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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六部挽袖子

  初秋的洛陽城,已經消散了夏日的暑氣。


  因為幾個月來大明皇帝在此駐蹕的緣故,整個洛陽城要比原來熱鬧很多。隨行的六部官員幾乎把洛陽城營造成了一個******,葉應武就算是在洛陽行宮足不出戶,照樣可以號令天下。


  這一次葉應武北上主要也是安撫河洛百姓,所以在洛陽的這些天,實際上也沒怎麼閑著,除了視察駐軍之外,包括洛陽城中的集市酒樓、洛陽城外的農田屋舍,都留下了大明皇帝的足跡,使得後來洛陽城外多了很多文化人來往憑弔的古迹,比如「永樂御道」什麼的。


  (作者按:此處黑一下乾隆,博諸位一笑而已)


  因為葉應武的精力主要放在視察河洛、中原百姓的民生上,所以對於朝中的諸多事宜主要還是讓梁炎午帶領隨行的官員負責,甚至包括行省制度在全國範圍內的推廣。


  南京六部官員都不是傻子,陛下北上,必然有的是用到官吏的時候,所以各部都是抽調手下精銳人手追隨,辦事效率雖說比不上南京朝廷,不過卻也已經很令人欣慰了。而且趁著這個機會,六部也可以把好苗子都放出去歷練一番,回來也能夠接受更重的任務。


  畢竟朝中六部尚書,如陳宗禮、王爚、章鑒幾位,年事已高,自然也不適合常年待在這個位置上,當初葉應武將他們任命為六部尚書也主要是想讓他們培養一下接班人。這也是無奈之舉,誰讓葉應武崛起的太快,手下的人才都沒有怎麼經受過磨礪呢。


  現在朝廷內外民政軍政制度改革進行得如火如荼,等到這些改革一一塵埃落定,自然也是年邁老臣們退下去的時候,到時現任的侍郎們必然會頂上來,又會空出不少的位置,顯然這些位置就是給此次陪同葉應武北上的這些官員們準備的。


  這些從南京出發的時候還摩拳擦掌、年輕氣盛的官員們,在經過幾個月的煎熬,已經變得更加成熟穩重,足夠有承擔一方責任的能力。不過也因為這些天行省制度的推行和落實,讓他們著實費了不少心血,甚至比較清閑的禮部和工部的人都被抽調一空,臨時拿來頂上去,這也使得現在站在葉應武面前的官員們一個個強打精神。


  如果不是葉應武坐在上面,恐怕早就哈欠連天了。


  雖然不明白陛下為什麼突然間把這麼多人召集過來,不過這些年輕的官員們還是很明白事理的一句話不說,互相使著眼色,揣摩君心。


  「都到齊了。」葉應武緩緩開口說道。


  或許是坐在這天下第一的位置上也有一年多了,葉應武話語之中也已經帶著一種難以遮掩的王者之氣。更何況這些官員多數都是大明成立之後從基層提拔上來的,和文天祥他們這些最早的從龍之臣不同,見到葉應武更多的是為臣子的畏懼之情。


  所以這也使得葉應武還沒有說完,下面的官員們就已經躬身,葉應武話音一落,立刻朗聲說道:「臣等參見陛下。」


  「諸位卿家請起。」葉應武雖然很討厭這種繁瑣的禮節,甚至每每到了這個時候總是會懷念當初在興州的和文天祥他們做什麼都乾淨利落的時候,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避免,畢竟這是最基本的君臣禮節,也是伸張皇權的基本,「朕也明白諸位卿家事務眾多,此次把你們召集在這裡,是為了商討一件事。」


  六部官員頓時都豎起耳朵,能夠讓這麼多人云集此處的事情哪能是小事,甚至一個個人的目光落在葉應武身後那張巨大輿圖上,已經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


  葉應武揮了揮手,小陽子已經大步走上前,手中的木杆直接落在了河西上。葉應武沉聲說道:「現在朕身在洛陽行在,六部尚書侍郎不在身邊,所以能夠決斷的便是諸位卿家。諸位卿家來看,河西。」


  其實不用小陽子指,輿圖上在河西和西域的位置標註的巨大符號,已經無形之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自大漢武帝命冠軍侯霍去病率軍挺進河西以來,整個河西走廊一直歸屬於華夏版圖,漢武帝在河西設置酒泉郡、武威郡、張掖郡、金城郡,其中張掖郡便是擴張大漢之手臂的意思,對於河西走廊的重視不言而喻。然而前朝時候,定難五州被西夏党項人佔領,雖然前宋多有努力,並且於河湟開邊,不過最後得到的土地還是盡數失去,」葉應武緩緩說道,「時至今日,我大明之兵鋒也不過推進到京兆府和隴右,距離河西走廊還有一段距離,不過現在蒙古忽必烈本部大軍正在和海都大軍在花剌子模到草原一線激戰,整個河西守備鬆懈,甚至西域也只有少量回回人士卒駐守,大部分的軍隊都抽調北上或者往東南。」


  這些六部官員最近一直在忙碌國內製度改革的事情,對於北方那個曾經讓他們擔憂和害怕的龐然大物已經不太關心,現在葉應武突然說到蒙古,竟然讓她們感到些許的陌生。


  實際上現在蒙古爆發的全面內戰,對於忽必烈並不有利。和另外一個時空相比,忽必烈不但沒有征討過南宋而歷經戰火磨礪的精銳大軍,甚至就連原本賴以發家的本部騎兵也在中原消磨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最後北安王那木罕及時帶領一支騎兵在京兆府逃出生天北上支援,恐怕現在忽必烈已經敗退了。不過依靠著蒙古草原的廣闊縱深和伊爾汗國的全力支持,忽必烈總算是擋住了海都最猛烈的進攻。


  現在蒙古兩部都停下來****傷口,忽必烈所面對的主要問題是兵力不足,開始大量的從東北燕雲抽調兵力,將渤海人弓弩手和女真人騎兵大量的補充進軍隊,不過這兩個種族這些年受到蒙古欺壓,本來人就不多,而且對蒙古也算是「苦大仇深」,遠遠沒有回回人、唐兀人那麼賣命,與此同時,南方伊爾汗國對於蒙古本部的支援也受到了阻遏,海都不斷的派遣兵將南下阻擋伊爾汗國北上,與此同時大明也在背後唆使這德里蘇丹國向伊爾汗國發難,使得伊爾汗國一時無暇兼顧三面,狼狽不堪。


  當然了,海都也有一個最為致命的威脅,在第一戰沒有徹底消滅忽必烈之後,聯軍當中就已經有質疑的聲音出現,畢竟這支討伐軍是兩大汗國諸多勢力聯合在一起的隊伍,只不過因為海都兵力最多、能力最強,在剛剛起兵的時候才不得不一起簇擁他為首領,但是現在海都打的並不理想,大家手下兵將又損失不少,自然就開始有人想要奪權。畢竟一群蒙古老王爺被海都這麼一個毛頭小子指揮,心中多少都有些怨言。


  正因此,現在蒙古兩部漸漸形成對峙之局面,雙方不斷的雲集重兵,只不過誰都沒有一口吃掉對方的能力。至於這巧妙的平衡之中,一直隔岸觀火的大明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一直是史家的謎團。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德里蘇丹國裝備了大量只有明軍才有的神臂弩、火蒺藜等器械,背後絕對和大明有見不得人的交易,否則他們也沒有膽量進攻稱霸波斯灣的伊爾汗國,另外海都那邊有幾名蒙古老王爺不明不白的被人下毒毒死,雖然這個鍋直接砸在了忽必烈頭上,但是這背後不少後世史家都揣摩有錦衣衛的身影。


  可以說葉應武就是讓蒙古互相廝殺,並且不斷的挑撥雙方的仇恨,使得雙方明明知道這樣僵持下去只能便宜外人,卻也無從選擇。


  而這個時候,對於已經養精蓄銳大半年的大明來說,正是趁火打劫的好時機,畢竟葉應武可不想真的搬個板凳默默看戲,等到一個更加強大的蒙古部落在自己面前浴火重生,再惶急北伐。


  顯然葉應武並不著急北上燕雲,畢竟燕雲現在是忽必烈徵發壯丁最主要的地方,而燕雲原本的北地漢人多年戰亂來,跑的跑、死的死,已經剩不下多少,蒙古簽發的主要還是女真人和渤海人,甚至還有大量高麗人,這倒是為葉應武省了不少功夫,以後也不用對這麼多異族頭疼,所以葉應武還是很樂於看著忽必烈這麼折騰的。


  最好這些異族都折騰乾淨,為大明留下一片乾淨的燕雲十六州。


  北上不行,南洋有德里蘇丹國這隻不錯的猛犬在「照顧」伊爾汗國,西南吐蕃認慫的速度超乎葉應武想象,所以葉應武也就只有向西北進發這一種選擇。更何況河西走廊本來就是西域出入中原的咽喉要道,拿下河西走廊以後大明進退可以更加從容。


  目光在下面諸多官員身上掃過,葉應武沉聲說道:「昨日朕已經同吐蕃活佛索南桑波會晤,一旦大明攻破河西,前進到星星峽,那麼吐蕃將會納土歸附大明。所以朕今日召集你們前來,便是商討攻佔河西可行與否。」


  「臣等恭賀陛下!」官員們臉上的表情憂喜參半,不過還是一個個由衷的說道。畢竟吐蕃納土歸附,這絕對是漢唐極盛的時候都沒有的事情,但是挺進到星星峽實際上已經意味著大明拿下河西,這也必然使得葉應武對於河西有著很大的訴求。


  諸多官員話音剛剛落下,戶部巡官宋磬就站出來朗聲說道:「啟稟陛下,大明光復河洛、關中時候未久,糧草尚且不算豐盈,更何況大明現在剛剛完成文官制度改革,國內多有不穩定,此時貿然進兵,恐怕會造成動蕩。吐蕃答應納土歸附,為我大明一等一的盛事,但是現在北方敵情未明、大明內部空虛,何不拖後半年到一年,等到糧草豐盈再厲兵秣馬。」


  自從大明徵戰四方以來,兵部和戶部就已經儼然成為一對冤家,還不等宋磬站回去,兵部司馬張濯就跳出來,一副要吵架的模樣:「啟稟陛下,宋相公所言未免誇大,根據神策軍報上來的糧草儲備,足足能夠支撐五萬大軍出征作戰三個月,想要攻破河西已經足夠,另外按照上一次北伐糧草轉運來看,完全還可以再支撐作戰兩個月。而且自從收復關中以來,神策軍就已經在研究如何進攻河西和河套,現在只等候陛下一聲令下,神策軍便可以向前進攻!」


  「張相公說得容易!」又是一名戶部官員站出來,「一旦神策軍進攻,那麼關中空虛,一旦有了閃失,誰能負責?更何況到時候斷了大軍後路,豈不是要讓神策軍進退不得!」


  戶部來的快,兵部更是不甘示弱,幾名官員已經在擼袖子:「此話怎講?大明平定川蜀、吐蕃又納土歸附,無論是川蜀軍、荊湖軍還是大理軍都可以抽調北上,駐防關中,更何況北面蒙古韃子內戰正酣,又哪裡有精力偷襲關中,只要關中防備嚴謹,就是十萬大軍壓境,照樣可以守住!」


  「那不知道兵部有沒有計算過此去河西,又要需要多少官吏、需要多少糧草、需要收復多少土地、需要得到多少百姓?」看到戶部被壓著打,一向和戶部同進退的吏部也毫不猶豫的蹦了出來撐場子,畢竟一旦進攻就意味著大量的官員需要跟進,而吏部已經很難再找出足夠的人了。


  吏部發難,一下子人數就佔據了上風,不過好景不長,和兵部素來同氣連枝的工部(因為兵部大量採購工部的器械使得工部各項研究蒸蒸日上,而戶部總是在錢糧撥款上和工部作對)也衝進戰團,立刻又把局勢轉過來。


  一群年輕氣盛的官員在關係到自己部門利益的時候,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互相噴口水,甚至就差到了在葉應武面前上演全武行的地步。甚至包括本來安安靜靜看戲的刑部和禮部,在關係比較好的同僚遇到別人指責圍攻的時候,也看不下去,紛紛加入戰團。


  這麼多朝廷命官、未來大明的中流砥柱吵得不可開交,確實是少有的景象,看的小陽子和梁炎午他們目瞪口呆。而葉應武的嘴角邊卻是流露出一絲笑容。


  他並不介意眼前的喧囂,甚至很喜歡看到這一幕。


  這些官員各自拿著自己的道理在和對方爭執,那面紅耳赤、吐沫橫飛的樣子,讓葉應武能夠感受到整個朝堂上的活力。這些年輕人還在執著於用道理和拳頭來說服對方,而不是像官場老油條一樣背地裡耍手段,這就已經足夠了。


  只有一個有活力的國家,才能夠一步步走上鼎盛。


  只有一個滿滿都是敢擼起袖子和人爭論、能滿頭大汗忙碌奔跑官員的國家,才能夠對於一切的敵人都有威懾力、才能夠在大事臨頭的時候不會自亂陣腳、也不會悶聲不語。


  前宋到了最後已經窩囊透了,葉應武之所以帶著天武軍南北轉戰衝殺,之所以在臨安大火的最後關頭見死不救,是因為他很清楚,三百年的侵蝕,已經讓曾經也強大的前宋再也沒有辦法扶持。


  既然沒有辦法扶持,那就乾脆推翻它,用一個更加強大、更加充滿鬥志的嶄新王朝來替代它!


  那才是葉應武需要的。


  「肅靜!」葉應武輕輕咳嗽了一聲。


  下面的爭執聲漸漸平息,一個個如同虎狼般對視的官員們臉上都流露出尷尬的神色,好歹他們以後也都是六部在朝堂上的發言人甚至是掌門人,這一次在陛下面前差點兒打起來,有點兒丟人。


  而梁炎午卻是輕輕一笑,葉應武在即將打起來之前完美的叫停,讓這些官員的爭執和矛盾還是局限在口頭上,可以說把握的恰到火候。只要不動手,這些官員在大事決定下來之後還是可以勾肩搭背一起走的。


  畢竟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一旦開打往往就意味著死敵。而如果只是互相噴吐沫的話,也不過就是同僚吵吵架,再正常不過。


  目光斜斜的瞄了葉應武一眼,梁炎午心中暗暗感慨一聲。


  到底是陛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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