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有杏不須梅
(我是良心雙更)
「有杏不須梅!」王清惠微笑著開口。
然而話音未落,不只是她,楊絮、晴兒以及那個剛剛出現在樓梯拐角處的中年男子,都是齊齊的臉色大變!葉應武有些尷尬的輕輕咳嗽兩聲,沒有想到這姑娘竟然就這麼真的上套了。
因荷(何)而得藕(偶),有杏(幸)不須梅(媒)!
王清惠脫口而出的下聯,卻是表達了連媒人都不要了,也要嫁給葉應武的意思。隱隱發現中計了的王清惠俏臉上騰起兩片火燒雲,急匆匆用衣袖遮面便要下樓,卻迎面撞在一名中年男子的懷裡!
「爹爹!」
「老爺!」
緊接著是王清惠和晴兒兩聲驚訝的呼喊。
而楊絮則狠狠瞪了葉應武一眼,這個時候誰還不明白是葉應武故意使出來的手段,狠狠的調戲了王清惠一把,可是偏偏下聯是王清惠自己對出來的,卻也怪不上葉應武。
這也就算了,畢竟只有區區幾人在場,可是誰曾想到,如此景象卻被王安鶴迎面撞破,在座諸人裡面,也就只有葉應武面向樓梯,能夠看得見上樓的王安鶴,要說只是巧合,楊絮打死都不信。
王安鶴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冷聲喝道:「惠娘,怎麼如此不知輕重禮儀,在此處胡鬧,給老夫回家去!」
葉應武看向王安鶴,淡淡一笑:「王小娘子是某府上的貴客,某還沒有送客,怎能就這麼說走就走。」
「你是何人?!知不知道老夫便是這平江府的知府,放眼整個平江府,敢在老夫頭上指使的,還沒有幾人,小子莫要猖狂!」王安鶴冷聲喝道,他只知道自家女兒被人帶到了韓園,便急匆匆而來,卻並不清楚葉應武的身份。
「來人,給王知府看茶。」葉應武朗聲喝道,幾名六扇門士卒一閃而出,已經牢牢的看住了王安鶴的兩名長隨,而一名婢女捧上茶壺茶杯,葉應武微微點頭,「王小娘子,某還要和你爹爹有幾句話要說,你先去觀賞一下韓園景色。」
王清惠剛才被葉應武捉弄了一下,現在更是不敢說話,急忙微微側身,從自家爹爹背後走過,不過她還是輕輕地說道:「爹爹小心,此人是葉應武。」
王安鶴的瞳孔明顯的放大了一下,張了張嘴,不過還是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葉知州既然不遠千里前來此處,到應該算是某怠慢了,不知道葉知州有什麼見教?」
伸手敲打著桌面,葉應武笑道:「王知府,無須客氣。」
話音未落,葉應武又捧起茶杯:「來,茶,敬茶,敬香茶!」
皺了皺眉,王安鶴冷聲說道:「葉知州何必如此客氣,這一畝三分地上有些事情還是老夫說了算的,葉知州如果有事,便請直說,如果沒有事的話,小女頑劣,老夫便先帶著她回家了。」
葉應武搖了搖頭:「說來也並沒有什麼事,甚至不需要說什麼,只要王知府安安穩穩的在這裡坐著,便是萬事大吉了。你留在韓園的時間越長,恐怕外面廖瑩中他們就會更加著急了。」
王安鶴猛地一拍桌子,指著葉應武:「你想拿本官作為誘餌?!你知不知道老夫也是朝廷命官,一方知府,不低於你那什麼沿江制置副使,咱們誰都管不了誰!」
「是么?」葉應武慢條斯理的說道,兩名六扇門士卒已經緩緩走到了王安鶴的身後,只是默然站立,但是誰都知道葉應武一聲令下,他們就會直接撲上去,王安鶴到時候除了束手就擒外無計可施。
「哼!」王安鶴冷冷哼了一聲,衣袖飛舞,重新坐下來:「和皇城司做對,你知不知道這是大禍臨頭?當真是無知者無畏,這一個小小的韓園還有這些人,難道就能擋得住他們不成。老夫勸你,還是早早把老夫放出去。」
葉應武隨手將玉牌扔到桌子上:「翁應龍的令牌,你自己瞪大眼睛給某看看。這些天皇城司和六扇門在平江府刀來劍往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你身為平江府知府,竟然對此毫無察覺,煌煌大宋有你這等官員,怎能不神州陸沉!」
王安鶴臉色慘白,有些顫抖的拿起來那塊玉牌,上面大大的「翁」字就像是一根針刺進心頭。葉應武,不只是區區興州知州、天武軍四廂都指揮使么?就算是他手下有這戰鬥力強大的天武軍,王安鶴還真的不相信他有實力能夠對抗皇城司。
但是現在看來,大錯特錯。
葉應武只是冷冷的瞥了失魂落魄的王安鶴一眼,徑直向著樓下走去。楊絮輕輕嘆了一聲,追上葉應武。
目送葉應武離去,王安鶴怔在那裡,和這名滿天下的葉使君第一次照面,卻是這樣一個場面,而且已經匆匆結束了,讓他至今依然沒有回過神來。等到葉應武大步而去,一直躲在看山樓下面石洞中的王清惠提著裙子跑上來:「爹爹,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王安鶴苦笑著說道:「你自己突然去了韓園,老夫怎能不擔心。能夠買下這韓園的,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富有商旅,但是十有八九和咱家沒有什麼關係,和你更沒有什麼關係,想要讓老夫過來,無非是想要榨取到什麼利潤。」
「這葉應武也是狡猾透了。」王清惠咬牙切齒的說道,「之前和女兒比拼對聯,才氣不輸於女兒認識的任何人,可是誰曾想到最後卻是布下這麼一個圈套,當真讓人氣憤。」
王安鶴伸手輕輕捋著自家女兒的秀髮,嘆息一聲:「惠娘,你還是小看這天下有才之人了,葉應武,葉知州,他真正的才能可不在這舞文弄墨之上,別說他手中有天武軍這一江南勁旅,還有能夠匹敵甚至戰勝皇城司的密諜力量,就這麼看著葉應武崛起,也不知道算不算養虎為患。」
「朝廷不是一直將他看作眼中釘、肉中刺么?」王清惠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家爹爹,賈似道一直在不遺餘力的打擊葉應武,雖然每次失敗之後不得不封賞安撫,但是誰都看出來賈似道正在咬牙等待下一個機會,但是自家爹爹為什麼卻說是「養虎為患」。
王安鶴搖頭說道:「朝中賈相公至始至終沒有下定決心徹底剷除葉應武,否則哪裡有機會讓他在這江南各個州府縱橫來往?早就不知道貶謫到哪裡去了。賈相公在朝堂上的手腕,你沒有見過,為父年輕的時候卻是知道的,當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江萬里、葉夢鼎、王爚,哪一個不是才能卓越之輩?最後卻被賈似道玩弄於股掌之中。」
喝了一口茶,王安鶴看著站在「瑤華境界」前正在和幾名六扇門士卒吩咐什麼的葉應武,接著說道:「只是現在襄陽蒙古大軍壓境,那裡有呂家十五萬大軍,這是效忠於賈似道的一股力量。對於朝中賈相公來說,雖然這十五萬大軍並不懼怕對面的蒙古韃子,但是有著葉應武天武軍坐鎮側翼卻也是不可或缺的。」
「襄樊之戰,離不開天武軍?」王清惠有些詫異的脫口而出,難怪賈似道處處容忍葉應武,因為他知道,沒有了葉應武的天武軍,什麼都不是,而如果阿術封鎖了襄陽側翼,那麼襄樊兩城就是江北孤城兩座,就算是拖也能拖死城中守軍。
而在真實的歷史上也是這樣,阿術從四面八方包圍襄陽,幾路援軍從側翼增援都被擊敗,而最後阿術也是硬生生的包圍了襄陽六年,直到城中糧草全無,再也無法堅守。
但是有了天武軍,就有突破蒙古大軍封鎖支援襄陽的可能。
「只是??????」王安鶴將目光轉移回來,重新看著桌子上的茶水,「只是這樣的話,襄陽之戰,成就的必然是葉應武。」
「爹爹?」王清惠伸手放在自家爹爹的肩膀上,她知道對於自家爹爹來說,無論是賈似道還是葉應武坐大,實際上都不是什麼好事,這樣的話他們這些中間派官員必當會受到排擠,而如果是保持現在這樣的實力均衡,便會成了兩方拉攏的對象。
這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葉應武,賈似道,這是在逼著老夫下注啊。」王安鶴嘆息一聲,「惠娘,你自小聰慧,倒是說說爹爹應該站在哪邊?」
王清惠卻不言語了,轉而看向那個院落中年輕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發現,這道身影正在緊緊地吸引著她,再也難以忘記。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說出答案,但是王清惠還是忍住了,只是咬了咬牙,卻是一言不發。
「怎麼了?」王安鶴急忙問道,卻發現自家女兒的目光已經緊緊地套在葉應武的身影上了,當下里心中一震,「惠娘,為父是打算將你送入宮中的,以你的聰慧,在宮中佔據一席之地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老王家不算是一飛衝天,也算是榮華富貴不愁。你這個時候可不能給為父弄出什麼事情來。」
「女兒能有什麼事!」王清惠俏臉通紅,「入宮是家中已經商量好的,女兒自然不會??????」
「不會什麼?」王安鶴忍不住皺眉,他聽出了太多的遲疑。
而站在王清惠身後的晴兒也是臉上一白,自家小娘子這個時候到底是怎麼,原來不是一直答應得好好的么,現在老爺正在氣頭上,可不要出什麼事情啊!
王清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猶豫,王家在王堅曇花一現之後再一次沉寂了太久了,實在是需要助力,這也是當初自己一口答應下來的,但是現在卻只是咬著唇,看著王安鶴,片刻之後,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王清惠有些顫抖的說道:
「女兒此生想嫁的,不是一個深宮當中的無能傀儡。」
「大膽!」王安鶴拍案而起,「父母媒妁之言,怎麼是你一個女兒家所能夠決定的,更何況當時老夫也已經徵求過你的意見了,現在卻說出這樣的話來,是什麼意思?!」
「老爺,娘子是一時糊塗,還請老爺恕罪!」晴兒急忙跪下來,連連磕頭,自家小娘子這是怎麼了,今天卻這麼不正常。
這一切,都是從遇見葉應武開始的!
輕輕拉了拉王清惠的衣角,晴兒輕聲說道:「娘子,抓緊給老爺請罪,否則老爺不會輕饒的。」
而王清惠卻直愣愣的站在那裡,看向自己怒火中燒的爹爹,一動也不動。王安鶴心中更怒:「老夫沒有你這不孝的女兒!」
話音未落,迎面一巴掌已經扇了過去!
王清惠閉上眼睛也不躲閃,但是身後猛地傳來一把力道,緊接著整個人都撲倒在男人寬闊的懷抱里。葉應武抬手架住王安鶴的巴掌,懷中緊緊摟住王清惠,冷聲笑道:
「王知府好大的能耐,打不過別人便先打自己的女兒,好一個天下父母心啊。」
王安鶴恨恨一跺腳:「這是老夫家裡的事情,誰讓你來插手!抓緊給老夫滾開!」
葉應武卻是寸步不讓,冷聲笑道:「王安鶴,你自己沒有幾分真才實學,臨到老了卻想憑藉這一個女兒飛黃騰達,當真是可笑!當今聖人是什麼樣子的,難道你自己心中不清楚么?入宮的話根本就是把女兒往火坑裡面推,你倒還真是惡毒心腸!」
作為知根知底的人,葉應武很清楚,雖然王清惠被封為昭儀,但是王安鶴並沒有隨之飛黃騰達,依舊是不見於史冊的碌碌無為之輩。
怔在那裡,王安鶴一言不發。而王清惠也沒有掙扎,只是任由葉應武摟著,彷彿這樣才能給她最後的一絲依靠。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王安鶴頹然坐到椅子上,片刻功夫,這個平江府的知府卻彷彿蒼老了很多歲:「何去何從,讓她自己選擇吧。不過從今天開始,就當老夫沒有這一個女兒!」
「爹爹!」心中彷彿最後一根弦崩斷了,王清惠猛地掙脫葉應武的懷抱,凄然跪地,已經是淚流滿面。
如此佳人跪倒在地哭泣,不只是葉應武心中一軟,就連身後的楊絮都想上前攙扶。而王安鶴卻是微微眯著眼,冷冷的哼了一聲,側過頭去,眼不見為凈,因為自家女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出了丑,王安鶴心中只有怒火燃燒,已經掩蓋了最後一絲對於女兒的憐愛。
王清惠一見爹爹強硬的側過頭,銀牙一咬,凄然笑道:「爹爹將女兒養大,女兒很是感激,只是這一次,女兒要對不住爹爹了,還請爹爹恕罪,這十六年的歲月已經無法交給爹爹,但是女兒的屍體,還請爹爹拿走吧,送到哪裡女兒都不在意!」
話音未落,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王清惠在地上猛地一撐,整個人撲向不遠處雪白的牆壁!
葉應武大吼了一聲,也跟著向前一竄,硬生生的拽住王清惠的腳腕,兩個人摔倒在地。楊絮和晴兒急忙上前攙扶,而王清惠心中死意已決,竟然在葉應武鬆手之後猛地推開晴兒,再一次衝上去。
但是這一次距離更近,再加上力道不足,只是在牆上「砰」的撞了一聲,人便已經暈了過去,額頭沒有破,卻有些紅腫。
「娘子,你是何必啊!」晴兒哭喊著摟住暈厥的王清惠,自家娘子已經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葉應武嘆息一聲,伸出手掐住王清惠的人中,入手肌膚滑嫩,葉應武一咬牙,奈何王清惠卻是依舊沒有反應。心中咯噔一下,葉應武急忙探了一下鼻息,已經是若有若無!
「閃開!」一把推開驚慌失措的晴兒,葉應武吸了一口氣,對準王清惠的唇徑直吻了下去!
不只是晴兒,楊絮、王安鶴都是大吃一驚,王安鶴更是顫抖著看著葉應武,便要上前:「你??????你這登徒浪子,想要做什麼!」
「老匹夫,給老子滾開!」葉應武怒吼一聲,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憤怒,不過手卻是絲毫沒有停,這個時候胸腔按壓和人工呼吸缺一不可,也不能中斷。
見到葉應武動了真怒,楊絮心中也是打了一個寒戰,而其餘六扇門士卒則是徑直抽刀,刀刃如霜,架在王安鶴的脖頸上!
而王清惠此時已經悠悠轉醒,看著葉應武正在一下一下的按壓自己的胸口,當時就是尖叫一聲:「你在做什麼?!」
見到她醒了,葉應武才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你們這一對兒父女,還真的是能折騰,這一會兒都快嚇死老子了。」
看著被六扇門士卒刀刃指著的爹爹,還有晴兒擔憂的目光,王清惠暈暈沉沉的想要扶著牆站起來,但是一股頭暈目管的感覺再一次襲來,眼前一黑,她徑直倒在驚呼的晴兒懷裡。
葉應武上前試了一下鼻息,舒了一口氣:「沒事,受到了驚嚇倒也正常,小心送到下面休息。」
轉而看向默然不語的王安鶴,葉應武揮了揮手,幾名六扇門士卒有些不放心的散開。而葉應武上上下下打量著王安鶴:「虎毒不食子,你這是想要逼死自己的女兒,好惡毒的心腸。」
「老夫沒有??????」王安鶴想要爭辯,卻又想起來自己剛才不言不語的舉動,此時已經是萬分後悔,不知不覺得跪倒在地,衣袖掩面,竟然隱隱傳來哭泣的聲音。
這可是他最小也是最疼愛的女兒,幾個兒子都已經成家立業,就只有這一個女兒一直承歡膝下,而自己就在剛才,竟然坐看她尋死!什麼時候,自己也有了這等歹毒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