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寵

  薑蒲今晨上值時腿上舊疾突發,疼得險些連路都走不了,他去太醫署讓太醫瞧過之後還要繼續上值,聖上擔心他這腿廢了,批了他半個月的假,讓他回家好生休養。


  薑蒲本覺半個月太久,執意隻歇上今日這一日便可,聖上則是大手一揮,讓內侍親自送他回府去了。


  薑蒲右腿上的舊疾是早年與敵軍交戰與陣前中敵軍毒箭所留下的,當時險些整條腿都保不住,幸得有當時從太醫局致仕歸家的老太醫傾力相救才保住了他的右腿。


  老太醫叮囑他從今往後絕不可使這條腿過度勞頓,否則這腿上傷勢永遠都無法痊愈,隻是軍中之人又豈有不操練不上陣之理?


  是以薑蒲這右腿自那時起便一直有疾,隻不過是他能忍,在邊關時從未讓人看出過他的右腿有何異樣,讓所有人都誤以為他腿上的傷痊愈了。


  如今回京來後還是於筱筱硬拉著他到太醫署讓太醫重新給他的右腿檢查一番,才知曉他右腿上的傷非但從未好過,甚至愈發嚴重,然而薑蒲卻不大在乎,讓於筱筱無需擔憂。


  沒成想他這舊疾一複發便被聖上強製於家休養,於筱筱倒也不念叨他,隻心疼地道:“怎的好好兒的突然就疼得連官家都讓回家來休養?太醫看過了麽?”


  “太醫讓我好生休養些日子便成。”對上於筱筱擔憂的目光,薑蒲寬慰她道,“夫人無需擔心,沒甚麽要緊的。”


  於筱筱還想再說些什麽,但她知自家男人的性子,若是她要再多說些什麽,他怕是就要轉身走人了,便隻能道:“那你這些日子便都在家好好休養,可別閑不住又往院子裏掄刀弄槍的。”


  心裏就正好這般想的薑蒲有些不自在地別開頭,假裝明白地頷頷首,“嗯。”


  “阿嫂你可不能相信阿兄。”將將回家來的薑芙此時自廳子門外探過頭來,“阿嫂你瞧阿兄連你的眼睛都不敢瞧,證明他肯定不會聽你的話的。”


  薑蒲登時朝她瞪去。


  薑芙非但不害怕,反是笑著跑進廳子來,站到於筱筱身後,調皮又淘氣地衝薑蒲努了努嘴。


  薑蒲對薑芙這個小妹生氣是常事,可對於筱筱,他卻是從不曾紅過臉,便是連一句重話都不曾說過,許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妻子在他眼裏嬌柔得如同花兒一般傷不得,又許是他感念這十餘載來薑家上下的事情幾乎都是於筱筱一人在操持的辛勞。


  如今薑芙是拿捏準了他的這一點,在她阿兄麵前,不管何事,她先朝阿嫂身後躲著準無錯。


  “這是去哪兒回來了?”薑蒲可不想往後在家休養的日子日日被於筱筱盯著,當即將話朝薑芙身上拐,“一大清早的就不在房裏好好呆著,到哪兒去了!”


  “阿嫂,阿兄這是拿我轉移你的心思呢。”薑芙毫不猶豫地拆穿薑蒲的小心思,“阿兄他肯定是怕你往後時時盯著他。”


  說罷,她再次薑蒲努了努嘴,還皺了皺鼻,以致薑蒲氣得站起了身來,卻牽動到右腿上的舊傷,令他還未能站起身便又跌回圈椅裏。


  “阿兄!”薑芙見狀,連忙自於筱筱身後跑出來,攙住薑蒲的胳膊,著急得眉心緊擰,“阿兄你怎麽樣?我才聽阿南說你腿上舊疾複發,阿兄你有沒有事兒?”


  看到薑蒲方才跌坐入椅的一瞬間,薑芙不禁想到從前薑家滿門入獄後她好不容易才打聽得到他們在獄中情況時聽說薑蒲腿上舊傷複發卻無人前往醫治的事,想到薑家被處斬那日薑蒲的右腿已完全廢了的模樣,她便又紅了眼圈。


  薑蒲本是要斥她當真愈發任性胡鬧,可一看她紅了眼圈的模樣,他瞬時便又心軟了,“我能有什麽事?我好得很,別聽下人們亂說,我腿上的傷都是些小問題,吃上幾副太醫局開的藥便沒事了。”


  “當真?”薑芙一臉擔憂。


  “這是自然。”薑蒲頷首。


  “那阿兄可就要好好聽太醫的話,好好喝藥,好好休養,絕不能閑不住了便於院中自己操練起來。”薑芙認真地叮囑。


  薑蒲可受不住家裏的兩個女人為了他這丁點的小傷難過又擔憂,隻能答應,“成成,都聽你的。”


  薑芙這才又笑起來,摟著薑蒲的胳膊轉過頭朝於筱筱眨眨眼,於筱筱則是抿著滿意的笑。


  還是酥酥拿官人這個倔性子有法子。


  薑蒲看著摟著自己胳膊笑得甜甜的薑芙,隻覺自己好像是著了這小娘子的道兒。


  罷了,就聽她們的吧,不過就這十餘日不活動筋骨而已,沒甚大不了的,也正好當做這十多年來他好好陪一陪家中親人的機會了。


  “那這會兒你當說說你這一大早就上哪兒去了?”薑蒲有意繃著臉,就怕薑芙又是背著他去找蘇澤,“別想騙我說你沒出去,看你這鞋底的泥。”


  薑芙方才一進門就聽說薑蒲腿傷複發,根本來不及回房換身衣裳便匆匆跑到他這兒來,這會兒聽到薑蒲指道她鞋底的泥,篆兒的心倏地就提了起來。


  大郎君要是這會兒知曉娘子巴巴兒去找那個花匠的話,非得氣得禁足娘子一個月不可!


  倒是薑芙非但丁點不著急,反是輕快道:“我找到能替我那株瑞香治病的人了,我帶它去做診治去呀。”


  “讓薑順去將人請到府上來就成,何須你大清早的親自跑這一趟?”薑蒲將信將疑。


  若非看她穿得一身素淨並未做太多打扮的模樣,薑蒲絕不信她所言。


  他這小妹有貪睡賴床的習慣,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那株瑞香是阿娘的遺物,酥酥有多喜愛它阿兄又不是不知道。”薑芙麵不改色地解釋,“若是叫薑順去將人請來的話,不知又要耽擱掉多少時間,薑順笨手笨腳的,我可不放心讓他帶著瑞香去做診治。”


  “還是我自己去的好,阿兄你說是也不是?”


  薑蒲覺得她說得在理,這才微微頷首,不再有猜疑。


  篆兒則是為薑芙鬆口氣的同時於心中碎碎念道:娘子前邊還不許她說薑順笨手笨腳的呢!


  “那花匠可診出來那株瑞香是生了何病了?”對於已故母親留下的瑞香,薑蒲也很是上心。


  “本來是用不了多長時間便能診出來的。”薑芙邊說邊皺起小臉,“可是忽然來了兩個無賴小廝,沈郎君便讓我先行回府,待明日他再將瑞香送回來。”


  於筱筱的心思細膩,薑芙這話一說完,她便覺察出了不對勁來,當即便情急地問:“酥酥可是遭人欺負了?”


  而聽得於筱筱如是問,薑蒲便也聽出來薑芙話中之意,盯著薑芙亦是急道:“那兩個無賴小廝欺負你了!?”


  薑芙終是委委屈屈地點點頭:“他們對我出言不遜,還欲對我拉扯,幸得沈郎君阻攔得及時。”


  “豈有此理!”薑蒲聽罷,霎時拍案而起,怒得滿麵漲紅,連腿上的疼痛都忘了,“誰人府上的小廝竟敢如此放肆!”


  薑芙擔心他腿上的舊疾,趕緊攙牢他的胳膊。


  於筱筱此時也緊蹙起眉,非但沒有勸阻薑蒲莫這般大的火氣,反是沉了臉,亦問薑芙道:“酥酥可知那是誰人府上的小廝?”


  薑芙之於於筱筱,不僅僅是小姑,更是女兒,薑蒲容不得薑芙受半點欺負,於筱筱更是容不得她受丁點委屈。


  “酥酥有聽他們提及平陽侯,想是平陽侯府的人。”薑芙邊道邊轉頭看向篆兒,“篆兒也聽到了的。”


  說完,她朝篆兒眨了眨眼。


  於是,篆兒在薑蒲與於筱筱齊齊朝她看過來的目光中硬著頭皮點點頭,“是的,奴婢也聽到了。”


  娘子這是做什麽?她明明沒有聽到他們誰人提到平陽侯或是平陽侯府!


  “豈有此理!”薑蒲怒得眸中現出血絲來,仿若上陣殺敵那般渾身氣血上湧,“來人!備馬車!我今回非去平陽侯府一趟不可!”


  那膽敢欺辱酥酥的混賬,他非將他們打得皮開肉綻不可!

  薑蒲怒氣衝衝地說完,撇開身側的薑芙便要往外走。


  薑芙趕忙拉住他,滿眼擔憂:“阿兄腿上的傷還疼著呢,待明日好些了再去也不遲的。”


  “這點皮毛小傷算得上甚麽?”薑蒲眼下是一刻也坐不住,“我今日不去懲治了那兩個膽敢欺辱酥酥的混賬我便不叫薑蒲!”


  薑芙著急得直朝於筱筱看去,以期她能勸住薑蒲。


  她是想阿兄替她懲治了那兩個欺負沈溯的小廝,可她不想因此加重阿兄腿上的傷呀!


  誰知於筱筱非但仍舊沒有要勸薑蒲的打算,而是叮囑他道:“官人務必替酥酥將這份委屈從平陽侯府討回來才是。”


  若非她一個婦人家不便出麵,她定也要親自往平陽侯府走這一趟!

  薑蒲點頭,正要拿開薑芙的手,隻聽薑芙急道:“那我同阿兄一塊兒去,不然我不放心阿兄腿上的傷,而且我不去的話,阿兄怎知是誰人欺負於我了?要是他們都不承認呢?”


  “便讓酥酥同官人一道去。”於筱筱覺得薑芙說得在理,便替薑蒲應了下來,“否則平陽侯府當說我們襄南侯府無中生有。”


  薑蒲最終攜著薑芙一道上了馬車,滿腔怒火地朝平陽侯府方向去。


  薑芙觀他麵色如常,想是他前邊服的藥生了藥效,腿上舊傷應當不再如前邊那會兒疼得厲害,這才放下心來。


  她就知道阿兄與阿嫂聽到她受委屈後絕不會坐視不理的,尤其是阿兄,定會幫她出氣的!


  哼!她要讓平陽侯府的人再不敢欺負沈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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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溯!你媳婦兒拉上全家人幫你出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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