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特寫鏡頭
一開始伯洛戈還不明白冠藍鴉的新書究竟有何魅力,居然讓帕爾默興奮成這個樣子,當伯洛戈第二天起床時,他才深刻地意識到冠藍鴉有著何等的影響力。
滿大街的報紙上,頭版頭條都是冠藍鴉新書的消息,書店的門口擠滿了人群,人們紛紛詢問著冠藍鴉的新書,付款預訂那連書名都尚未擁有的書籍。
「冠藍鴉這麼有名嗎?」
伯洛戈站在路邊,看著擁擠的人群發出感嘆。
帕爾默說,「當然,他算是開闢了幻想小說的先驅。」
「在冠藍鴉之前,大家寫的書都是冷冰冰的現實,而冠藍鴉的故事裡充滿了浪漫的幻想,就比如他最為出名的《夜幕獵人》。
他的出現令人們意識到,原來故事不僅可以書寫絕對的現實,也可以暢想於那虛無縹緲的未知。」
「這樣嗎……」
伯洛戈思索了一番,覺得這一切倒也合理。
幾百年前的世界上,尚沒有這些高樓大廈,而是豎立於曠野上的城堡農莊,沒有小說與電影,有的只是由旅行者傳唱的詩歌。
只是在近些年,這些藝術題材才得到了加速釋放……仔細想想,電影這一事物的出現,也不過百年而已。
人類的歷史就像一段坎坷的曲線,隨著進入現代文明的剎那,曲線如波濤般湧起,將過去甩開。
帕爾默問,「真期待啊,你覺得那會是個什麼故事?」
「杜德爾在電台里說的不是很清楚了嗎?」伯洛戈說,「一本自傳式幻想小說。」
「自傳與幻想嗎?」
帕爾默低聲道,隨後他笑了起來,「說來奇怪,冠藍鴉的作品廣為人知,但冠藍鴉這個人卻神秘的不行。」
「作為一位備受讚譽的作者,認真思考一下,你會發現,人們對冠藍鴉的一切都是一無所知的。」
「一無所知?」
「是啊,至今人們也不清楚冠藍鴉的真名是什麼,據說只有出版社的編輯們才知道,因為唯有知曉他的真名,才能把稿費打進他的賬戶里。
除了這些,冠藍鴉的過去,他的經歷,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不解的謎團。」
帕爾默說著笑了起來,「對了,還有他的雛菊城堡,那是冠藍鴉的居所,但那座龐大的古堡內只有他一個人生活,他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他,孤僻古怪的不行。」
我猜現在雛菊城堡應該被圍的人滿為患了吧,到處都是記者,試著從他嘴裡撬出新書的消息,甚至說偷竊他的手稿。」
伯洛戈抬起手,從風中抓住那飄蕩的報紙。
「他已經不在雛菊城堡了,」伯洛戈說著將報紙遞給了帕爾默,「他知道新書的消息會引發震動,所以冠藍鴉出門旅遊了。」
「旅途嗎……」
帕爾默將報紙重新拋入風中,和伯洛戈提起了另一個謎團。
「你知道擁有火歐泊眼瞳的女人嗎?」
「那是誰?」
「冠藍鴉書中常出現的一個角色,就像吉祥物一樣,無論什麼樣的故事裡,總會有她的出現。」
聆聽著帕爾默的話,伯洛戈在腦海里勾勒出了一頭幽魂,她穿梭在各個故事之中,不受劇情的控制,近乎永恆地留存著。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冠藍鴉神神秘秘的,除了作品外,他幾乎不在公眾面前露面,」帕爾默眼中充滿了期待,「提到這個,也是因為冠藍鴉的新書里,將解釋這位女人的一切。」
伯洛戈搖了搖頭,對此沒有什麼興趣,他對冠藍鴉的了解並不多,唯一知曉的《夜幕獵人》還沒有讀完,他實在是難以理解帕爾默的情緒。
兩人朝著繼續向前行進,突然間那股陰冷的窺視感再度從伯洛戈的心頭升起,伯洛戈猛地轉身,看向身後熙熙攘攘的人群,同時那股陰冷的窺視感消失了。
「怎麼了?」
「沒什麼,」伯洛戈搖了搖頭,但眼中仍藏著警惕,「走吧。」
在密集的人群中,男人躲在小巷的陰影里,大口地喘息著,伯洛戈的警惕遠超他的想象,緊張之後,隨即而來的就是與危險擦肩而過的欣喜感。
他發出了一陣邪祟的笑聲,口中不斷地低語著,「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
男人好像在和另一人對話,另一個無處不在,旁觀著這一切的人說話。
很快一股充盈的滿足感從心底升起,男人的眼瞳翻白,龐大的愉悅下,他知道自己成功討好了那位存在。
在男人的身旁,還有另一個瘦小的身影,他沒有看到伯洛戈,自然無法獲得那位存在的賞賜。
難以遏制的疲憊感折磨著他的心神,他羨慕地看著享受中的男人,反覆抓撓著自己的臉龐,很快他想到了什麼。
抽出短刀,在男人享受愉悅的高潮時,冰冷的金屬割開了男人的喉嚨。
男人瞪大了眼睛,看著瘦小的身影,捂住喉嚨,眼中儘是憤怒與恐懼,緊接著他看到了瘦小身影的眼神,那充滿愉悅的眼神。
在獲得歡愉的瞬間死去,這是何等的戲劇。
瘦小的身影享受著自己的作品,他覺得自己為那位存在,奉上了一副完美的畫卷。
相應的,那美好的恩澤也降臨於他的內心,令他從苦痛與折磨中短暫地解脫。
看著對方一臉滿足的模樣,男人明白了什麼,他低下頭,鮮血灑了一地,匯聚成血色的鏡面,鏡面中倒映著男人悲慘的一面。
男人就要死了,帶著無盡的哀痛死去,隨後他覺得那位存在應該會喜歡這樣的畫面。
是啊,他會喜歡這樣的畫面。
男人反手撕開了自己的喉嚨,模糊邪異的聲音從傷口中傳出。
「您看到了嗎?」
男人用自己的生命取悅著那位存在,死亡的瞬間,他隱約地聽到了鼓掌的聲音,而後龐大的滿足的感填滿了他的心神,他一點點地倒了下去,帶著言語無法形容的歡愉、滿足地死去了。
一旁瘦小身影也沉浸於滿足感中,可看到男人在如此滿足下死去,他心生嫉妒與憤怒。
這個男人總是這樣,善於討好那位存在,哪怕死了也是如此。
但沒關係的,他已經死了,可自己還活著。
他抓耳撓腮地思考著,該如何繼續討好那位存在,還要跟蹤伯洛戈嗎?是啊,只要看到伯洛戈,那位存在就會降下恩澤。
他這樣想著,剛準備走出小巷,些許的碎石從頭頂落下,砸在身上,他抬起頭,漆黑的身影站在高樓的邊緣。
「我看到他了。」
他一臉喜悅地說道,對於自身所處的危機毫不在意,下一刻黑影一躍而下,鋒利的折刀甩出、延展。
伯洛戈與這矮小男人交錯的瞬間,狹長的血線擴散延展、崩塌。
折刀輕而易舉地斬斷了男人的手臂,不等他發出哀嚎聲,伯洛戈反轉折刀,用刀背頂住了他的喉嚨,將慘叫聲阻絕。
「你是誰?」
伯洛戈質問道,與此同時微風拂過,一層扭曲的屏障包裹了此地,阻絕了所有的聲響。
帕爾默站在小巷的入口處,眼中散發著微光。
晉陞為禱信者后,帕爾默的秘能·風源得到晉陞,在風肆之路上再進一步。
得到強化后的秘能,令帕爾默對氣流的掌控更近一步,如今他可以輕易地在影響範圍內,統馭出一片真空區域,甚至說構建真空的壁壘,以隔絕所有音波的傳遞。
伯洛戈困惑地看著眼前痴笑的男人,他搞不懂男人為何要窺視自己,更搞不懂男人為什麼要殺死另一個男人。
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沒有躲過伯洛戈的視線,他站在樓頂的邊緣,看到了兩人的互相殘殺。
說實話,那一幕令伯洛戈的心底微微發寒,沒有任何徵兆,兩人就像為了取樂般,互相殺戮、自殺……
看向眼前的男人,伯洛戈發現了對方的詭異,男人的眼瞳無比漆黑,漆黑的表層上,帶著些許的光澤,就像……
就像攝像頭。
伯洛戈為這個奇怪的比喻感到困惑,緊接著男人躁動了起來,他興奮地看著伯洛戈,用力地掙扎著,哪怕被折刀割傷也不停歇。
「特寫鏡頭!」
他伸長了脖子,用力地去看伯洛戈,垂死掙紮下,他居然扭開了伯洛戈的束縛,流血的斷臂頂住伯洛戈的胸口,和伯洛戈臉貼臉,眼瞳對眼瞳地碰撞在了一起。
「我……看到了你了。」
深沉沙啞的聲音響起,一瞬間伯洛戈有種奇怪的錯覺,並不是眼前的男人在和自己說話,而是另一個混沌模糊的存在,正以他的身體為憑藉,與自己對話。
漆黑的鏡頭下,伯洛戈似乎能看到那個身影,他坐在觀眾席上,手捧著爆米花,對著自己哈哈大笑。
鮮血突然溢滿了伯洛戈的臉龐,這不是伯洛戈的血,而是眼前男人的血,他如同被某種力量擠壓著,身體開始扭曲、變形,可他並不覺得痛苦,反而發出欣喜若狂的笑聲。
「他注視我了!」
在瘋狂的囈語彙中,男人的身體扭曲崩塌,變成一地的血污。
只剩下伯洛戈一個人獃滯地站在原地,他擦了擦臉,看著滿手的污血,冷漠的神情下,話語勉強地帶上笑意,「這樣可沒法出去了。」
帕爾默贊同地點頭,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眼下的伯洛戈確實不好直接出現在街頭。
現在的伯洛戈看起來就像剛從屠宰廠走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