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杳杳神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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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不要逞強,現在可好,乖乖躺著吧。」絮娘放下藥碗,看著葉應武臉色蒼白的樣子,心中就來氣,忍不住輕聲叱責。
這傢伙在汴梁直接將自己拋下不說,過沋水的時候,還自己跳到冰水裡面,結果最後活生生憋出來發燒,而且因為輕騎千里奔襲,並沒有攜帶隨行太醫,而渭南城中破敗多時,人煙稀少,別說醫生了,就連一個大一點兒的藥鋪都沒有找到,城中唯一一個小藥鋪中掌柜的聽說是給明王殿下抓藥,當即都嚇得差點兒暈厥過去。
畢竟這要是抓錯了葯,弄出來什麼好歹,恐怕掉腦袋的就不是一個人了。不過後來小陽子發狠,用刀逼著那掌柜的開藥方子,總算是整出來一副葯,只是管不管用那就得另說了。
葉應武看著絮娘帶著惱怒的臉頰,勉強擠出來一絲笑容:「你看某這不是吃飯、呼氣都還可以么,這老天爺想要收走某葉應武的性命,可沒有那麼簡單,某的命,長著呢!」
實際上葉應武在意的不是自己的病情,而是通過這一次看出的這個時代醫療條件水平的落後,實際上就是一個小小的發燒,要是換到後世,也就是吃了葯、喝杯熱水睡一覺出身汗就沒事的小病,但是換到現在,確實讓一群人提心弔膽。
雖然這和生病的是明王殿下有很大關係,但是更主要的還是醫療條件的落後使得人們對於「偶感風寒」也有著很大的畏懼之情。這也使得葉應武意識到自己需要對大明的醫療體系進行更改。雖然現在臨安醫學院草創,但是這遠遠不夠。
不過葉應武現在也沒有那麼多的精力顧及醫療方面的改革,因為還有更多讓他頭疼的事情。
「剛剛送過來的,臨潼戰報。」絮娘快步走進來,一直冰冷的俏臉上難得帶著一絲笑意。
看到絮娘的表情,葉應武也是輕輕鬆了一口氣。他不惜一切代價令江鐵和吳楚材他們向前衝擊,就是擔心神策軍會被蒙古算計,最後導致大戰還沒有開始自己這邊就有不可避免的損失。至少有了禁衛軍這樣大明最精銳的騎兵前去支援,能夠增加勝算。
「江鐵他們趕到的還算及時,救出了唐震率領的神策軍騎兵,反而大了蒙古韃子一個措手不及,大明騎兵從兩側夾擊,迫使蒙古騎兵撤退,在通過灞橋的時候和趕來支援的步卒相碰撞,自相踐踏,死傷無數。」絮娘坐在床榻邊輕聲說道,打開奏章,「灞橋上下,有如血洗,灞水冰面,屍骨狼藉。大明騎兵縱橫灞原上下,無人能敵。」
葉應武點了點頭,這幾個傢伙終究是沒有讓自己失望:「京兆府的情況怎麼樣,估計蒙古韃子也得開始攻城了吧?」
「嗯,」絮娘有些擔憂的說道,「蒙古在早晨就開始攻城,以回回炮錘擊城門,而且派兵封鎖了四處城門,城中消息根本沒有辦法傳出。咱們的騎兵在灞水一戰中損傷也不少,現在把守在灞橋一側,因為蒙古韃子已經派遣大量步卒堵死東門,騎兵沒有辦法衝過去,城中具體什麼情況不得而知。」
「京兆府這一戰,蒙古韃子是下定決心要打一場勝仗了。」葉應武沉聲說道,「只是要看他們有沒有能耐支撐這麼長時間了。」
「夫君,你的意思是?」絮娘有些詫異,現在大明的糧草和兵甲儲備都已經不足,根本沒有辦法派遣足夠的援兵,甚至其他防線上也已經很難採取大規模的進攻行動,葉應武已經不可能像之前令川蜀軍死守成都府那樣調虎離山,趁機在東線組織大規模攻勢了。
葉應武眯了眯眼,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如果他所料不錯的話,蒙古韃子現在應該面對的不只有兵力不足、糧草供給困難這些基本的問題,他們還要面對來自西面的壓力,尤其是這一次忽必烈明顯是從西線抽調兵力南下,或許他曾經答應給西面幾個和蒙古中央朝廷貌合神離的汗國一定好處,但是可不代表著這些汗國就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眼前已經空虛的大片土地。
對於蒙古人來說,金銀、牛羊、美女實際上都是可有可無的,真正重要的還是戰馬和土地,他們心愛的戰馬和肥沃的土地。要知道蒙古最肥沃的草原,就在蒙古本部這裡,要說那些在中亞吃風沙的蒙古汗國會不眼饞,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們在這個時候動手也在預料之中。
尤其是當這中間還有大明在挑撥離間的時候。
「海都,你可不要讓我失望。」等到絮娘轉身去拿水,葉應武輕聲喃喃說道,「這京兆府的死局能不能解開,沒有想到竟然要看你的動作了。」
沉默了片刻,葉應武旋即沉聲說道:「絮娘,立刻傳令下去,天武軍、鎮海軍、兩淮軍、荊湖軍和各路水師都不能束手旁觀,這一場大戰還沒有到謝幕的時候,讓他們拿出各自的手段來,極盡騷擾之能事,某要讓蒙古韃子在山東、河北和川蜀焦頭爛額!」
楊絮點了點頭,剛想要出去,一名六扇門士卒快步走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件呈遞給楊絮:「啟稟統領,川北急報!」
楊絮一怔,蒙古韃子的主力已經北上,在川北只留下了劉整在成都圍城戰中死傷不少的殘部,難不成這個時候劉整還想要翻出來什麼波浪?可是憑藉六扇門之前對劉整的調查,他麾下的兵馬糧草應該不足以再支撐一場對於某個州府的進攻。
更主要的是劉整這麼長時間來一直很老實,從來沒有主動對大明挑釁,這一次莫非蒙古韃子給了他什麼指示。又或者說蒙古韃子的目標,不是在關中,還是在川蜀?
絮娘越想越心驚,一邊讓那士卒退下,一邊小心的撬開火漆,只是看了一眼,手微微一抖,信件竟然隨著風掉落。
「絮娘,怎麼了?」葉應武有些疑惑,什麼大事能夠讓絮娘失態?這個時候川蜀除了川蜀軍,還有荊湖軍、大理軍各部交替掩護,就算是沒有辦法進攻,也能夠保障守住城池,更何況還有三尊火炮,就算是葉應武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劉整還能夠折騰什麼幺蛾子。
看著葉應武,絮娘的聲音微微顫抖:「夫君,劉整······劉整要投降!」
「什麼?!」葉應武霍然坐了起來。
絮娘點了點頭:「這是川蜀文相公八百里加急送過來的消息,有文相公、張安撫使的大印,又是六扇門一路護送,應該不會有差錯。」
「劉整,投降······」葉應武喃喃重複了一遍。
劉整投靠蒙古葉應武還是了解始末的,當時劉整被賈似道和呂文德聯手打壓的無路可走,面對壓境的蒙古大軍和杳無音訊的援兵,劉整直接率領瀘州投降蒙古,當時別說是收到消息的南宋朝廷了,就是城下磨刀霍霍的蒙古軍也沒有想到,這座川蜀一等一的堅城竟然自己豎起了白旗。
瀘州是整個川蜀防線的中間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環,瀘州丟失等於南宋在東川和西川的聯繫被切斷,整個川蜀防線全面崩潰。可以說劉整投降是南宋除了襄陽大戰最危險的一次,不過當時賈似道還算反應快速,不惜一切代價勒令呂文德進兵,最終趕在蒙古援兵陸續到達之前將劉整逼出了瀘州城,使劉整退守潼川府時至今日。
雖然明白劉整對於賈似道和呂文德的滔天恨意使他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但是葉應武對劉整並沒有太多的好感。這個人在整個南宋最危機的關頭為了個人的恩怨而將瀘州拱手讓人,說明他在家國大義和個人私怨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江萬里受賈似道打壓甚至自求出走朝堂自保,但是未曾通敵。
張世傑、蘇劉義被胡亂髮配,亦未曾通敵。
偏偏只有劉整,只有劉整做出了這最令人不齒的舉動。
葉應武頓時有些頭疼,對於這個劉整,實際上如果讓他隨心所欲的話,那肯定是一刀砍下去來得痛快,一來可以告慰那些因為劉整而自相殘殺、埋骨疆場的將士們在天之靈,二來也可以告訴諸多的官員將領,自己對於叛國賣國的痛恨之情。
可是葉應武還不得不面對另外一個問題,隨著大明一步步向北推進,不斷有漢家官員向大明投降,到時候怎麼安置這些官員也需要葉應武決斷,畢竟隨著葉應武樹立了濟州府知府黃威這樣的標杆,投降的人必然會越來越多,葉應武自然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抓到敵人的將領和官員或殺或流放,甚至還得對他們委以官職,從而讓更多的官員看到大明對於投降的歡迎,使葉應武不需要再用人命和鮮血一座一座城池的填下去。
楊絮有些擔憂的看向葉應武:「夫君,現在應該如何是好?」
閉上眼睛,葉應武靠在床榻上,輕聲說道:「立刻給宋瑞回信,讓他盡量穩住劉整,如果劉整是真的投降的話,讓他把軍隊退出潼川府,由荊湖軍和川蜀軍進駐,同時進一步逼迫漢中;如果劉整拒絕的話,那就該怎麼打怎麼打,不用再縱容,以後如果他再想要投降的話,也堅決不接受!」
「夫君,劉整就算是真的投降的話,因為和咱們為敵這麼久,甚至中間還有幾場大戰,所以心中必然會存有顧慮,這樣讓他直接退出潼川府,等於變相的讓他交出兵權聽候發落,他會同意么?」楊絮詫異說道,沒有想到葉應武下達的命令會如此決絕。
「這已經算便宜他了。」葉應武輕笑一聲,「現在大明除了關中還在膠著,其餘戰線全部高歌猛進,如果劉整是在北伐開始之前投降的話,某或許還會考慮到他的感受,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如果他想投降,我們歡迎,如果是明面上投降,背地裡卻想要擁兵自重的話,那某就不介意剷除這顆毒瘤。」
沉默了片刻,葉應武喃喃說道:「某相信,宋瑞應該明白某的意思,也知道他自己應該怎麼做。這川蜀,交給他某還是放心的······」
楊絮點了點頭,自家夫君的意思她也漸漸揣摩清楚,葉應武這是想要用對劉整投降的處理過程來告訴其他「南望王師」的北方蒙古官員,大明不會和你們討價還價,按照大明吩咐做的,還有一條活路,否則大軍壓上去,只給你自殺和被殺這兩種選擇!
赤果果的震懾,但是大明有本事發出這樣的震懾!
絮娘甚至不敢想象,就在兩年之前,自己所在的還是那個風雨飄搖的大宋,還是那個處處被打壓、處處被欺凌的大宋。現在想想,煌煌炎宋,更像是一個夜郎自大的笑話。
下意識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過去的葉應武,絮娘唇角邊難得流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
自家夫君的呼吸很平穩,看來這風寒總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又有誰想過,正是這個睡姿甚至還有些孩子樣的年輕男子,手掌翻覆之間已經捲動天下風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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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大地在顫抖,滾滾的氣浪翻湧如波濤,黑壓壓沖向城牆的蒙古士卒被一片一片的掀翻在地。而很快巨大的石塊就呼嘯著劃破天空,重重的砸在城牆上,剛才飛雷炮展露身形的那個敵台在滾滾煙塵當中彷彿直接被從城牆上抹去。
「去救人!」一名十將大吼著招呼身後的民夫,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已經被拆毀成碎石爛瓦的敵台,飛快的扒開散落石塊。只不過不等後面的民夫衝上來,天空中再一次響起凄厲的呼嘯聲。
三四發石彈重重的落在了十將所站的位置,包裹在石彈外面的火油和柴草熊熊燃燒,甚至點燃了已經被掩埋在石塊廢墟中的炸藥包,十將就看到自己眼前一片光亮,然後整個人就像斷線的風箏,不由自主的高高飛了起來,之後便在劇烈的疼痛中失去意識。
蒙古韃子對於飛雷炮的報復來的快速而猛烈,因為他們的回回炮越來越向前,甚至快進入飛雷炮和床子弩的射程了,以至於明軍將士都已經開始懷疑這些打紅了眼的蒙古韃子,會不會把投石機推到城門下面來拋射。
王進弓著腰順著城牆快步跑過來,沿途輕輕拍了拍幾名弓弩手的肩膀,讓他們把敵人放近了再打,畢竟神策軍的器械和糧草不足,圍城戰才剛剛開始兩天,一切還是以節約為上。
「蒙古韃子的雲梯車上來了!」一名指揮使正躲在一處城垛後面,看著王進過來,急忙沉聲說道,「將軍,什麼時候打?」
看了一眼一台一台雲梯車和架橋車在密密麻麻如螞蟻的蒙古大軍拱衛下越來越近,王進輕輕呼了一口氣:「告訴弟兄們,不要著急,等到蒙古韃子的傢伙什靠近了咱們再狠狠打他,否則一旦暴露了咱們床子弩的位置,被蒙古韃子投石機咬上,得不償失!」
那指揮使應了一聲,急忙快步下去吩咐,而王進則是大聲吼道:「把火油、金汁都給老子搬上來,還有震天雷隨時準備給老子扔下去!」
後面在上城步道和藏兵洞藏身的明軍將士飛快的衝上城頭,而民夫們也是手忙腳亂的抬著金汁、火油上城。這些民夫都是城中漢人,他們自然也知道蒙古韃子一旦破城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滅頂之災,或許他們打仗廝殺不行,但是這搬運東西還是很賣力的。
至少可以讓王進騰出更多的人手守城。
因為城頭只有稀稀落落的飛雷炮開火,所以蒙古攻城部隊前進的很快,轉瞬之間就已經衝到了距離護城河不遠的位置。剎那間所有的將士都看向王進,等候著王進下令。
王進死死咬著牙,看著城下,一輛輛架橋車已經沖入護城河,因為護城河過於寬闊,所以蒙古打造的架橋車只能堪堪搭在兩岸,而且只有少數的兩三輛,而護城河上原本就有的大石橋,都在之前就被神策軍炸掉,想要一時半會的修復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當黑色的潮水不得不擠成涓涓細流從少數幾個架橋車上通過的時候,王進緩緩舉起的手,猛地落下!
「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