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奔喪揚州城(5)
晌午下了早朝七皇子正欲往內務府過來,四皇子卻是突然心血來潮,要跟過來瞧瞧,二人便聯袂而來。賈璉一見七皇子也顧不得其他,與眾人一道問安后,又立時上前兩步躬身行禮,卻又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竟是漲紅了臉。
七皇子見他如此,好笑道:「你這是作何?」四皇子見此雖若有所思,卻也眼帶笑意的看了過來。賈璉思來想去也不做隱瞞直接道:「昨日報信小人姑母去了,姑父姑母待小人如親子。今姑母去了,姑父不定如何難受。且表妹又實在年幼,恐不能與姑父分擔。小人遠在京城,心中實在難安。想求了殿下恩典前去送送姑母。」說完便已經跪在了地上,便是頭也抵在地上。
七皇子聽完便皺起了眉頭道:「你可知忠孝不能兩全,如今你擔著聖上的差事,還是先辦好差事要緊,想來你姑父姑母也是理解的。」話雖如此,七皇子卻也並無多少不悅。四皇子雖未說話眼中卻對賈璉所言閃過一絲讚許,此時聽七皇子所言,便又看向了賈璉,想瞧瞧他又會說什麼。
賈璉聽罷七皇子之言急忙道:「聖上的差事小人不敢耽擱,只如今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不過這一二日便可完成。」說罷聽了片刻才接著道:「此差事完成後,求殿下成全,許了小人的假。」因著賈璉實在不知這差事完成後,自己又被如何安置,遂有此一言。
四皇子見賈璉並未想著撂下挑子,如此情形還能先公后私,心中略感滿意便開口道:「罷了,今日你便回去打點,速速上路吧,想來那林夫人也是等不得的。」
忽聞四皇子之言,別說賈璉,便是七皇子也是驚了一下,忙道:「四哥我這兒可還……」不待七皇子說完,四皇子便道:「我那裡還有幾個已經熟悉了的,明兒派一個給你便是。這孩子也不過是誠孝重情而已,何苦為難於他?」
誰也沒有想到冷麵冷情的四皇子會說出這番話來,使得賈璉心中感激不已,連連的給四皇子磕頭道:「謝殿下成全,謝殿下成全。」說完竟是紅了眼眶。四皇子見此揮揮手道:「你且去吧。」賈璉再磕頭謝了兩位皇子,方退下家去。
賈璉並未直接家去,而是去了禮部尋賈赦。見了賈赦便將方才之事細細言明,賈赦聽后,點點頭道:「既如此你且先回。讓你母親替你打點好行李。」賈璉又問道:「那老太太那邊兒?」賈赦一聽老太太也是臉色不太好看的揉了揉眉頭,思量了片刻才道:「晚間我早些回去,陪你到老太太那邊兒走一趟便是,縱是老太太不允也不會反對,老爺我允了便是。」說完也不再理會賈璉甩袖進了官署。
賈赦走後,賈璉又站了片刻才在昭兒,興兒的陪同下家去。也不回自己屋裡,連衣裳也不及換,便直接從賈赦自開的黑漆大門去了賈赦房中見邢氏。
邢氏一見賈璉身上還穿著出門的衣裳,便知賈璉剛從內務府回來。知他有事也不繞彎子問道:「可是差事安排妥當了?」賈璉點點頭又將前事與邢氏學了一遍。
邢氏聽完點點頭道:「可告訴老爺了?」賈璉又點頭道:「父親讓兒子回來找母親打點行禮,兒子也想儘快啟程。怕晚了姑母等不著兒子。」邢氏知道賈璉的意思,縱是心中一些不舍亦是點頭應了。
又想著回頭黛玉便要接進府來,自己要如何與她打好關係,想著想著便對賈璉道:「既如此你且去,今兒就給你收拾。」說完便叫來了王保善家的和費大娘。賈璉見此也要收拾些東西,便也告辭離去。
賈璉走後邢氏便細細交代王保善家的和費大娘如何如何給賈璉打點行李,聽得王保善家的直道邢氏心善,費大娘見邢氏與賈璉關係融洽心中也是歡喜。畢竟他們都是跟著邢氏到賈家來的,比不得這府里先前的老人有根基。
二人心想著往後若能靠著賈璉,也是一條好的出路。沒見著賈璉小小年紀,便自己掙了個爵位嗎?將來還有老爺的爵位可以承襲,可見靠著賈璉是個有前程的出路。遂二人皆很是盡心。
賈赦果然未時剛過便家來了,賈赦也是果斷之人,既然已經決定便不再拖沓。回到房中梳洗一番便叫來了賈璉,又問了邢夫人行李準備得怎麼樣。見邢夫人拿了單子與他,便接過細看了一番,見具已妥當,尤勝當年賈璉初次出京,心中滿意。又將單子交還給了邢氏。
想了想又對邢氏道:「你再收拾一份給外甥女的表禮,上次璉兒初去,咱們竟是忘了給外甥女代表禮,好歹這次的補上。」說完便準備帶著賈璉去老太太屋裡,誰知邢氏卻道:「那裡有這時候給表禮的?若老爺有心,等外甥女家來了再給份好的就是。」
邢夫人很少在賈赦面前發表什麼意見,就是發表意見一般也是小心翼翼的,如今倒是越來越大膽了,賈赦雖轉頭瞟了她一眼,卻還是點頭道:「還是太太考慮得是,那邊行吧,太太先瞧著挑些好的,只等著外甥女到來。」說完不再停留的出了屋子。賈璉也躬身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賈赦原想著老太太可能因著賈璉身上有皇差,不同意賈璉前往。又想著如今賈璉差事已了,想來老太太應是不會反對。不想賈赦剛說完賈璉差事已了,讓賈璉代全府奔喪,賈老太太便皺眉怒道:「這原就該我去!那裡就該璉兒去了?更何況這眼看著要跟王家交換庚帖,璉兒那裡好走那麼遠?」
原來這賈老太太心中覺得怎麼地也該老大過去,一來他身上有爵位,他去敏兒臉上有光,而來他也無甚大事兒,再者他出面接外甥女,總比旁的人強些。誰知今日竟也是來推說璉兒!這還是賈赦沒來得及說,賈璉這一去要去一二年的事兒。
賈璉一聽交換庚帖心中便是一跳,賈赦也奇怪的問:「這事何時的事兒?」賈母冷冷地橫了他一眼才有些疲倦地道:「這事兒我做的主,原想著昨日跟你說,誰知出了你妹妹的事兒,竟是耽擱下來了。」
賈璉心中知道是二太太的內侄女,也不等老太太繼續說便道:「如今孫兒那裡就好與人交換庚帖了?」賈璉剛說到這裡,賈老太太便不滿的說道:「那王家姑娘你幼時也是見過的,雖你回來還不曾見,但我卻是見過,模樣自不必說,就是那性子也是極其爽利的,人也伶俐。那裡就配不得你了?」
賈赦一聽是王家的人心中便是不喜,卻不及說話賈璉便道:「孫兒哪裡是那個意思。不過現今姑母才去,孫兒身上也是有孝的,雖不穿孝衣,卻是不好在這個時候談婚論嫁。」賈璉說到這裡賈母彷彿才想起賈璉也是要服小功的。便皺眉不再說話。
賈赦見賈母不再說話,知此事可暫停再議,便也不再說什麼,只轉了話題道:「既如此,莫不如還是讓璉兒去揚州的好,一來他姑母待他極好,他也該去。二來也和他姑父學些東西親近親近。三來還有不到兩年也該回祖籍參加秋闈,便是現今不去,不過一年半也是要去的。」說完便滿眼殷切的望著賈老太太。
賈老太太見事已至此也只好做罷,想著賈璉在林家住了這二年,一來賈敏待他甚厚,二來他與林如海關係也親密。若賈璉前去定能與林如海關係更密切,便是林如海將來再娶,有外孫女和賈璉在,也不會輕易斷了聯繫,便點頭應了。
賈璉父子見老太太應了心中很是歡喜,還不待說什麼,便見老太太讓鴛鴦拿出那封書信。老太太將那封信親手交到賈璉手中才道:「你此去好生幫著你姑父,你妹妹年幼多少事兒都要你出面打點,做事說話都思量這些。」
見賈璉點頭又道:「別的我也不白囑咐你,你且記著將這封信,親手交到你姑父手裡。你妹妹來時你便一路護著她回來,她若有個好歹我只管問你。」說完嘆了口氣,賈璉便連忙道:「老太太且放心,我只當她是我親妹子,萬不會讓人欺負她去。」
賈老太太很是滿意的點頭笑道:「很該如此!她也沒個親兄弟,你年長這許多,又是受她父母教導的,便更要用心看護著她。」說道這裡賈母又吩咐:「這一去也不知幾時能回來,行李可要歸置齊全了。一路上有什麼事兒,只管打發人回來,自有你老子跟你叔叔幫你看著,切不可自作主張。」賈璉雖心中不以為然,卻還是點頭應了,如此老太太才揮手讓賈赦父子離去。
從老太太屋裡出來,賈璉想著儘快啟程便去找了張鑫。張鑫早已經等得心急,見賈璉過來忙起身行禮問道:「不知老太太可是安排妥當了?莫不如我先回去?」賈璉知他忠心也不計較,笑道:「今日你且好生休息,明兒一早我便與你一同啟程回去。」
張鑫聽了很是嚇了一跳道:「表少爺!這可使不得!」說完便紅眼圈,心中感慨不已,到底是老爺教導出來的。嘴裡卻不認可的說道:「為了表少爺這事兒,鄭先生心裡多少的不痛快?便是周老想來心中也是不愉的,老爺可是頂著壓力替表少爺爭取來的,怎好就這樣放棄了?」
賈璉聽了心中很是感動,卻不知賈赦正好也有事兒要交代張鑫,原想打發人過來,又瞧著就在附近便自己過來了,正巧就在門外聽到了這番話。一時間心中很是感慨,便也不再進來轉身離去。
賈璉卻說道:「我知姑父為我操勞,只現如今差事倒是辦完了。再者姑母出了這事兒,姑父身邊兒也沒個人照應,怎麼能行?我這一二年跟在姑父身邊兒也見了些事兒,這半年還在京里歷練了一番,去了好歹能幫襯姑父些,再者姑父姑母感情是何等的深厚?如此姑父還不知如何難過,我怎能不去?」
賈璉一番話懇懇切切,倒叫張鑫不知說什麼好了,只得道:「不知赦老爺可答應。」聲音小小的,若不是賈璉聽得專心,怕也是聽不清的。見張鑫如此賈璉笑道:「你且放心,家父已經將行李給我打點妥當,只等著明兒天一亮咱就速速啟程。」賈璉都說道如此地步,張鑫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