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章 科幻之母(三)
「請坐。」辦公室里,布洛伊爾朝他辦公桌前方的沙發比了個「請」的手勢,等周魚坐下來,他攤開面前的筆記本,問道:「怎麼樣?想起了什麼?」
「什麼也沒想起來,都是他們告訴我的。」周魚苦笑著搖了搖頭,把兩隻腳抬到沙發上,半坐著半躺著,擺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布洛伊爾,心理學家,現代心理學最重要的奠基人之一,是弗洛伊德的師兄,也是他讓弗洛伊德對精神分析產生了興趣,最終提出了「潛意識」和「性力」(Libido)的概念;而布洛伊爾則創造了以談話引導為主,催眠為輔的滌清治療法,也就是後來心理醫生最常用的治療法。
周魚擺的就接受心理治療時最常見的坐姿,身心放鬆更容易接受引導和催眠,不過布洛伊爾這時代還不流行這種坐法,看周魚突然擺這麼個造型,他微微有些驚訝。
「那藤條夢境里發生的事你還記得嗎?」布洛伊爾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
周魚剛想說不記得,忽然好奇心起,說道:「我夢到了另一個世界,未來世界;另一個月城,像沙漠一樣荒涼;遇到了其他狩夢人,不是舉世聞名的文學家,而是一些很普通的人;經歷了一些藤條夢境,還結識了一些夢魘。」
他很想聽聽布洛伊爾是怎麼分析的,在布洛伊爾的認知里,這個地方就是現實世界,又是個對狩夢有足夠多的了解的心理學家,說不定能從布洛伊爾那裡得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你在夢境里進入了藤條夢境?」布洛伊爾愣了一下,又在筆記本上寫了一會,抬起頭來問道:「你是不是曾經認為,那個未來世界就是真實的世界?」
周魚重重的點了點頭:「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認為那個現實世界就是真實世界,沒有任何關於這裡的記憶。」
「沒有任何關於這裡的記憶,認為那個未來世界就是現實世界……」布洛伊爾想了一會,忽然皺著眉問道:「也就是說,對你來說,現在就像是進入了一個夢境一樣?」
「對對對對對!」周魚用力點頭,布洛伊爾這個問題本質得讓他吃驚。
「我知道你失去記憶的原因了。」布洛伊爾用筆尖在筆記本上不停的點著,頻率很快,可以看出來大腦正在飛速運轉。
「什麼原因?」周魚也激動起來。
「你大腦細胞提供的能量在事故中被耗盡了,曾經擁有的記憶都消失了,重新獲得的記憶是你在那個未來世界的記憶,所以大腦把那新獲得的記憶當作了真實記憶,所以才把那個世界當成了真實世界,由於『狩夢』已經成了你的本能,所以你在那個世界也在狩夢,擁有和狩夢有關的記憶,唯獨缺少了和這個真實世界有關的記憶。」布洛伊爾一邊說一邊寫,眼睛放光,興奮不已。
「就是說我的大腦被格式化了,重裝了系統,這個世界是DOS系統,重裝的是WINDOWS系統,系統換了,軟體也得換,所以才不記得這個世界里的東西,但宏觀來看,不管是DOS還是WINDOWS都是由1和0組成的,所以我還記得狩夢。」周魚很失望,布洛伊爾這番分析很靠譜,可是和他期待的答案完全無關。
他說的話對布洛伊爾來說就是天書,完全聽不懂。
「能不能讓我見見弗洛伊德先生?我還想聽聽他的見解。」周魚對一臉茫然的布洛伊爾說道。
「當然,他就在隔壁的辦公室里。」布洛伊爾甩了甩頭,決定不去想周魚說的胡話,埋頭繼續在筆記本上書寫。
周魚離開辦公室,來到旁邊的一扇門前。
這些辦公室都是在雨果先前帶他走的長廊兩頭,如果把那顆金屬大腦看成是月神樹,那麼他遇到雪萊的那個正四面體就是月柱,長廊就是月柱的牆壁內部,一共三條,每條長廊里都有無數房間,房間有大有小,布洛伊爾的辦公室就是比較小的,而研究組的實驗室就是大的。
周魚想找弗洛伊德的原因和「性力」無關,而是為了潛意識,「潛意識」這個概念就是弗洛伊德提出來的,對後世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
這是個以畜須為美的時代,畜須的男人比不畜須的多,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留著濃密的八字鬍,辦公室里煙霧瀰漫,有股極為濃烈的雪茄煙味,他也正在抽,晚年得了口腔癌后還是戒不掉雪茄,應該可以排進史上最愛雪茄的男人前三名。
周魚又說了一遍他在「夢境」里的經歷,說得更加詳細,但仍沒有說出來他是如何「醒來」的,只是說自己也不知道,說完后耐心的等待著弗洛伊德的解釋。
弗洛伊德思考的時間很長,抽完一支雪茄,又點上一支,才說道:「是你自己基於某種原因不願意醒來,所以才一直沒有醒來,你的記憶並沒有丟失,而是被放到了一個意識觸碰不到的地方,有趣……」
說著他又開始思考
「觸碰不到的地方?選擇性失憶?」周魚愣了一下,這也不是他在尋找的答案。
弗洛伊德沒有聽到周魚的話,一邊思考,一邊吐著煙說道:「應該是前意識面對危機時,介入主意識,把你和這裡有關的記憶都封鎖了,封鎖得太深,導致你就算回到了這個世界,也拿不出被封鎖的記憶。」
(弗洛伊德把潛意識分為「前意識」和「無意識」兩個部分,和「意識」形成三個層次,有興趣的童鞋可以去查一查,這裡就不多作贅述了)
「被封鎖的記憶?應該不是……」周魚緩緩搖了搖頭,他想到的是那些自己失去的記憶片斷,如果真是什麼非常寶貴、非常特殊、能對自己產生重大影響的記憶,被封印起來也解釋得通,可他記不起來的都是很平常的東西,從起床到離開咖啡店、從浴缸里起來走到床上睡覺、發現被拐兒童上船去救,這些記憶完全沒有封印的價值。
「不是什麼?」弗洛伊德皺了皺眉,他應該是個比較固執、比較自我的人,所以先後結束了和布洛伊爾、榮格的合作關係,還和榮格鬧得很僵,但也正是因為比較固執、比較自我,他才能在《夢的解析》一書出版后,在大量的批評聲中,在餘下的一生時間裡堅持自我分析、堅持對心理學的研究,最終成為宗師級的人物。
「沒什麼。」周魚搖了搖頭:「那我應該怎麼才能想起來那些被封印的記憶?」
「催眠。」弗洛伊德十分肯定的說道。
「哦,那倒是不急,還是等我先適應下這個世界吧,看能不能記起些什麼。」周魚無奈的說道,催眠的事素姐已經在替他安排了,要接受催眠也得是在現實世界里,而不是在夢境里。
弗洛伊德點了點頭。
周魚離開辦公室,回到了「月神」所在的大房間里,他和雪萊約好在這裡見面。
雪萊沒有連接藤條夢境,等周魚來之後,帶著他離開了「月柱」,來到了「月城」。
這個世界的月城是在現實世界中的,和月城一樣也是個三角形的城市,有很高的圍牆,城裡的建築物不多,所有狩夢人、研究人員、醫護人員和管理人員都住在裡面,每人一棟別墅,別墅里有齊全的生活用品,他們的後代也都住在月城裡,這裡有專門的學校,這些孩子接受的都是最高等的教育。
周魚和雪萊並肩走在城裡,像是在散步。
雪萊講述著他們在那個夢裡發生的事。
夢境本身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但是他們由於雪萊的疏忽,被潛意識發現了,戰鬥爆發,潛意識極為強大,他們根本不是對手,在緊要關頭,周魚直接殺死了雪萊,讓她脫離夢境,之後的事雪萊就不清楚了。
周魚用不記得作借口,又講了一遍他對布洛伊爾和弗洛伊德說過的內容,並說出了兩位心理學大師的分析結果。
他留意到,當他講到弗洛伊德分析他是基於某種原因不願意醒來時,雪萊的表情都有了一瞬間的變化。
腦洞大,喜歡腦補,周魚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小小的細節,開始留意雪萊的言行,但之後並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她表現得很自然。
走了十多分鐘,他們來到一間學校門口,雪萊是來接孩子的。
周魚對雪萊的私生活並沒有太多了解,印象中她是一個命運很悲慘的女人,這時丈夫珀西·雪萊應該已經死於船難,不過她沒有主動提起這件事,周魚也不方便多說,在這個夢境里裝失憶是件很方便的事。。
接到了孩子,三人一同回到了雪萊的家。
「聽說外面有疾病流行,是什麼病?黑死病還是流感?」在雪萊做飯的時候,周魚好奇的向她問道,他是聽南丁格爾說的。
「咣啷!」聽到周魚的問題,雪萊手中的盤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抱歉……我也不太清楚是什麼病。」雪萊蹲下來收拾著打碎的盤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