怕我根本就不稀罕,當然也注定了我的婚姻,哪怕我一點都不想要,可是老頭子推給我的時候,我卻不得不要。


  5年前,我娶了冷月然,我討厭她。


  其實那時候,我已經在籌備要和藍月涯求婚,結果就成了這樣,可想而知我有多討厭這個“程咬金”,所以我從來不把她放在眼裏,婚後她出國,我也根本就不上心,本來就是和我無關的女人,我發誓,我一輩子都不會去碰她一下,她既然想要嫁給我路明非,我一定會讓她守活寡。


  …………


  可是人真的是好奇怪,有些時候,你好像是認定了的事情,還是會發生改變。


  5年前的時間,我依舊是過的瀟灑自如,她回來了,卻帶來了一個謝梓安。


  那時候開始,我才知道,原來很多事情,並非是注定的,也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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