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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冥冥有天命

  「永樂」兩字從劉辰翁口中一出,擲地有聲。


  整個大殿上頓時寂靜。


  葉應武背後冷汗直冒,濕透衣襟。


  這一刻,葉應武不知道自己應該慶幸,從劉辰翁口中吐出來的不是「洪武」或者「建文」,還是應該懷疑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天命安排好的,而自己以為自己手中掌控了一切,實際上卻在無形之中走上了已經規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軌道。


  剎那間,葉應武想起來自己在兩個時代之間越過的時候,那彷彿來自洪荒的聲音。


  送你青山九萬里。


  現在葉應武的腳下,確確實實是青山九萬里,那個聲音實現了他的許諾。這說明至少那冥冥之中的命運不是在陷害自己,這雖然或許是一條永遠無法回頭的道路,但是至少······至少在走向自己可控、而且甚是完美的方向。這就已經足夠了。


  至於自己是大明永樂帝,還是大明洪武帝,又或者是大明崇禎帝,在這一刻葉英武已經不太關心。


  至少自己還沒有變成朱元璋或者朱棣,又至少,自己手下的這些文武百官,和那個時代大明開國的文武、靖難的文武,有著很大的不同。


  這條路,走好便是。


  葉應武輕輕呼了一口氣,文武百官的目光在這一刻全都落在他的身上,而劉辰翁顯然也有些緊張並且滿懷期待。葉應武輕輕頷首:「永樂,使天下永樂,使萬民永樂,使朕與大明永樂。甚好,甚好。」


  隱隱的能夠聽見一眾臣工輕輕呼氣的聲音,顯然剛才葉應武臉上那複雜的神情讓他們心中都甚是緊張。不過最後明王殿下還是同意了這個年號,而且不得不說,翰林院和學士院這群平日里自恃清高的窮酸秀才們,這一次想出來的這兩個字還是不錯的。


  葉應武微微抬頭,並沒有打算在這個細節上再做過多的糾纏,畢竟對於他來說,現在還有更多、更緊要的事要做。當下里葉應武沉聲說道:「剛才翰林院也說,朕之德行,在於文治武功。實際上歸根結底就是兩個字,軍民。軍政、民政,自古以來為立國之根本,前唐民政荒廢,致使各地節度使擁兵自重,民心不歸朝廷;前宋軍政荒廢,有靖康之恥、端平之敗,現朕有鼎革刷新軍政、民政之意,亦須諸位卿家鼎力相助。」


  一段話,擲地有聲。


  朝堂上除了預先聽聞口風的少數人,其餘的心頭都是咯噔一下。


  原本他們以為這麼多文武官員匯聚南京,就是為了一睹明王殿下登基稱帝之風采,畢竟對於一個開國君主來說,這已經值得如此興師動眾了。可是他們沒有想到,葉應武看到的、想做的,更加遙遠!

  不等官員們心裏面盤算清楚,文天祥和蘇劉義已經霍然站出來,沉聲說道:「還請陛下明示,臣等必然誓死相隨!」


  剎那間所有人心中都已經明了,改革改革,古往今來,改革往往損害的都是當朝權貴的利益,甚至有的時候過度了就會適得其反,甚至有可能弄得整個王朝烏煙瘴氣,最後甚至走上滅亡的道路。


  所以對於大多數的君王,他們更喜歡做的是秉承祖制、遵守祖訓。


  即使是雄才大略、戎馬倥傯的開國君王,想要改革前朝制度、刷新軍政體系,也會在國家穩定、權貴養老之後,那時候同一時代的朝臣老的老、死的死,新一代的臣子根本沒有辦法抵擋老皇帝的權威。


  可是明王殿下這樣,國家初立、根基不固,就忙著想要改革的,還真是少之又少,又或者可以說歷史上只有一人——王莽!

  不過不等御史台諸多御史反應過來,文天祥和蘇劉義就已經表態。而諸多的臣子此時也幡然醒悟。王莽和眼前這位坐在龍椅上的主兒,可不是一個檔次上的,當時王莽挾天子以令諸侯不假,但是天下又有幾人聽他?可是現在這位明王殿下,外有數十萬精銳戰兵願意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內有通過複雜的人際關係網路構建出來的親信甚至皇親國戚體系,當真稱得上是國家大權在握,一言九鼎。


  就算是他想要把天傾下來,恐怕也會有一群人嗷嗷叫著找梯子。


  更何況這位主兒,早就把大宋的天傾下來了,也把蒙古的天傾下來了!

  這根本就不是在詢問他們的意見,而是在看他們對於大明的忠誠、對於明王殿下的擁戴之情。


  不等文天祥和蘇劉義站回去,後面腦筋快的官員就已經麻溜的站出來了,一個個聲音洪亮,胸脯拍得咣咣響。有一個就有兩個,很快整個大殿上,一片表忠心、誓為陛下效死的聲音。


  坐在雕刻九龍的鎏金龍椅上,葉應武的嘴角邊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而他的手指正無意識的輕輕敲打著椅子扶手。了解葉應武的人都清楚,殿下的這個手勢,有兩種含義,一種是說明殿下正在緊張地思考,而還有一種,是說明殿下此時已然智珠在握。


  等到聲音漸漸平息,葉應武方才不緊不慢的淡淡說道:「百姓為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咱們先說民政,民政主要就是三件大事,第一,修通直道、恢復運河;第二,移民南洋、開發南洋;第三,恢復河洛、山東、關中等等剛剛收復之土地的元氣!」


  下面眾多官員心中頓時呼了一口氣。這三件大事絕對不是什麼簡單輕鬆的事情,但是至少明王殿下還沒有打算動搖現在官職制度的意思。


  至於自戶部以降關乎民政的官員們,此時卻已經是哭喪著臉。他們彷彿看見幾場大戰下來本來就不豐盈的國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水。不過明王殿下所說的三件事,樣樣關乎到民政甚至軍政,絕對不是可以拖一拖或者應付之責任,而且以戶部尚書謝枋得直二愣子的性格,這樣對民生、對軍事都有好處的大事,就算是再苦再累他也毫不含糊。


  隨著大明收復山東,已經堵塞多年的北地運河終於可以重新疏浚,一來可以方便貿易往來和糧草轉運,二來也能夠在大戰爆發之時,迅速調集水師北上支援,使得大明的水師終於不用在大江、淮水乾瞪眼看著。


  而直道的作用也與此類似,當然了,相比於運河,直道的軍事作用較少,更多的還是商貿民生作用,至少這從朝廷宣布修建直道以來,各地商賈傾盡家產也要解囊相助就可以看得出來。


  對於這些商賈們來說,一旦直道和作為補充的馳道修通,他們的商隊就能夠以遠遠超過現在的速度來往於各大城鎮,從而也使得他們的利潤拼了命的翻漲。


  直道一通,黃金萬兩!今天盪盡家產幫助朝廷修築直道,一旦直道通了,別說一副身家了,就是七八副,很快也能夠到手!


  至於其餘兩項,就更不用說了,自從碧瑤金礦發現和南洋物產大量貿易以來,朝野之中對於南洋政策已經聽不到一點兒反對的聲音;而恢復中原民生元氣的事,更不用說。


  這是南渡之人等候百年的夙願,這是華夏兒女期盼百年的血淚。


  當王師北定中原的那一刻,多少人歡呼雀躍,多少人熱淚盈眶。


  風景不殊,晉人之深悲;還我河山,宋人之虛願。一代一代的華夏人在渡過浩浩大江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的回望,回望那淮上田田,回望那已經淪落在鐵蹄戰火中的錦繡山河,終究這無限的愁苦和悲憤,只能化作詩詞當中的憤懣之意和街坊中幽幽哀傷。


  而正是明王殿下,正是那吹卷在風中的赤色龍旗,正是那滾滾浩蕩的鐵甲洪流,迎著朔風、迎著大雪,向北挺進。大明實現了百年南渡人的宏願,讓從南到北一統中原的悖論成為事實。


  北還,北還,誰敢說一個「不」字,朝野的憤怒可以把他生吞活剝。


  「此事交由文丞相併戶部、工部、吏部落實。」葉應武淡淡說道,下面文天祥他們也急忙站出來領命。


  頓了一下,葉應武的眉毛一挑:「民政已了,便是軍政。民政之事,在於為民造福祉,而軍政之事,在於鍛造可護國之強軍,在於重組收復燕雲、收復河西、收復西域之強師勁旅!」


  蘇劉義當即帶著一眾武官出列,朗聲拱手:「大明將士,敢為陛下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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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咸淳四年廿一日,南京大朝會。


  會後朝廷頒布旨意,民政、軍政同時著手,民政之重點在於發展,軍政之重點在於改革。民政包括的便是運河疏浚、直道修建和民眾的南北遷徙安置。而真正引人矚目的還是軍政的改革。


  自大戰結束之後,大明諸軍,在關中有神策軍,在河洛有天武軍,在淮北有兩淮軍,在山東有鎮海軍,在膠州有神衛軍和膠州水師,在川蜀有天雄軍、大理軍和靜江軍,在襄樊有荊湖軍,在南洋有宣武軍、邕州軍和南洋水師,另外在兩淮還有兩淮水師,在荊湖有荊湖水師。除了這些主力戰軍和水師之外,還有各地的廂軍和鄉兵,軍號繁多不算,而且各軍當中因為幾次大戰下來,也是人數參差不齊,再加上各地廂軍徵發的壯丁,甚至就連相鄰州府的廂兵,雖是同級編製,人數卻可能差距千人。


  如此亂象,也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從南宋末期就開始,前線各地屯駐大兵的編製,就已經將規整的軍隊編製等級人數變得混亂不堪,有的時候就連南宋朝廷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一處屯駐大軍到底有多少人。


  只不過一場接一場的大戰下來,不但南宋朝廷,就連葉應武接手亂作一團的朝政之後,對此也甚是頭疼,不過北方蒙古一直在虎視眈眈,使得前線諸軍不得不厲兵秣馬、枕戈待旦,根本沒有功夫整頓軍制,所以也就這麼一直往下拖。


  現在大明已經佔據上風,而且這一次大進軍當中體現出來的諸多弊端也讓葉應武意識到,仿照後世現代化軍制的改革可以刻不容緩。而且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解決各軍兵力不整、混亂的現狀。


  按照頒布天下的旨意,軍隊改革的核心,就在於編製的規範化和對於人數固定化。


  前線主力戰軍,以天武軍為例,保留天武軍軍號不變,下面左右前後四個廂縮編成兩支隊伍,取軍旅之「軍」字,分別命名為第一軍和第二軍,每一軍統領人數兩萬人,統帥命名為「軍長」,而每一軍又下設兩支隊伍各一萬人,取「雄師」之「師」字,命名為第一師和第二師,統帥命名為「師長」。每一師下設兩支隊伍各五千人,取「勁旅」之「旅」字,命名為第一旅和第二旅,統帥命名為「旅長」。自旅長以降,還有兩千人之「指揮」、百人之「都」、十人之「十將」,全部沿用舊制。而原天武軍這等主力戰軍,人數都在五到六萬人,全部從後方廂軍、鄉兵並徵發之壯丁中補齊,另外除第一軍和第二軍之外的原中軍人馬,另外編製一個師,作為節制天武軍之「天武將軍」的親衛軍,負責保衛主力戰軍之統帥核心。


  一個主力戰軍之統帥在「將軍」二字之前冠以軍號,表明身份,也使得將軍不再是一個籠統的代稱和虛銜。而都虞候原本就和低等級的虞侯名字上有衝突,重新命名為「督導」,同樣冠以軍號,如「天武督導」。其主要職責也從之前的指揮使副手,變成負責屬下軍隊的思想宣傳教育工作,同時節制將軍之行為,和將軍互為敵體,大事臨頭同時決斷。


  可以說這樣的改革方式一出,自然是引起一片嘩然。因為這等於顛覆了人們平時對於主力戰軍、對於都指揮使、對於都虞候甚至對於屯駐大兵等延承唐制幾百年的職務和辭彙的認識,當即很多大儒和養老歸鄉的前朝將領,就紛紛以私人的名義去信兵部、翰林院等處,表示抗議。


  畢竟這麼直接的將祖制全部推翻,對於他們來說不啻于晴天霹靂。


  只不過朝廷對此卻是沒有任何的反應和回答,而各地主力戰軍也對這樣的改革全力支持,自前去南京的指揮使或者都虞候回來之後,就開始一層一層的落實中央朝廷下達的改革政策,有條不紊。


  直到這一刻,朝野才看清楚,葉應武對於整個大明軍隊有著怎樣的統帥能力和領導能力。這位馬上征戰天下的皇帝,雖然已經逐步退入深宮,但是只要他開口,依舊是千軍萬馬甘為效勞!

  因為是他親手鍛造了大明軍隊的靈魂,因為是他親自為大明將士帶來了奮鬥的目標和榮譽感,因為是他為所有浴血奮戰的將士找到了鐘山英烈祠這樣最好的歸宿。


  多少將士大吼著「大明」「鐘山」與敵人浴血拚殺,多少將士高唱著「龍起卷,馬長嘶」沖入刀光劍影······


  這是大明的軍隊,更是葉應武的軍隊!


  葉應武看著從最近的禁衛軍和神衛軍反饋來的消息,輕輕一笑,什麼都沒說。禁衛軍是百戰都改編而來,也是最忠誠的葉應武親衛,在這件事上江鐵和吳楚材自然沒有絲毫的含糊。而神衛軍楊寶,更是百戰都統領出身,神衛軍雖然剛剛陸續從南洋和山東回來,但是對於軍制改革也是馬不停蹄。


  這麼長時間來,自己吃冰卧雪,拼了老命為了這支軍隊,他們終究沒有讓自己失望。


  站在葉應武身邊,趙雲舒小心翼翼的解開他的披風,然後斜斜瞥了一眼葉應武手中的信件,輕笑著說道:「這一次終究還是沒有對文官下手?」


  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葉應武不得不感慨,這一年以來,舒兒的個子不知不覺也竄了不少,現在已經過了自己的肩頭,出落得愈發高挑秀麗,再加上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彷彿一隻驕傲的天鵝。


  秀髮隨著風輕輕飄揚,雪白的衣袖貼在嬌軀上,勾勒出令人沉醉的曲線。俏臉上一顰一笑的風姿,讓葉應武這麼長時間依舊百看不厭。


  「看什麼呢?」意識到葉應武的目光緊緊盯過來,趙雲舒急忙退了一步。


  「舒兒出落得愈發清麗了,看來是某滋潤有功啊!」葉應武微笑著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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