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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畢竟還我萬夫雄(下)

  在前宋軍陣之中,一般都是重裝甲士在前,利用巨斧阻擋蒙古騎兵,從而盡最大可能讓蒙古騎兵的速度減緩,這樣後面跟上來的弓弩手和早就設置好的拒馬槍才能起到作用,但是這也就意味著擋在最前面的重裝甲士必須要獨自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蒙古騎兵,尤其是重裝甲士選拔不易,身上的鎧甲也甚是昂貴,就算是南宋是十足的有錢,重裝甲士的數量也並不是很多,否則就算是蒙古騎兵再多一倍也能夠殺過去。


  而且重裝甲士衣甲沉重、移動困難,基本上出去了就是站在那裡排成人牆,一旦有人倒下很有可能整個陣型就徹底崩潰,而一般頂上去的重裝甲士很難有活到最後的,畢竟騎兵突破他們之後,後面的步卒想要頂上來支援可沒有那麼容易,而且衣甲沉重,披在身上,哪怕是再強壯的人實際上也堅持不了多久,所以重裝甲士在大戰中一般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這也是為什麼南宋的重裝甲士人數並不多的原因,就算是有及時的招募和足夠的鎧甲,也架不住前線的消耗。


  到了大明,隨著火器的發展,對於重裝甲士的需求也就沒有這麼大了,不過葉應武依舊要求軍中保持這樣的兵種,一來身強力壯的人本來就應該在合適的位置上發揮其作用,二來明軍現在的對手還是蒙古騎兵,難保哪一天火器和明軍騎兵難以戰勝蒙古人,還得依靠重裝甲士上陣。


  更主要的是現在的明軍講求陣法的配合和袍澤弟兄之間的相互奧援,再加上有弓弩和火器等的優勢,隨時都可以在重裝甲士遇險的時候讓後面的人頂上去將他們接下來。


  隨著楊寶和邊居誼一聲令下,原本緊閉的盾牌再一次分開,大隊明軍將士怒吼著殺出,而對前面的就是手持火銃和神臂弩的士卒。箭矢和鐵彈呼嘯著撲入蒙古騎兵隊伍當中,不斷有蒙古士卒慘叫著倒下,就算是怯薛軍士卒有通天的本領,終究是有血有肉,面對這近在咫尺的弓弩和鐵彈打擊,也得把這條命交代在這裡!


  而趁著這個機會,前面已經搖搖欲墜的重裝甲士急忙向後撤退,如果明軍上來的再晚一些,恐怕他們就真的守不住了,但是他們很清楚,這些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陣仗的弟兄們,不會「再晚一些」、


  下令放箭的聲音此起彼伏,甚至就連營寨那邊的床子弩也跟著湊熱鬧,無數的箭矢沖向蒙古騎兵,即使是這些怯薛軍騎兵臉色也是大變,紛紛向四下里散開,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明軍這麼拚命的放箭,並不是為了殺傷他們,而只是給重裝甲士撤退爭取時間。


  等到箭矢落地,並沒有損失幾個人的蒙古騎兵重新聚攏,很快他們就發現事情不對的地方,因為地上的這些箭矢根本就沒有箭頭!難怪剛才射出的時候一些草原上的老騎手總感覺這些箭矢輕飄飄的,沒有箭頭的壓著,這箭要是沉了了就怪了。


  這樣的箭矢對於普通人或許還有些威脅,但是對於披甲的怯薛軍來說,就算是真的命中,也和撓痒痒沒有什麼區別。而趁著這個機會,重裝甲士已經撤入陣中,原本打開的一面面盾牌同時合攏!


  明白被戲耍了一番,所有蒙古騎兵臉上都流露出憤怒神色,當即攥緊了馬刀,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打敗怯薛軍,更沒有人有膽量戲弄怯薛軍!

  他們必須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一名名怯薛軍騎兵怒吼著越過壕溝,因為這裡已經沒有重裝甲士的阻攔,區區一道壕溝對於他們來說易如反掌。而楊寶和邊居誼也是霍然揮手,明軍弓弩手和火銃手全部後退,原本他們站在盾牌後面,很有可能成為蒙古騎兵最先攻擊的目標,所以必須退下來。而大隊的槍矛手一聲不吭的頂上來,每一個人都瞪大眼睛看著敵人,手中刀槍緊握!

  「殺!」蒙古騎兵之中爆發出一聲大吼,無數的騎兵同時催動戰馬。


  「殺!」楊寶和邊居誼同時舉起手中的佩劍,一排排明軍將士咆哮著直面向敵人。


  一道又一道身影飛快的躍起,在盾牌上空劃過弧線,更有甚者直接讓戰馬人立而起,馬蹄狠狠的踩在盾牌上。就算盾牌後面有士卒支撐,面對這樣磅礴的力道,也是紛紛慘叫著連連後退,一面面盾牌不斷倒地,而騰空而起的蒙古騎兵也有很多直接被嚴陣以待的明軍槍矛手挑下馬,或者直接被刀盾手砍去了馬蹄。


  戰馬嘶鳴著落入人群中,鮮血淋漓的戰馬血肉灑落一地,而那些受傷的騎兵也被撲上來的明軍士卒亂刀砍死。只不過更多的蒙古騎兵也從盾牌分開的縫隙之中殺過來,而楊寶和邊居誼沒有絲毫的猶豫,紛紛揮動兵刃帶著身邊的親衛頂上去。


  身為主帥,按理說他們兩個不應該這麼拚命,但是面對這樣的對手,無論是楊寶還是邊居誼都沒有絲毫輕敵之心,只有全力以赴才能夠阻擋住怯薛軍同樣瘋狂的進攻。


  主帥帶領親衛往上沖,周圍的將士們更是殺紅了眼睛,刀盾手、槍矛手一批一批有如潮水迎向敵人。


  一時間這原本不起眼的壕溝側翼陣地上,殺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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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有些不太妙啊。」張世傑三步並作兩步衝上營寨中的瞭望塔,禁衛軍騎兵已經撤回,正繞過營寨直奔怯薛軍的側翼,而營寨中的明軍也按照命令陸續開出去,在各處寨門外布防,只不過因為葉應武一直沒有下達命令,所以領隊的明軍各級師長和旅長也不敢輕舉妄動。


  葉應武此時也沒有空閑下令了,他親自率領百戰都同樣直奔怯薛軍所在的戰場,顯然葉應武自己也意識到,整一場大戰,蒙古人在前面實際上不過都是虛招,真正要命的還是這一支斜地里殺出的怯薛軍。


  就算是怯薛軍的將領再怎麼強大,也不可能在這等緊要關頭一眼看破明軍的破綻和薄弱的地方,直接殺奔壕溝側翼,想要一舉將明軍斷為兩截,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樣的打法是蒙古韃子早就已經規劃好的,既然規劃好了,那就更能說明這一支怯薛軍隊伍承擔著怎樣的使命。


  只要怯薛軍能夠達到目的,那麼明軍大亂,河灘上和下游亂石灘頭上還在苦苦掙扎的蒙古軍隊就可以迅速翻盤,而如果怯薛軍戰敗,那麼蒙古軍的這一次渡河強攻會徹頭徹尾的失敗不說,原本就數量捉襟見肘、好不容易傾盡所有拼湊的這一支大軍也會消耗過半,到時候蒙古人可就真的是元氣大傷,再也沒有和大明面對面較量的本事了。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忽必烈毫不猶豫的派出了怯薛軍來執行這個任務,並且不惜讓河灘和下游亂石灘強攻的蒙古軍隊付出慘重代價,所為的自然就是能夠盡最大可能吸引明軍的注意、分散明軍同樣不雄厚的力量,而事實證明忽必烈這一招還是起到效果了,至少現在大明不得不出動營寨中的守軍和怯薛軍正面相撞,而甚至就連葉應武也親自出動,事態之嚴峻可見一斑。


  得知葉應武親自率軍前去支援,張世傑並沒有想要阻攔,自家小舅子的性格,別人不懂,張世傑卻很清楚,且不說葉應武小時候就是一頭實打實的倔驢,決定了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後來張世傑跟著葉應武南征北戰,自然對他的了解更深入了幾分。


  葉應武絕對不是兇狠好鬥之人,既然他決定親自上陣,那就必然有道理。但是大軍軍中幾乎所有的將領,包括楊寶和邊居誼這兩個神衛軍的統帥都已經親自上了一線,終歸要有人居后調度指揮大局的,葉應武要求禁衛軍騎兵撤退,卻隻字不提對於張世傑的安排,但是張世傑很清楚葉應武需要自己做什麼。


  前線不缺鼓動士氣的將領了,因為對於明軍來說,要想鼓動士氣,誰都沒有葉應武親自上陣來得好,現在缺少的正是有一個人在後面坐鎮,而這個人除了張世傑顯然也沒有別的人選,所以在振臂大呼之後,張世傑沒有跟著禁衛軍騎兵前去,而是帶著幾名親衛迅速沖入營寨之中,爬上這瞭望塔,整個沁水岸邊的戰況,已經盡收眼底!

  而張世傑也不由得輕輕吸了一口涼氣!

  現在的戰局,果然不太妙,也難怪陛下直接親自上陣。


  蒙古韃子的怯薛軍雖然不過是剛剛越過壕溝,和神衛軍狠狠碰撞在一起,但是看著眼前的架勢,張世傑頓時明白,神衛軍就算是有楊寶和邊居誼坐鎮,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因為蒙古韃子來的,可不只有現在神衛軍正在面對的這一兩千怯薛軍,在他們的後面,還有大隊的人馬正在集結,而那一隊隊快速上岸的騎兵當中,鑲嵌金邊的黑色旗幟迎風飄揚,怯薛軍的身份不言而喻。


  甚至透過千里眼,張世傑還隱約能夠看清楚軍中那一面將旗的規制,不由得皺眉,因為那分明是蒙古王爺的將旗,按照情報所說,跟隨忽必烈一路南下的只有那木罕和奧都赤兩個兒子,而奧都赤久在草原,幾乎沒有參加過什麼戰事,第一次參戰對付八剌就吃了小虧,頭上甚至還綠了,所以忽必烈此時派遣他來坐鎮的可能性很小,來的十有八九是那木罕。


  這那木罕也算是明軍的「老朋友」了,無論是當初的關中之戰,還是後來的河西之戰,可以說那木罕給明軍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多次和那木罕直接或者間接交手的神策軍,曾經幾次三番在上奏奏摺中提到那木罕,認為此人不可小覷,而後來那木罕驅趕八剌之戰,更是證明這個正逐漸接過真金太子位置的蒙古北安王爺,確實有些真本事。


  而忽必烈在這剛剛開打就派遣那木罕渡河指揮作戰,對於怯薛軍這一次進攻的重視更是不言而喻,甚至張世傑數了數,過河的怯薛軍足足有五六千人,這對於人數也就只有七八千的怯薛軍來說,絕對算得上傾巢出動!

  相反的,明軍這邊不斷地抽調兵力防守河灘和下游亂石灘頭,神衛軍和鎮東軍的兵力都被抽調的七七八八,再加上營寨這邊也不能忽視,所以楊寶和邊居誼一共就帶著五千多人頂上去,再加上側翼負責掩護的鎮東軍幾千人,人數不比怯薛軍多多少,而且這些士卒還都是步卒。相同人數的情況下,就算是張世傑也沒有信心能夠戰勝怯薛軍,畢竟當初淮北那一場暴雨中的血戰讓張世傑至今回想起來還歷歷在目,尤其是怯薛軍冒著飛雷炮的轟擊向前衝鋒的景象,張世傑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面對這樣的敵人,神衛軍就算是作戰驍勇,恐怕也很難阻擋。


  就在此時,馬蹄聲突兀的從營寨北面響起,而張世傑也不由得一挑眉。


  禁衛軍騎兵殺到了。


  不過看到禁衛軍騎兵的去勢,張世傑嘴角邊露出一抹笑容:「這個江鐵,到底是跟在陛下身邊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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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兄們,讓蒙古韃子見識見識咱們大明騎兵的厲害!」江鐵端平馬槊,朗聲喝道,身後的禁衛軍騎兵爆發出一聲聲怒吼。


  數千名騎兵捲動滾滾煙塵,攔腰沖入怯薛軍陣中,而第二批趕到的怯薛軍也沒有絲毫畏怯,紛紛策動戰馬上前應敵。江鐵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殺胚,但是跟在葉應武身邊這麼長時間,就算是再單純的殺胚也有一些彎彎繞,所以江鐵並沒有著急衝上前直接和怯薛軍拚命,而是猛的一兜戰馬,率先扭頭向營寨北側而去,他身後的禁衛軍騎兵顯然也早就得到了命令,不慌不忙的緊緊跟上。


  這個時候禁衛軍騎兵平日里嚴苛的訓練已經展現出來其應有的效果,所有騎兵同時猛地向一側迴轉,而與此同時,他們手上緊握的勁弩和火銃已經迫不及待的向敵人怒吼。


  原本這一隊壓上來的怯薛軍騎兵是和禁衛軍騎兵正面相對,雙方針尖對麥芒,就算是禁衛軍騎兵放箭發槍,也很難瞄準對手,而且更難以釋放出全部的火力,也同樣是考慮到這個原因,蒙古騎兵也很乾脆的沒有張弓搭箭,畢竟對手來勢洶洶,一旦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馬失前蹄,所以蒙古士卒也不敢在這等緊要關頭將手中兵刃換成弓箭。


  只不過禁衛軍騎兵卻是出乎意料的猛地扭過頭,這樣禁衛軍將士便是排成一條橫線,正對著迎面衝來的蒙古騎兵!


  一字長蛇陣!


  而和海軍戰船炮擊對手時候的t字頭橫陣一樣,對於陸地上的步騎弓弩手來說,這是打擊對方同時減少己方傷亡的最有效陣型。箭矢和鐵彈呼嘯而去,前排的怯薛軍騎兵猝不及防之下一排排倒下。


  「該死的南蠻子,殺!」帶隊的怯薛軍千夫長眼睛已經通紅,在怯薛軍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無恥的打法,更沒有見到過自家麾下兒郎受到這麼大的損失!


  不只是他,所有怯薛軍將士都已經紅了眼睛,怒吼著向禁衛軍騎兵追上去,甚至忘了他們進攻的主要方嚮應該是壕溝的側翼。這一隊上千名怯薛軍騎兵直接殺過去,讓後面陸續過來的騎兵們也都吃了一驚。


  幾名千夫長同時看向那木罕,想要詢問那木罕的意思,顯然剛才南蠻子那一手他們也看到了,除了憤怒之外更多的是震驚。


  因為他們都是久在馬背上之人,自然清楚南蠻子想要做到如此整齊劃一的動作,需要多麼困難,也更能說明這一支南蠻子的騎兵有多麼強大。如此強大的敵人,還真是出乎意料!


  而那木罕只是眯了眯眼,沉聲說道:「不要管他們,繼續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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