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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興王祐杬

  此後幾日,李慕兒一切按部就班,每日上乾清宮當值,悄悄看些摺子。朱祐樘十分勤政,每日除了去皇后處用膳就寢,其餘時間幾乎都在處理政務。除了早朝還開午朝,有事兒沒事兒還老宣大臣往乾清宮跑。不過幾日,李慕兒就快把當朝四品以上官員見了個遍。朱祐樘吩咐的差事極為簡單,不過是讀讀寫寫,難不倒她。可有兩個人,倒是難住了她。


  這第一個難她的,是興王朱祐杬。


  他熱熱鬧鬧地進殿來,開開心心地拿出新寫的詩作呈上來,請朱祐樘指點。卻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臉色一黑,若是手中有劍,必定立刻把她給結果了。


  朱祐樘見勢不妙,突然大聲說道:「你們都退下吧,朕有密事與興王相商。」


  李慕兒正要告退,便聽見朱祐樘又補了一句:「沈御侍留下記錄。」


  殿上眾宮女太監立時退個乾淨。


  李慕兒硬著頭皮抬起頭來,迎上興王的視線。


  興王卻並沒有說話。


  畢竟,事實擺在眼前,就是皇上居然沒有殺她,皇上居然封了她做官,皇上居然還把她放在身邊。


  李慕兒被他盯得直想笑,便真的笑了出來:「看什麼看?我也想問為什麼,我也奇怪著呢……」


  興王這才說話:「你這妮子!還敢囂張!」


  李慕兒頂嘴道:「你這小子!多大了就叫我妮子。」


  一旁看戲的朱祐樘被逗得直樂,「好了,都別鬧了。杬兒,她叫沈瓊蓮,如今是朕跟前的御侍女官。」


  興王聞言,臉色更是一凜,急忙單膝跪地勸說道:「皇兄請三思而後行,怎可在身旁養虎為患啊?臣弟知道皇兄向來仁慈,就讓臣弟來動這個手吧!」


  說著他又惡狠狠地看向李慕兒。李慕兒心想,看來這個王爺倒是個忠心的,那眼神火辣滾燙,確實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似的。


  朱祐樘卻搖搖頭,反而寬慰起他來,「朕這樣做總有朕的緣故,日後自會與你細說。起來吧。」


  李慕兒也順勢道:「你安心吧。我失了內力,能奈他何?況且,我現在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興王只好起身,還不忘沖李慕兒冷哼:「你最好規矩些,否則本王定不饒你!」


  李慕兒懶得答這話,看向了朱祐樘。朱祐樘對她笑笑:「他是朕的弟弟,興王祐杬。」


  李慕兒哦了一聲。


  想想又覺不妥,便上前幾步行禮道:「微臣沈瓊蓮,見過興王殿下。」


  興王受了這禮,看了眼朱祐樘,不好再說什麼,倔強地將頭撇向一邊。


  朱祐樘打起圓場,「你別看他對你凶神惡煞,卻是個愛好讀書寫詩的小才子,心善著呢。」說著招呼興王上前,「快拿來我讀讀,寫得好不好。」


  興王立馬屁顛屁顛跑了過去。李慕兒不禁感慨,這小伙看來和她一樣,是個心寬的,脾氣架勢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也就厚著臉皮挪近去看,羅紋紙展開,筆跡渾厚有力,行雲流水,沒想到這小子倒寫得一手好字。再看他的詩,詩名曰楊柳,正合了這陽春三月的意境。詩中寫道:

  「金絲縷縷是誰搓,時見流鶯為擲梭。


  春暮絮飛清影薄,夏初蟬噪綠陰多。


  依依弱態瞅青女,裊裊柔情連碧波。


  惆悵路歧行客眾,長條折盡欲如何。」


  「嗯,宛轉流動,寫得很好。」朱祐樘讀罷讚譽。


  「我卻覺得『依依弱態瞅青女,裊裊柔情連碧波』這兩句美則美矣,卻缺乏情趣。」李慕兒故意抬杠。


  興王氣得回頭白她:「你這妮子懂什麼?!」


  「吶,我給你改二字,再叫你兄長評評,你敢叫我改嗎?」李慕兒激他。


  「有何不敢?」興王仰著頭驕傲地說。


  朱祐樘也來了興緻,親自遞過一張紙來。李慕兒提筆,想了想又說道:「我們打個賭。若是你兄長覺得我改得好,你便得答應我一樁事兒,反之亦然,可好?」


  興王心想,難不成本王真會輸了你去,難不成樘哥哥還會幫你不成?遂大方應承:「好,一言為定!」


  朱祐樘一臉得色道:「好,那朕就為你們做個見證。」


  興王嘴角一瞥:「皇兄只管公正評判,不要偏幫了臣弟,惹得小妮子不服氣。」


  李慕兒也不搭話,提起筆來一書而就。


  朱祐樘率先拿過,只見她的字跡雖不如祐杬的力透紙背,卻是美女簪花,雋秀飄逸。他默讀了遍改好了的詩,輕輕搖了搖頭,對朱祐杬說道:「杬兒,你輸了。」


  興王本端著一副自信的表情,聞言臉色大變。朱祐樘也不逗他,只將詩遞給他自己看:


  「金絲縷縷是誰搓,時見流鶯為擲梭。


  春暮絮飛清影薄,夏初蟬噪綠陰多。


  依依弱態愁青女,裊裊柔情戀碧波。


  惆悵路歧行客眾,長條折盡欲如何。」


  不過是兩個字的更改,確實多了份綿長情意。興王心中十分喜歡,嘴上卻揶揄道:「這回且算你贏了吧。」


  李慕兒拱手,笑道:「興王年紀尚小,不知情為何物,也是難怪。不過我看詩中所寫,怕是某人情竇初開了……」


  興王的臉一下紅了,恨恨道:「哼,本王不和你爭。你要我答應什麼,說來便是,本王定不耍賴。」


  李慕兒轉了轉眼珠子道:「現下還沒想好,我且記著吧。」


  「那可不行,今日事今日畢,今日的賭約今日就得結,逾期不候!」


  李慕兒不駁他,轉頭問朱祐樘:「你是公證人,你說。」


  皮球踢給了朱祐樘,他只好接著。只見他站起身來,打量了一下興王,突然伸手取下他的玉佩墜兒,丟給了李慕兒,並道:「拿著這墜兒,以後管他兌現承諾。」


  李慕兒眼疾手快接過,哈哈一笑,又作勢行禮,「皇上英明,謝主隆恩!」


  興王鬱悶得咬牙切齒,「皇兄!我當皇兄會偏幫臣弟,原來竟是自作多情,皇兄分明一心向著她!」又沖李慕兒叫道,「你快還我!我答應你就是。」


  「不還!」李慕兒將手舉高。


  興王上前去搶,兩人你爭我躲,朱祐樘在旁看得眉開眼笑。


  突然,殿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鄭金蓮捧著茶托詫異地站著,不知該進該退。


  「咳咳……」朱祐樘一聲輕咳,三人遂各歸各位,恍若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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