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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誰識帝王真面目

  看著文天祥和蘇劉義終於能夠安安穩穩的坐下來,葉應武微微側頭,不急不緩的說道:「如果蒙古人看得很清楚的話,那麼也不會在大明鐵騎壓境的時候反倒是自己爆發內戰。」


  頓了一下,葉應武端起來茶杯:「所以現在還有什麼需要朕做的么?又有什麼需要值得你我君臣慌張的呢?倒不如坐下來一起嘗嘗這茶。」


  文天祥和蘇劉義對視一眼,臉上都流露出有些無可奈何的神色。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低估了大明皇帝陛下。葉應武顯然在一開始就已經預料到了蒙古會採取這樣的策略,所以布好了局就等著蒙古打字按照他的判斷送上門來。甚至文天祥和蘇劉義懷疑葉應武針對大明和蒙古國防邊境的每一段都做出了相應的布置,只不過因為主力戰軍本來就是處於備戰狀態,所以葉應武做出的布置主要體現在六扇門和錦衣衛上,而六扇門和錦衣衛是直接效忠於皇帝的,政事堂自然不知道這裡面的變化。


  「可是陛下對於河西之戰,也不能······」文天祥皺了皺眉說道。


  葉應武放下茶杯,淡淡說道:「從此處去往河西,即使是八百里加急快報也需要好幾天的功夫,朕根本沒有辦法根據河西的戰報及時調動軍隊和下達命令,所以倒還不如直接讓天雄軍和神策軍放手去打。有梁炎午在那裡坐鎮,張珏和唐震又都是可以為依賴的大將,所以就算是打不贏也不會戰敗。前朝太宗的做法,朕可是深惡痛絕。」


  歷史記載宋太宗趙光義在大將率兵出征之前都會賜予陣型圖,讓大將按照陣圖的畫法進行作戰。即使是在古代,戰場形勢也是瞬息萬變,憑藉兩三天之前的戰報指揮作戰簡直就是笑話,所以葉應武認為前宋開國時候的雄兵強將都沒有取得北伐的勝利,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大宋最強盛的時候都沒有辦法戰勝遼國,以後再想要北伐,自然不啻於痴人說夢。一個王朝存在的時間越長,制度就會越腐化,內部就會越虛弱,所以葉應武根本沒有將已經存在三百年、內部腐朽不堪的大宋重新攙扶起來的慾望,因為這實在是比重新建立一個王朝還要困難。把一切舊制度推倒重來,建立一個嶄新的王朝,對於葉應武來說,這才是最方便簡單的。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葉應武摩挲著茶杯,「朕既然將大軍託付給他們,自然有信心能夠取得勝利,更何況出征西域,恐怕現在大明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而且現在君實從北面還沒有回來,朝中實在也不適合再走一位丞相外出統籌主持。」


  文天祥嗯了一聲:「但是河西一站下去,大明在關中和川蜀儲藏的糧草和器械必然會有所消耗。」


  蘇劉義接上文天祥的話說道:「大明本來打算是在今年春夏進行北伐,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來看,恐怕原本預定的天雄軍和神策軍向······」


  葉應武淡淡說道:「原來大明計劃的天雄軍向河套進攻,神策軍向西域進攻,本來這兩支軍的主要目的就是牽制蒙古韃子的注意,吸引蒙古韃子大多數的兵力,現在來看,目的不是已經達到了么?」


  文天祥和蘇劉義頓時怔住了。


  雖然現在是忽必烈主動發起進攻,但是似乎神策軍和天雄軍正在完成他們預計的使命,忽必烈的主力大軍確實正在敦煌城下。


  葉應武嘴角邊掠過一絲笑容,將手中的茶杯猛的一放,手撐桌子霍然站起來,眼睛徑直迎著文天祥和蘇劉義有些詫異的目光,炯炯有神:「或許對於大明來說,有些突兀,但是可能兩位愛卿都沒有辦法否認,按照大明之前的計劃,這北伐之戰,確確實實已經拉開帷幕了。」


  文天祥和蘇劉義同時站起來,看著葉應武,拳頭不知不覺的握緊。


  「現在來看,期待這一戰的是大明,不想打這一戰的是蒙古韃子。」葉應武聲音微微壓低,「不過忽必烈以為這一戰可以只局限在河西,就未免太天真了。」


  話音未落,葉應武徑直走到棋盤旁邊,看也不看文天祥和蘇劉義有些驚訝的目光,徑直將紅色棋子中的「車」、「炮」和「馬」全部推過界河:「河西,只是這一場定鼎之戰的開始,而且朕希望,也是全部勝利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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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蕃,薩迦寺。


  薩迦寺是吐蕃薩迦教派的主寺,建於北宋熙寧六年,巨大的寺廟依山而建,高低錯落排開,面朝巍巍雪域高原,背對白色象徵聖潔的奔波山。隨著薩迦教派的崛起並且對吐蕃現有的絕對領導地位,整個薩迦寺也隨之被渲染上了神聖的氣氛。


  山頂上的經幡迎風舞動,一抹晨光灑在寺廟的頂端,順著紅色、白色和青色相交錯的牆體流淌下來,將整個薩迦寺都籠罩在這天降的佛光當中。


  房門緩緩推開,索南桑波雙手合十,微微低頭走出二層閣樓,茫茫雪域高原的壯闊景象就在眼前展開,一直向著遠處延伸。


  「來了。」陽光灑在索南桑波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袈裟映射著點點金光,籠罩著他有如活佛再世。不過男子開口說話卻很是平淡,或許在外面莊嚴久了,對熟絡的自己人也就沒有必要非得維持莊嚴活佛形象了,「蒙古人進攻河西敦煌,這消息你也收到了吧。」


  索南桑波謙恭的點了點頭:「弟子剛剛看到,師傅便派人傳喚。」


  「你怎麼看?」男子手裡輕輕捻動這念珠,只是看了索南桑波一眼,轉而將目光落在側後方的奔波山上,也不知道他注視的是那些高低錯落的寺廟建築,還是甚至已經遮蔽山腰的經幡。


  索南桑波低聲念了一個法號,方才開口:「河西一戰,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弟子當初親自率兵攻剋星星峽,清楚上一次河西之戰的始末。上一次在星星峽,蒙古人雖然損兵折將,不過折損的主要都是海都的兵馬,現在吐蕃撤兵,明軍騎兵損失近乎殆盡,對於一直等待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忽必烈來說,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時機,更何況忽必烈還想要通過一場局部戰役來拖過這個春夏,使得大明不敢輕易北伐,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敦煌都是忽必烈最好的選擇。」


  「你一直代表吐蕃和漢人交涉,倒是說說,此戰誰的勝算更大一些?」男子微笑著說道,彷彿和索南桑波一起討論的不是一場甚至可能決定兩個龐大王朝生死存亡的大戰。


  索南桑波沉吟良久,方才緩緩說道:「大明的開國君主可以稱得上是雄才大略,忽必烈的心思他不可能看不明白,只是不知道大明對於這一戰又做了多少準備,畢竟從大明的都城南京到敦煌遠遠超過從這薩迦寺到敦煌的距離,來往傳訊同樣不方便,所以大明是見招拆招還是早就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想要設下一個局讓忽必烈撞進來,豈是那麼容易。」男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少見的凝重深色,「忽必烈可不是當初的蒙哥、阿里不哥還有闊端這些人,這些人守成有餘、進取不足,而忽必烈是余此生所見的才能胸懷僅次於當年成吉思汗的一代梟雄,想要讓忽必烈上當,至少也要有幾個月的準備。」


  輕輕吸了一口氣,索南桑波沉聲說道:「如此算來,大明甚至要在年前就已經開始準備這一戰了?」


  「這不可能么?」男子淡淡說道。


  怔了一下,索南桑波苦笑著搖了搖頭:「平時寺中僧侶常說弟子聰慧,但是弟子遇到大明皇帝陛下之後,才覺得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終究還是有弟子完全看不透的人。所以他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弟子也沒有辦法下決斷,讓師傅失望了。」


  「這不怪你,能以一己之力開一國者,豈是簡單人物。」男子淡淡說道,「如果能被你這麼輕鬆看透的話,就不會是大明君主了。」


  頓了一下,男子轉身迎上索南桑波的目光,輕輕嘆息一聲:「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以你做出的決定應該是正確的,吐蕃在大明的羽翼下總比被大明的軍隊征服來得好。現在雖然捉摸不透忽必烈和那位葉氏皇帝到底是怎麼打算的,但是咱們必須要抓緊做出決斷。」


  索南桑波抬頭看向男子,沉聲說道:「出兵,不過不能進攻星星峽,而是直接支援敦煌,讓開星星峽的道路。」


  「你是說海都也會出兵?」男子頓時反應過來。


  「海都不會出兵,但是不代表海都下面的人不會出兵。」索南桑波沉聲說道,「海都只是一個名義上的統帥,再加上星星峽一戰對海都的威望影響太大,所以現在的海都估計已經沒有辦法控制住全部麾下兵力。如果我們直接出兵進攻星星峽的話,等於首當其衝迎接海都的憤怒。如果不出兵的話,又沒有辦法給大明交代。家族在大明完全接收吐蕃之前,還是有必要向大明獻上足夠分量的投名狀。之前星星峽的投名狀,分量還有些不足。」


  男子緩緩點了點頭:「具體事宜,你下去吩咐布置吧。」


  索南桑波低低念了一聲法號,轉身退下。


  而男子的目光重新落在遠方,喃喃說道:「兄長,這一戰之後,恐怕吐蕃你就徹底沒有辦法回來了。不過你放心便是,薩迦班氏家族在我恰那多傑手中還會盡量維持對於吐蕃的控制。」


  頓了一下,男子眯了眯眼:「這一戰,薩迦班氏家族必須和蒙古撕破臉皮了,否則的話等來的恐怕就是滅頂之災。想必兄長你也不想看著薩迦班智達畢生小心維持換來的局面毀於一旦吧。從現在開始,你還是你的蒙古國師八思巴,但或許可能一生都回不來這個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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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雷炮拋射出的炸藥包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當中,巨大的氣浪直接將向前衝擊的蒙古士卒掀翻在地。不過周圍更多的蒙古士卒依舊還在吼叫著向前,他們並沒有攜帶兵刃,而是肩扛著沙包。


  幾支箭矢散亂的從城頭上射下來,不過很快那一片城垛就被蒙古騎兵射出的箭矢所覆蓋。大量的蒙古騎兵沿著城牆不斷跑動,明軍的箭矢和火炮根本追不上他們,而他們卻能夠輕鬆的射殺城頭上的明軍士卒。


  這也使得明軍的只能著重於打擊那些蒙古步卒,然而大量的蒙古士卒還是從這死亡的火線中衝出來,將沙袋扔進壕溝當中。蒙古士卒只用了一天就用屍體和沙包將深深的壕溝填滿。


  不得不說敦煌城外隨處可見的鬆軟沙土,在讓明軍能夠儘快挖出一條難以逾越的壕溝的同時,也給了蒙古沙包盛土的機會。作為主要進攻方向的城北和城西,壕溝已經基本上被填平,土地都被鮮血染成紅色,誰也不知道這填進壕溝之中的,到底是人的屍體多一些還是沙袋多一些。


  「放!」站在城頭上,唐震沉穩的下令。


  幾尊火炮同時推出城垛,炮口對準壕溝外側的蒙古弓弩手,引線點燃,幾尊火炮同時轟鳴,開花彈夾著實心彈直接撲入密集的蒙古弓弩手人群當中,炮彈剛剛撞擊地面,就猛地炸裂,周圍數十名蒙古弓弩手在升騰的血霧當中慘叫著倒地。接踵而來的實心彈在剩餘的蒙古弓弩手當中縱橫肆虐,甚至有七八名蒙古弓弩手被一枚炮彈掀動,接連倒地。


  原本站著不少人的壕溝外側空地上,此時只剩下了斷臂殘肢。面對來勢兇猛的敵人,火炮向參戰雙方展示出其強大的威力,尤其是其精準的射程和落點,更是讓火炮在很多方面上都有遠超過飛雷炮的優勢。


  不過歸根結底火炮的數量還是不夠,神策軍根本做不到完全依靠火炮來壓制住蒙古的進攻。當弓弩手被驅散了之後,蒙古騎兵及時的填補上來,通過更為靈活的騎射壓制城頭。箭矢呼嘯著撲上城頭,使得唐震也不得不下令將火炮全都撤回來。


  而趁著這個功夫,密密麻麻的蒙古士卒已經衝過了壕溝,幾台巨大的雲梯車更是在上百名士卒的推動下向著城牆方向移動。現在壕溝被填平了,雲梯車也用不到藉助架橋車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抵達城牆下。


  巨大的雲梯車就像是來自亘古之前的洪荒巨獸,要將整個敦煌都淹沒在它的怒火之中,又像是傳聞中的饕餮,只要張開大口就能夠將所有的生命一口吞下,不留一點兒骨頭。城牆上的明軍士卒同時攥緊兵刃,臉上都流露出凝重的神色。而弓弩手和火銃手也在都頭們的指揮下來往跑動,隨時準備迎接來自和自己相同高度的敵人。


  「填裝開花彈,放!」負責指揮炮擊的一名旅長見到蒙古韃子現在就將雲梯車推上來,頓時輕輕鬆了一口氣。敵台上一字排開的六門火炮同時對準了越來越近的雲梯車。六門火炮同時狠狠顫抖一下,齊射的轟鳴聲振聾發聵,炮口的氣浪險些將跑動搬運炮彈的士卒掀翻在地。


  六發炮彈劃過六道弧線,重重的砸進雲梯車當中,只不過或許是因為引信計劃的時間比較長了,所以只有兩發炮彈在雲梯車當中爆炸,而剩餘的四枚炮彈則零散的落在雲梯車後面的地上方才炸裂。


  不過饒是如此,整個雲梯車也如同被一把無形的巨刃攔腰斬斷,原本接近敦煌城牆高度的雲梯車直接被撕裂,上半層建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傾斜、掉落、崩裂,而蒙古士卒不經意間的抬頭,甚至還能夠看到空中自家袍澤的屍體——或許其中的大多數更準確說是將要變成屍體。


  開花彈帶來的餘威還沒有結束,整個雲梯車實際上只有外層做了防火處理,但是開花彈是在裡面爆炸的,所以很快整個雲梯車就成了熊熊燃燒的巨大火把,不斷有渾身著火的人影從雲梯車上跳出來,然而下面已經被無數人踩實了的土地,根本沒有辦法解救他們的性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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