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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春江潮水連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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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艘龐大的海船在月光下緩緩駛向錢塘江,船頭都是一樣飄揚著大宋商旅的旗幟,如果遠遠看去恐怕真的以為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商船,來往的大小船隻也不敢上前,畢竟能夠擁有這樣龐大的船隊,只可能是自己招惹不起的豪門,所以還是遠遠的為好。


  只是如果他們真的靠近就會發現,這些大船吃水很深不假,但是船細節形制和正常的宋人大船有區別,而且站在船上的人也明顯魁梧一些,更像是北方朔風中磨礪出來的漢子。


  孤單一人佇立在船頭,雖然夜色深沉,但是張弘范的眼睛卻是閃動著精光。從登州一路顛簸,歷經艱辛,甚至還有好幾次險些被來往的宋人船隻發現,一路逃竄煌煌若喪家之犬,可以說張弘范轉戰沙場,成也罷,敗也罷,還沒有什麼時候這麼憋屈過。


  不過這一切的忍耐都是值得的,因為張弘范的視線越過翻湧著的海水,已經能夠看見黑黢黢的錢塘江口,只要這戰船沖入了錢塘,只要賈似道如約打開了城門,那麼南蠻子的都城就會在蒙古的馬蹄下呻吟,不管在河洛南蠻子是怎麼樣的囂張,這一戰就已經足夠定天下了!


  張弘范握緊劍柄,心中熱血澎湃,彷彿能夠想象宋人那個弱智的皇帝在自己腳下匍匐的場景,那是怎樣的蕩氣迴腸。


  阿術元帥,或許只有這樣某才能夠慰藉你的在天之靈。


  「大將軍,距離錢塘江口不遠了,」一名千夫長快步走過來,恭敬地一拱手,「咱們已經派出去人和南蠻子聯繫。」


  張弘范點了點頭:「去把消息告訴弟兄們,咱們盡情殺戮、盡情歡樂的時候就要到了,這幾天再苦再累,忍一忍馬上就要過去了。」


  那名千夫長臉上也是同樣滿是喜悅,鄭重一點頭。


  目送自己的屬下離開,張弘范卻並沒有鬆氣,反而依舊有些緊張,畢竟自己這是鋌而走險,畢竟蒙古帝國是走向巔峰還是就此消亡,重擔已經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又畢竟距離成功還有很多步要走。


  現在只是摸到了臨安的門檻罷了。


  為了今天這一步,蒙古已經付出了太多,為了消滅膠州水師,不得不抽調各處的投石機,使得河洛一帶在宋軍北伐之後竟然連守城用的投石機都湊不齊;為了能夠讓葉應武難以顧及身後,就連已經年邁的史天澤老丞相都不得不親自出馬,帶著最後的怯薛軍南下······


  張弘范不知道忽必烈還能給他多少支持,還能給他多少信任,但是他知道這些已經擁有的就已經足夠他為了蒙古、為了大汗拼這一把!士為知己者死,忽必烈把希望託付給他張弘范,張弘范說什麼也不能讓大汗失望。


  更何況這也不只是蒙古現在走出困境的希望,更是能夠為襄陽戰死的十五萬兒郎以及阿術元帥洗刷冤屈的希望。想想自己曾經在安陽灘狼狽的逃竄、在鹿門山一次又一次接近死亡的突圍,張弘范的心就愈發的火熱和滾燙,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過勝利了?

  這麼長時間以來的冤屈,都需要用南蠻子的鮮血來沖淡。


  南蠻子,當你們在臨安醉生夢死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想過,死亡會如此接近。就讓某看看,這號稱富有四海的地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歌舞昇平,什麼樣的繁華所在。


  張弘范眯了眯眼,轉身走入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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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定了?」李嘆被匆匆響起的腳步聲驚醒,急忙睜開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王達鄭重拱手:「回都統,確定了,之前看到的那支船隊就是蒙古韃子的戰船,除了這支船隊之外,北面一直到大江口,弟兄們全都撒出去也沒有看見更多更大的。」


  李嘆霍然站起來:「就算是不確定咱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了,白怒濤船隊到哪裡了?這傢伙要是不能按時抵達,老子非得剁了他不可!」


  王達笑著回答:「都統放心便是,怒濤有這個賊心也沒有這個賊膽,他的船隊現在已經在咱們後面不遠處了,只要都統下達命令,能夠第一刻衝進錢塘江,不管蒙古韃子有多少戰船,全都能給他一把火燒乾凈!」


  輕輕鬆了一口氣,李嘆旋即走向輿圖,緊緊盯著上面臨安一帶:「蒙古韃子為了搶佔臨安,肯定是會越過赭山和龕山,直接在臨安城下上岸,到時候就讓怒濤帶著船停在蕭山、長山外,一旦臨安火起,便可以動手。然後咱們的船隊堵在三江口,蒙古韃子就算是有逃出來的戰船也沒有事。」


  然而王達卻是遲疑了,看著李嘆:「都統,難道咱們真的見死不救,就這麼在外面等著?實際上蒙古韃子不過是些普普通通的大船罷了,甚至連戰船都算不上,別看咱們船上,這麼衝上去也不是沒有勝算。」


  李嘆瞪了他一眼,伸手在臨安上重重一拍:「難道你王達還沒有看明白么?真是糊塗!」


  王達訕訕一笑,退了一步,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了一眼輿圖,李嘆旋即冷笑道:「照某看,到現在你還沒有做出應該的抉擇,才是真的糊塗。不是因為你沒有看明白,而是因為你不想要這樣做。只不過某問問你,你,我,還有別的選擇么?」


  王達頓時沉默了,沒有別的選擇,先不說他們已經被貼上了葉應武的標籤,放任臨安淪陷絕對符合葉使君的利益,符合葉使君的利益便是符合他們的利益;單單就說即使是王達再痴傻,再愚忠,也能夠看出來現在這大宋已經頹敗到了什麼樣子。


  病入膏肓的王朝,已經難以阻擋蒙古韃子的步伐,想要保住華夏衣冠的延續,就必須有一個嶄新的、富有朝氣的王朝來把它取代,而葉應武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只要緊緊跟著葉使君,便是開國從龍之功。


  好男兒志在千里,誰不想要這樣青史留名的功勛?

  即使是王達也不例外,他除了跟著葉應武一條路走下去,就只有和大宋這個腐朽衰敗的王朝一起覆滅這一個選擇,但是這個選擇會被絕大多數的人忽略,王達也在其中。


  畢竟他們可以為整個民族的存續而殉葬,卻並不會為一個已經千瘡百孔的王朝殉葬,因為前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片天空倒塌之後,還有嶄新的一片天空需要他們去全力支撐。


  見到王達沒有想要反駁的意思,李嘆微微一笑,看著輿圖上已經被重點標註出來的地方:「等到這一戰結束,恐怕世上就不會再有『宋』這個國度了,這麼多年的恩怨仇恨,也算是能夠做一個了斷。」


  王達沉默了,他也隱隱知道李嘆和宋似乎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之前李嘆也是一直流落海外,甚至不惜給海寇出謀劃策,擾亂海疆,所以在天武軍體系對於宋的態度上,李嘆一直都是堅定的反對派,不過王達也不得不承認,李嘆卻是有幾分本事,不但把夷洲島打理的井井有條,使得夷洲島成為從泉州出發來往南洋的商船喜歡選擇的落腳點,而且還不斷的暗中幫助六扇門向著南方挺近,逐步滲透南方各個州府。


  可以說六扇門能夠輕而易舉的在福建以及廣南東西路進展,背後一直有李嘆的蹤影。


  但是無論是王達、張貴還是白怒濤等人,都不了解李嘆為什麼年紀輕輕就和大宋有這麼大的仇恨,不過隱隱也能夠猜到是祖輩的仇怨,但是誰都沒有嘗試著去詢問,據說整個天武軍體系知道這個的也就只有葉使君一個人,但是葉使君對此一直緘口不語。


  戰船開始微微晃動,王達頓時輕聲說道:「此處江流入海,相比前面就是錢塘江了。」


  「使君把這裡託付給咱們,自然不能讓他失望。」李嘆並沒有想要和王達解釋一下自己身世的意思,而是徑直走出船艙。


  王達卻是隱隱猜測到什麼,暗暗搖頭嘆息,緊緊追上。


  這位長惜先生,說不定也是哪位忠良之後。


  只是可惜這麼多年來,大宋自毀的棟樑,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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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葉應武懶洋洋的卧在小舟上,手中端著酒杯,一輪明月倒映在前面波光粼粼的運河水面上,也倒映在酒杯中晶瑩剔透的酒液里。


  「已經過了湖州,前面便是臨安,竟然還在這裡吟詩作賦。」趙雲舒有些惴惴不安的看著前面的河面,忍不住輕聲嗔道。


  葉應武隨手把酒杯放下,伸了一個懶腰:「反正臨安那邊沒有傳來消息,說明蒙古韃子還沒有動手,有什麼好慌張的。對於某來說,臨安可有可無,不過就是借著這個機會添一把火罷了,就算是趕不上也不用害怕啊。


  見到趙雲舒一聲不吭,葉應武接著懶洋洋的說道:「更何況平日里都是俗務纏身,要不就是和賈似道黨爭不休,要不就是和蒙古韃子浴血拚殺,這好不容易能夠體會體會『明朝散發弄扁舟』,當然要好好珍惜。」


  「難道你就不害怕蒙古韃子會把你帶著的區區五百人擊敗么?」趙雲舒咬著唇好奇的看向葉應武。


  「這個問題好像原來問過吧,」葉應武撓了撓頭,沉吟片刻之後緩緩說道,「對於蒙古韃子來說,拿下臨安、讓大宋官家向他們屈服是重中之重,不會有人在意一支來去如風的騎兵的。更何況百戰都孤軍轉戰又不是沒有過,某麾下的兒郎何懼之有!轟轟烈烈戰一場便是。」


  見到趙雲舒依舊看著他,葉應武旋即淡淡說道:「從麻城到瀘州,再到隨州、襄陽,哪一次不是屍山血海里殺出來、死裡逃生,經歷的血火多了,這些自然也就看淡了。」


  聽到葉應武也不知道是在自誇還是自嘲的喃喃低語,趙雲舒也是緩緩的坐回來,縮在他身邊,抱膝不語,風吹著衣衫,帶著絲絲冷意。看著忍不住輕輕顫抖了一下的趙雲舒,葉應武輕輕嘆了一口氣,解下來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的裹在她身上:「過來,靠近點兒,這大晚上的太冷,要是不來回走動的話難免會發冷。」


  這一次倒是沒有拒絕,趙雲舒乖巧的靠在他的懷裡,像是一隻疲倦的小貓,這些天一直惦記臨安睡不好,現在終於支撐不住,暈暈沉沉的快要睡過去,葉應武也是輕輕靠在船艙上,反正沒有什麼事,還不如閉目養神。


  突然間岸邊傳來清脆的馬蹄聲,緊接著便聽見小陽子那熟悉的聲音:「來者可是陳先生?」


  江鐵輕輕鬆了一口氣,朗聲說道:「正是,不知道兄弟是什麼堂口?」


  「田字堂!」小陽子笑著回答。


  「****堂。」江鐵也是點了點頭,這一點兒都沒錯,自然無疑了。


  實際上江鐵和小陽子互相聽聲音也都能夠聽出來,只不過畢竟是在臨安城外,大家謹慎小心一些終歸是沒錯的。


  葉應武霍然睜開眼睛,拍了拍懷裡的人:「舒兒,舒兒,醒醒。」


  趙雲舒輕輕嗯了一聲,小船已經晃晃悠悠的靠岸,小陽子三步並作兩步上船來,沖著葉應武一拱手:「使君,蒙古韃子的船隊已經入了錢塘江,李都統帶著人手候在三江口,另外火船都在蕭山等著,只要使君一聲令下,蒙古韃子的戰船跑不掉一個。」


  「賈似道有動靜?」葉應武沉聲問道。


  「嗯,賈似道已經出了葛嶺,正往臨安,另外臨安東面和南面各處城門都已經被封住了,咱們的人也是趁著北面餘杭門還開著抓緊跑出來的。」小陽子有些焦急的回答。


  葉應武點了點頭:「江鐵,輿圖!」


  江鐵急忙把輿圖展開,也顧不上點蠟燭,葉應武索性就借著月光細細看去:「如果某是賈似道,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直接打開候潮門,讓蒙古步騎入城,然後打開南面麗正門,北面和寧門,只要官家落在韃子手裡,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到時候禁軍放下兵刃,臨安自然也無法抵抗。」


  「使君,那咱們應該如何是好?」江鐵、吳楚材等人都是急忙湊了過來。


  「披甲!」葉應武沉聲看向江鐵。


  江鐵應了一聲,和吳楚材兩人飛快的把葉應武的衣甲抱來,見到幾個人手忙腳亂,趙雲舒急忙抓進來葉應武的佩劍遞給他:「使君是打算直接奪餘杭門入城?」


  葉應武一把接過來佩劍拴在腰上,一身衣甲在月光下閃動著光亮:「江鐵、吳楚材,你們一人帶著兩百騎兵,看好錢塘門和艮山門,小陽子,帶著一百精銳人手,隨某入城。另外臨安城中百姓能夠撤出來多少是多少,告訴六扇門和錦衣衛,在城中一定要放火阻敵。」


  看也不看趙雲舒愈發慘白的臉色,葉應武依舊冷聲說道:「就算是把整個臨安成付之一炬,也不能讓蒙古韃子得到一個完完整整的臨安!」


  「末將遵令!」三人齊聲喝道。


  葉應武翻身上馬,狠狠一拽韁繩,然後看向趙雲舒,遲疑片刻之後還是鄭重伸出手:「上馬,如果來得及的話,還能夠搶在蒙古韃子前面入皇城,讓你再看一眼宮中景象。」


  這一次卻是出乎意料的沒有遲疑,趙雲舒徑直一把拽住葉應武的手,踩在馬鐙上翻身而上,本來她就已經換上了男子衣衫,外面再披著葉應武的外衣,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不過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坐穩了。」葉應武附在趙雲舒耳畔輕聲說道,「還有呢,等會兒要是看到殺人,就把眼睛閉起來。」


  「本宮難道會害怕么。」趙雲舒微微縮了縮,雖然嘴上說的強硬,但是實際上已經在用行動證明,不怕才怪。


  葉應武心中暗暗好笑,卻也懶得和這個小姑娘較勁,手中馬鞭狠狠的一抽,戰馬長嘶,這幾天一直晝伏夜行的百戰都騎兵在月光下展露出身影,並且很快分作兩隊,絕塵而去。


  一輪明月在他們的前方愈發高升,清輝灑滿天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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