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回 一齣戲
聽迎春嘆息著說完,鴛鴦心裡不免也怨上了薛寶釵。再走進貴妃榻一看,黛玉眼角的淚痕還沒幹,整個人無精打採的靠在塌上,黛玉原本白皙的肌膚映這月光,顯得更加的蒼白。
看到鴛鴦,黛玉掙扎著坐了起來,柔柔的道:「鴛鴦姐姐怎麼來了?外祖母可是歇下了?還是……」黛玉水汪汪的眼睛望著鴛鴦,張了張嘴,滿是彷徨的猶豫了半響才問道:「可是這裡的事兒,擾了外祖母休息?」
鴛鴦嘆了口氣上前安慰道:「林姑娘可別多想,老太太只聽說你哭了便已經著急上火的遣了我過來,若是你再有個什麼,可是要了老太太的命了。顧惜好自己個兒才是正經的。」
說完鴛鴦想了想又道:「老太太知道讓姑娘受了委屈,心裡也難受著呢。如今姑娘又嘔了,可怎麼是好?」黛玉一聽這話,連忙抓住鴛鴦的手道:「可千萬別告訴外祖母,省的她這麼大年紀還要為我勞心。」
黛玉的手冰涼,讓鴛鴦不由得暗暗心憂,面上卻仍是笑道:「姑娘安心歇息,什麼也別想。我來之前老太太就說了,讓我告訴姑娘,她年紀大了不大管事兒,這府里竟是越發的沒有規矩了,等她精神些,便好好整頓,萬不敢讓人壞了姑娘名聲。」
黛玉聽后立時就紅了眼眶,又忙低頭掩去,只悶悶地道:「終是我不孝,累外祖母勞心了。」說完淚珠子便一串串的往下掉。
鴛鴦一見急了,一邊兒拿著絹子給黛玉擦眼淚,一邊兒懊惱道:「瞧我這笨嘴拙舌的!老太太讓我來寬慰寬慰姑娘,不成想竟讓姑娘掉起淚兒來了。老太太要見了還不知心疼成什麼樣呢。快別哭了啊,仔細一會子再嘔了可怎麼得了?」
黛玉忙扭過頭,偏向一邊兒悄悄擦拭眼淚。聲音啞啞地道:「我沒事兒。」鴛鴦扳過黛玉纖細的身子,彎下腰看著她笑道:「若真沒事兒,可就是阿彌陀佛了!可不許再哭了。」見黛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鴛鴦才鬆了口氣站起了身來。
迎春和邢岫煙也走上前來,幾人說笑幾句,黛玉的情緒倒是好了許多,也能跟著玩笑兩句。鴛鴦見此方才道:「得了,姑娘早些歇息,迎姑娘也別太晚了,仔細大太太掛心。我也得回去了,可不敢離了老太太久了,一時尋不見人老太太會發脾氣。」
迎春也起身道:「既如此我也去了,你早些歇息,明兒再來瞧你。」黛玉輕輕點了點頭后抿嘴一笑道:「今兒請了姐姐妹妹們來,竟是成了這般,到底是我的不是。改日再向姐姐妹妹們賠禮。」
迎春很是溫柔的笑道:「哪裡就是你的不是了?不過你也別往心裡去便是。」鴛鴦也道:「這話很是,姑娘萬事兒別往心裡去,慪了自己豈不是冤得慌?啥事兒不能想開?不是還有老太太看顧挂念著姑娘嗎?」
說罷便欲與迎春一道離去,黛玉突然想到什麼抓住了鴛鴦的手道:「好姐姐,回去可不敢跟外祖母說道。省的外祖母勞心費神的。」
鴛鴦嘆了口氣拍了拍黛玉的手道:「可別貪涼,瞧著手冷的。」說完又對含笑道:「照顧好林姑娘,老太太哪兒也少不了你們的好。」
如此再三辭別,迎春和邢岫煙二人方與鴛鴦攜手離去。
三人走後,黛玉有些脫力的躺會榻上,揮揮手道:「都下去吧,別在這兒守著了。」一時屋裡便只剩下楊嬤嬤,張鑫家的,以及含笑。
見人都走了,黛玉才很是輕鬆的笑道:「可算是都走了。咱們也好鬆快鬆快了。」見黛玉如此模樣張鑫家的很是不贊同的搖了搖頭道:「姑娘何苦這樣來著?沒得傷了自己個兒的身子。」
楊嬤嬤卻是看著黛玉目光複雜,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黛玉卻笑道:「我也是無法,賈寶玉的性子,我算是知道了,這事兒若是沒有發生自然是好的,可是已經發生了,便只能將它鬧大。否則將會是沒完沒了。」
說完黛玉也輕輕的嘆了口氣,抬起頭看向楊嬤嬤道:「嬤嬤是否覺得玉兒做錯了?」目光坦誠清澈。
楊嬤嬤卻不知該如何與她分說,黛玉看了楊嬤嬤半晌,突然笑道:「玉兒知道嬤嬤覺得玉兒如此做派很是不好,可是若不如此,下次再遇上怎麼辦?玉兒記得嬤嬤教過玉兒,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今玉兒弄這一出,也不過是以絕後患罷了。」
說完黛玉的情緒也有些低落的輕顰這眉頭,望向窗外的明月。有些飄忽的問道:「玉兒知道嬤嬤在怪玉兒撒謊。可是難道他們沒有撒謊嗎?外祖母真的那般關心我,在乎我嗎?若真的在乎,怎會讓寶玉今日前來?若真在乎,怎容我聲譽被人損傷?」
說到這裡黛玉有些凄涼的一笑道:「她是我外祖母,可她更是賈府的老祖宗,她最在乎的始終是賈府,是寶玉,而不會是我。在我的利益與賈府利益衝突的時候,她便會毫不猶豫的拋棄我……」
黛玉的話讓楊嬤嬤也是心酸,多大的人兒啊?竟要獨自面對這一切。想到這裡楊嬤嬤不由嘆息道:「嬤嬤沒有怪姑娘。」聽楊嬤嬤這話,黛玉猛的轉過頭來,眼睛有些濕潤,咬了咬唇才問道:「真的嗎?」聲音里也滿是忐忑。
楊嬤嬤看著她點了點頭道:「真的!嬤嬤沒有怪姑娘,只是心疼,只是擔憂!嬤嬤怕姑娘失了本心,失了本性。那就真的,什麼都完了!」
黛玉認真的看著楊嬤嬤,看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楊嬤嬤之前眼中中的失望,複雜,她都看在眼中,甚至這些年來的相處也在她眼前一晃而過。她知道之前嘔那一場,楊嬤嬤是瞧出端倪的,可是到底楊嬤嬤沒有說破。
黛玉又想著若真如楊嬤嬤所說失去了本心本性……她又該是誰?驀地黛玉一愣,明白了楊嬤嬤的憂心。遂展顏一笑道:「玉兒明白了,記住了!」說完走到楊嬤嬤的跟前,猛的撲入了楊嬤嬤的懷裡。
鴛鴦回到賈母院中正巧遇見剛從史湘雲房裡出來的紫鵑,遂問道:「雲姑娘沒事兒吧?」這話多少有些忐忑,畢竟若真沒事兒,紫鵑在這兒幹嘛呢?可她真希望什麼事兒也別有。
紫鵑嘆口氣笑道:「沒事兒,放心吧,總算是安撫下來了。我這就回去稟了姑娘,也好讓姑娘安心。」
聽紫鵑提起黛玉,鴛鴦猶豫了一下才道:「回去好好照看林姑娘,她瞧著不是太好。手冰冰涼的,哭了好一會子,之前還嘔了。」
一聽黛玉嘔了,紫鵑嚇了一跳忙問道:「這是多許久的事兒?我走的時候姑娘不還好好的嗎?可是請大夫了?」
見紫鵑如此著急,鴛鴦忙安慰道:「沒事兒,沒事兒,你先別急啊,如今瞧著是沒什麼事兒了,一會兒我便回了老太太,你夜裡也看著些,千萬別著涼才好。仔細老太太明兒還得喚你來問話。」紫鵑感激的點了點頭便匆匆轉身往外走去。
鴛鴦看著紫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轉身向老太太屋裡走去。她也需要想一想怎麼跟老太太說才是。
進到屋內,老太太果然還沒睡,正等著她呢。
賈老太太見鴛鴦此時才回來,也知道怕是有什麼事情,想了想正欲詢問,鴛鴦便走至賈老太太身後輕輕的給她揉捏起了肩膀,一邊捏一邊道:「我說了老太太不許著急,否則我是不說的。」
賈母嘆了口氣拍著鴛鴦的肩膀道:「說吧,我這歲數什麼沒見過的?」在賈母想來,黛玉是性子倔了些,可到底心軟,也不見就能有什麼大事兒。
誰知鴛鴦開口第一句便道:「方才林姑娘哭嘔了,」不待鴛鴦說完,賈母便轉過了神來,瞪大了眼睛問道:「你說什麼?誰嘔了?」
鴛鴦怕賈母著急,忙道:「老太太可別著急,林姑娘還不讓我說呢,就是怕您著急了!」說完鴛鴦便將之前迎春說的那番話學了一遍給賈老太太。賈老太太聽完眯了眯眼問道:「這話是迎丫頭自己跟你說的,還是你問她的?」
鴛鴦不知賈老太太在懷疑什麼,只道:「我去的時候,林姑娘帶來的丫鬟們,都擠在正房門口。那院兒里的洒掃婆子見了是我,才告訴說是林姑娘嘔了,嚇了我一跳。進屋見迎姑娘和邢姑娘也在,便拉了她到一旁問的。」
賈母聽后皺起眉頭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什麼,鴛鴦以為她困了,便勸道:「老太太若是困了,進屋裡歇息吧,雖說天兒熱,到底夜裡風涼。」賈母卻只是擺了擺手,並不說話。
見賈母執意如此,鴛鴦也不好再說什麼,輕手輕腳的進了裡屋,拿了床薄毯子搭在賈老太太在腰腿上。又取過美人錘,跪在賈母腳邊兒,輕輕捶打。
屋裡徹底的陷入了安靜,賈母甚至能聽清自己呼吸的聲音。這才思索起了二玉的事兒,在賈母心中再沒有比他二人更般配的,模樣,家世,才情,那都是頂頂好的。
可如今,卻遇到了最大的難題。不是林如海,不是二太太,竟然是林丫頭學來的那些個規矩。
要說賈母心中看重那些個規矩嗎?自然是看重的,林丫頭懂規矩,她一方面是歡喜,一方面又很是憂心。
賈母思來想去覺得既然林如海將黛玉交給了自己教養,又送到了自己身邊兒,那當然是自己說了算的。
於是賈老太太狠了狠心決定,讓寶玉搬去外書房跟前的單獨小院兒住著,每日也上書房好好學習去。林丫頭可是從小就拜了名師的……也該讓他老爺給寶玉尋個好師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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