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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臍帶

  在由耐薩尼爾所編寫的《魔鬼與電吉他操作指南》中,這位神秘且強大的副局長,不止一次地提及過名字的重要性。


  名字是有魔力的。


  在那張禁忌的血契上,同時寫有人類與魔鬼的名字,就此令珍貴的靈魂易主。


  “想要呼喚一頭魔鬼,首先、你要知道它的名字。”


  恍惚間,耐薩尼爾的低語在耳旁徘徊,緊接著被慘白的觸肢擊碎,它就這麽從單薄的血泊中伸出,仿佛這血液連接著另一個空間。


  祂聽到了伯洛戈所呼喚的名字,就此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自己的方位。


  暴虐的瘋囂之意高漲到了極致,理性的世界逐漸陷入崩塌,視野內的一切都仿佛具備了生命力,如血肉般緩慢地蠕動著。


  恐怖的壓力幾乎令伯洛戈喘不上來氣,就像有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嚨。


  刺耳的尖叫聲從貝利的喉嚨裏發出,他大喊著。


  “不該是這樣的……一切都結束了才對!”


  伯洛戈襲擊了儀式,所有的準備都付諸東流,按理說儀式就此中斷才對,可現在它就這麽再次運行了起來。


  這……這似乎和儀式無關。


  貝利紅著眼看向伯洛戈,伯洛戈體表的光芒高漲,詭異的銀色液體溢出,包裹住了伯洛戈的身體,同時凝實為堅韌的金屬。


  細密的痛楚從貝利的體內釋放,他看到數不清的銀蛇掙紮著逃出他的身體,全部湧向伯洛戈,與那銀白的鐵甲匯聚在一起。


  “是你!”


  貝利高聲吼道,扭曲的臉龐下充斥著瘋狂。


  他在教派內聽過說這樣的話,有些人在一些恰當的時刻裏,僅僅是低語它們的名字,便能輕易地呼喚它們的到來。


  可一切都有代價。


  伯洛戈沒有像貝利那樣癲狂,他依舊保持著冷靜,沉著地應對眼前的一切,慘白的觸肢擠壓著從血泊的鏡麵裏伸出,它狂舞中拍打著牆壁、摧毀地麵。


  撞擊在鐵甲上,金屬的表麵瞬間凹陷下去,伯洛戈狠狠地撞向角落裏堆積起來的長椅,而後觸肢沒有繼續攻擊,而是一把卷起了貝利。


  在貝利的哀嚎聲中,觸肢輕易地將貝利的身體扭斷,血肉沒有墜落,而是牢牢地粘在了觸肢的表麵。


  詭異的咀嚼聲響起。


  觸肢的表麵並非光滑平整的表皮,而是數不清的、擠壓在一起乃至難以分辨、類似藤壺的組織,隨著鮮血的浸染,它們紛紛開裂,露出細小的口器,饑餓地啃食著血肉。


  正對應著那暴食之名。


  轉眼間貝利便被啃食幹淨,一點殘留物都不複存在,仿佛他從未存在過一樣,如果不是伯洛戈幹擾了儀式的進行,說不定現在被吃掉的,就是班恩那個倒黴鬼了。


  吃掉了貝利後,觸肢依舊不滿足,準確說從它誕生之初,它便不清楚滿足是什麽。


  觸肢的末端開裂,一顆巨大的複眼在鮮血淋漓間探了出來,它注視著伯洛戈,隨後發出了女人般的輕笑聲。


  伯洛戈很清楚,下一個就是自己了。


  哪怕是專家也無法預料到這樣的情景,伯洛戈隻能將這一切歸結於自己的臍索。


  那頭奪走了自己靈魂的魔鬼,格外地看重自己,自己獲得不死之身的同時,與魔鬼間的聯係也變得極為深切。


  正是這種深切的聯係,令伯洛戈能忽視儀式的缺失,進而呼喚出這詭異的存在,也因這噩夢般的詛咒,令伯洛戈陷入這樣的困境。


  要束手就擒嗎?


  伯洛戈是不死者,可麵對這詭異的魔鬼,誰也不清楚會發生什麽,即便是不死之身也會被囚禁,他可不想再經曆一次黑牢了。


  血氣升騰,幾乎填滿了整個教堂,觸肢再度襲來,它要吞食掉這室內僅有的生命。


  伯洛戈努力在重壓下移動身體,換做普通人麵對這瘋囂的壓迫,少有能做到反抗,可駭魂之容使用多了,伯洛戈反**慣於在這樣的壓力下行動。


  帕爾默常說,伯洛戈就像一個獵奇片愛好者,奇怪的東西看多了,連帶著自己的腦子也發生了畸變。


  甩出鉤索,釘入頭頂殘破的天花板,伯洛戈的騰空而起,躲過了觸肢的捕食。


  按照這些邪教徒的想法,自己應該喚出了魔鬼,但和僭主那樣具備理性還帶著幾分優雅的魔鬼不同,眼下這位魔鬼顯然要暴戾許多,宛如一頭僅憑本能行動的野獸。


  也可能自己看到的並非是真正的魔鬼,僅僅是虛幻的化身?亦或是力量的具現化。


  不……不是這樣的。


  交易與代價。


  觸肢的瘋狂進攻,實際上是在索取代價,它如此狂暴,隻因伯洛戈這個將它呼喚而來的瘋子,現在居然在賴賬,拒絕支付血肉的代價。


  “我可沒簽字啊!”


  想通後,伯洛戈大喊著征召了天花板,磚石崩塌,化作垂落的巨劍,砸在了觸肢之上,碎裂成飛揚的塵土。


  煙塵被攪動,有什麽東西要來了,隨即萬千的血絲破開塵埃,柔和的液體轉而成了猩紅的荊棘,朝著伯洛戈鞭打而來。


  半空中沒有躲避的空間,詭蛇鱗液完全展開,銀白的金屬不斷地增生,厚重的甲胄將伯洛戈完全包裹。


  刺眼的火星迸發,伯洛戈砸向地麵,身上的甲胄分崩離析,半個身子都血肉模糊了起來。


  鮮血填滿了喉嚨,對方遠比伯洛戈想象的要強大太多太多,僅憑一擊就令伯洛戈無力化,劇痛侵襲著神經,身體逐漸麻木了起來,甚至難以維係以太的輸出,殘破的鐵甲潰敗成散落的水銀,灑滿了一地。


  觸肢緩緩靠近,猩紅的荊棘纏繞上來,伯洛戈能清晰地看到觸肢表麵上,那些細小的藤壺正張開口器,準備享用自己這不算美味的血肉。


  突然,觸肢的動作停滯住了,隨後它在伯洛戈的眼中失去了血色,變為了詭異的灰白,然後崩塌。


  儀式……結束了?


  在伯洛戈的懷疑中,觸肢崩塌、湮滅,變成大抹的灰塵消散,也是在這時伯洛戈才注意到,之前堆積在地麵上的屍體、由鮮血刻畫的圖案,它們都消失了,和觸肢一起。


  這一切都消失了,似乎觸肢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急速消耗這些血肉,血肉被消耗殆盡的時刻,儀式便被徹底終結。


  伯洛戈愣了幾秒,慶幸著一切的結束,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身上的傷勢在迅速地愈合,散落一地的水銀也重新匯聚起來,爬回伯洛戈的身上。


  除開那殘留的瘋囂之意外,這時伯洛戈還明確地感受到了另一種異常,他以為是劇痛令自己失去對詭蛇鱗液的操控,可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能明顯地感受到,四周徘徊的以太要稀薄了許多,似乎觸肢不止是在啃食著血肉,也在時刻吞食著溢散的以太,自己被重擊的同時,它便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突破了自己的矩魂臨界,侵蝕自身的以太,從而令煉金武裝失控。


  “真瘋狂啊……”


  伯洛戈帶著幾分後怕道。


  向前走了幾步,伯洛戈看到那落在地上的小冊子,將它撿起,翻開書頁,其上的文字清晰地映入眼中。


  過了一會,伯洛戈又抬起頭,看著這片崩塌的廢墟,他現在隻想遠離這個詭異的地方。


  複雜的事件應該由專業人士負責,這也是為什麽這個世界需要專家。


  伯洛戈很擅長殺敵,可麵對這詭異的邪惡儀式,他的經驗確實有些不夠用,這種事情應該交給第九組,記得第九組便是專門處理這些邪惡儀式的行動組。


  思緒輕鬆了幾分,伯洛戈正準備離開這個鬼地方,可突然冰冷黏膩的觸感從後頸處傳來,隨後延伸至了脖頸,陣陣香氣撲鼻,伴隨著慵懶的呻吟聲,好像有位出浴的女人,帶著一身的水汽攬住了自己。


  伯洛戈動不了了,仿佛全身都被凍結了起來。


  “你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輕盈的聲音在耳旁徘徊,女人從身後抱住了自己,白皙的手掌沿著伯洛戈的領口,伸進了他的衣服下,摸向他的胸口。


  冷汗滴入眼中,伯洛戈卻死睜著眼,注視虛無的前方。


  “我記住你了。”


  這本該是句憎惡的話,可女人說起來卻像是在和伯洛戈調情。


  女人消失了。


  伯洛戈僵硬地佇立在原地,直到那股瘋囂之意完全散去時,他才猛地跪下,雙手撐地,大滴大滴的汗水滴落,沉重的喘息聲不斷。


  劇烈的痛楚從胸口處傳來,這並非是意誌力所能忍耐的,伯洛戈渾身開始抽搐,倒在地上掙紮著。


  他胡亂地伸出手,撕開了衣服,將胸口露出,妄圖令那火燒般的血肉降溫。


  不知過了多久,伯洛戈才從這種極端的狀態下緩和過來,他依靠著斷壁殘垣,將身體撐起。


  低下頭,隻見心髒的位置上,留有一道淺淺的手印,宛如疤痕般永恒地刻在了那裏,即便是不死之身也無法將其治愈。


  伯洛戈緩緩地抬起頭,目光穿過殘破的建築,投向頭頂混沌的灰白。


  他回憶起女人的聲音、她的氣味,還有……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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