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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奇怪的關係

  帕爾默晃晃悠悠地走出房間,在露台的躺椅上坐下,清晨的風源高地很是寒冷,薄薄的霧氣瀰漫在原野間,如同覆蓋大地的淡白色蛛網。


  空氣清新潮濕,還帶著些許的冰冷感,帕爾默裹緊了身上的毯子,身體放鬆地靠在躺椅上,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帕爾默一直覺得風源高地是處很適合養老的地方,和誓言城·歐泊斯那極度發展的工業化不同,這裡還保持著古老的氣質,每一口呼吸都能品嘗到大自然的氣息,而在誓言城·歐泊斯內,帕爾默只會被工業的廢氣嗆的直咳嗽。


  初入誓言城·歐泊斯時,那對於帕爾默而言實在是一個難熬的日子,好在每一天都有極為新奇的事物出現,令帕爾默逐漸忘卻了這些糟糕之處。


  「回家的感覺真好啊……」


  帕爾默喃喃道,就像一頭流浪多年的狗子,回到了自己心愛的小窩,它或許很是簡陋、髒亂至極,但在這裡你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備,感受著內心的寧靜。


  「嗯?醒的真早啊,帕爾默。」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的卧室內響起,帕爾默臉上的祥和平靜瞬間破碎,不自在地緊張了起來。


  帕爾默一直好奇沃西琳是怎麼做到的,她每次邁步時,腳步聲都輕的不行,如同警惕前進的捕食者。


  沃西琳來到了露台上,舒展了一下身子,寬鬆的睡衣下,肉色若隱若現,像只伸懶腰的野貓。


  才睡醒的緣故,沃西琳眼神有些迷離,身上那股冷峻的氣質也柔和了不少。


  「挪一挪。」


  沃西琳伸手拍了拍帕爾默的腦袋,帕爾默萬般不情願,但還是在躺椅上側過身子,沃西琳費力地擠了進來,搶過帕爾默的毯子蓋在身上,順勢伸手環抱著帕爾默的腦袋,讓人搞不懂她是準備親吻帕爾默,還是來一次親切的裸絞。


  裸絞?


  帕爾默身子不由地抖了抖,某些糟糕的回憶不受控制地從腦海里浮現。


  昨夜記憶的最後畫面里,沃西琳親切地擁抱自己,順便把自己勒暈。


  因脖頸咽喉受阻,帕爾默陷入了短暫的窒息,加之大腦供血不足,整個人還有些休克。


  帕爾默有些記不清接下來的事了,自己像一具屍體一樣在走廊里被拖來拖去,沃西琳好像還在對自己說些什麼,應該都是一些氣話。


  想想也是,自己雖然和沃西琳一直保持著電話溝通,但很少提及過見面的事,就像從未見面過的筆友,在電話里帕爾默能暢所欲言,但見了面,他又變得無比慌亂,不敢去看沃西琳的眼睛。


  為什麼會這樣呢?

  帕爾默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在自己離開風源高地時,一切還是那麼美好,自己要去新的天地闖蕩,還有了女朋友,雖然是沃西琳主動提出這些的。


  帕爾默有些沒睡醒,想不明白這些事,他沿著回憶繼續思考,腦海里隱約地響起了沃西琳的壞笑。


  啊,帕爾默的記憶逐漸清晰了起來。


  一直以來帕爾默面對沃西琳都處於弱勢的一方,無論是物理的對抗,還是精神的博弈都是如此。


  很長時間裡,帕爾默都以自己是克萊克斯家的繼承人,需要遵守貴族的禮儀來禮讓沃西琳,為自己在爭鬥中的失敗開解。


  沃西琳是個很敏銳的人,她嘲笑著帕爾默這虛偽的貴族禮儀。


  「只是辯解的理由罷了。」


  童年時,沃西琳這樣說著,順便把帕爾默的腦袋塞進泥地里。


  帕爾默大喊著,「你個女孩子,怎麼可以這麼粗暴啊!禮儀啊!禮儀啊!」


  「我是野蠻人,閉嘴!」


  與帕爾默一樣,沃西琳也非常善於利用自己的身份,來在話語里進行爭鬥。


  每當帕爾默試圖以文明教化沃西琳時,沃西琳都會搬出她的野蠻人家族,雖然她算不上真正的野蠻人,但有些東西是刻進血脈里的,難以改變。


  文明與野蠻的碰撞,往往以野蠻的大獲全勝告終,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無論帕爾默說什麼,沃西琳都一副我是野蠻人聽不懂的樣子,涉及了武力的競爭,帕爾默更沒有什麼勝算了。


  帕爾默緩緩地挪過頭,沃西琳就這麼大大咧咧地和自己擠在了一起,和平常外人眼中的高冷姿態不同,反而像只窩在你膝蓋上的貓,但這隻貓未免有些太大了。


  真奇怪啊……


  帕爾默想起和其他孩子玩時,沃西琳也是那副冷漠的姿態,但看到自己時,又會一邊笑一邊和自己快樂地摔來摔去,帕爾默一度覺得自己和沃西琳,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積怨。


  沃西琳正望著遠方,蒙濛霧氣間能看到隆起的群山,它如同雪白的畫紙,當第一縷晨光照在山峰上時,它宛如黃金鑄就般,煥發著陣陣金芒。


  帕爾默知道,沃西琳正望著她那從未去過的故鄉。


  沃西琳注意到了帕爾默的視線,疑惑地看著他,「你在幹嘛?」


  「我在想我究竟發了什麼瘋,居然會愛上你。」


  帕爾默意外地坦誠,甚至說不過腦子。


  帕爾默經常思考這些事,他明白,自己和伯洛戈說什麼「會修摩托車的妹子簡直酷斃了」只是一個契機而已,一個情緒爆發的契機,早在這契機之前自己就愛上了沃西琳,但這一切是如何開始的,帕爾默卻想不明白。


  沃西琳問,「那你想明白了嗎?」


  「沒有,」帕爾默搖了搖頭,「所以我還在想。」


  帕爾默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遲鈍,可能是昨夜裸絞還沒恢復過來,他記得沃西琳拖行自己的同時,還在說些什麼。


  「還是老樣子,想的越多,反而越想不明白,」沃西琳教導道,「有時候沒必要想的那麼清醒,相信直覺啊!」


  這回答很符合野蠻人的想法。


  帕爾默明白沃西琳的意思,成人禮時,他在風窖里見到了那些宛如乾屍般的元老們,他們那低沉蒼老的聲音在耳旁回蕩,對帕爾默訴說著他將要履行的責任……


  帕爾默快要被那遙不可及的未來壓垮了。


  「你可以逃的,帕爾默,當獵人遇到過於強大的獵物時,我們都會選擇迴避。」


  沃西琳拿狩獵舉例,來安慰著帕爾默。


  帕爾默搖了搖頭,「不,我是克萊克斯家的繼承人,這是我的職責。」


  沃西琳看著蹲在地上的帕爾默,他精神萎靡,卻還說著什麼職責,沃西琳抓緊他的衣領,一把將他提了起來。


  「首先,職責並不是天註定的,如果你想拒絕,逃跑並不可恥。」


  比起講什麼大道理,沃西琳一直是個行動派,可能這就是野蠻人的天性,哪怕她一直生活在風源高地內,沒有過上一天的蠻荒生活。


  沃西琳說完這些話后,就轉身離開了,帕爾默以為是自己的懦弱讓沃西琳生氣了,像貼在牆上的果醬,整個人又癱了下去。


  想想也是,沃西琳活的像位真正的戰士,知曉自己的身世后,即便身體不好,她依舊堅持訓練,說自己未來的某天,一定要去征服那高山。


  帕爾默有些膽小、怕死,這為他以後隨時的投敵行為打下了堅固的基石。


  不久后,沃西琳回來了,她扛著大包小包。


  「你來背這些東西。」


  沃西琳累的氣喘吁吁,她精於技巧,也具備著力量,但唯獨體力太差了。


  帕爾默問,「這是什麼?」


  「帳篷、狩獵的工具、醫藥品等等,反正有了這些,我們可以在野外活上很久,如果運氣不錯的話,還會頓頓有肉吃。」


  沃西琳是認真的,她真準備帶帕爾默逃了,她甚至還規劃好了地圖。


  「我比較糾結要不要帶上萊卡,有了它我們的移動速度會快上不少,但這傢伙太能吃了,它的食物是個問題。」


  沃西琳仔細思考著,「還是帶上萊卡吧,這樣出現意外的話,還可以把萊卡當儲備肉。」


  「喂!」


  聽到沃西琳要對萊卡動手,帕爾默立刻精神了起來。


  回應帕爾默的是沃西琳的笑聲,她是開玩笑的,一腳踢開這些大包小包,沃西琳伸手揉了揉帕爾默的頭。


  「除了逃跑外,獵人其實還有別的抉擇。」


  「什麼?」


  「叫更多的獵人來幫忙!」


  沃西琳鼓勵著帕爾默,伸出手,一把將他拉了起來,在他耳邊輕聲道。


  「我永遠會站在你這邊。」


  晨光從地平線的盡頭升起,薄霧如同瀰漫的塵埃,在陽光的映照下,具備了可視的形體,它們飄逸散落。


  帕爾默試著轉個身子,隨即身上傳來隱隱的痛意,痛楚如針般扎著神經,更多糟糕的回憶湧現了出來。


  帕爾默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為什麼自己會在這醒來,為什麼醒來后沃西琳就在身邊……


  如同生鏽的機械被灌上了整整一瓶的潤滑油與除銹劑,經過短暫乾澀的摩擦后,機械轟隆隆地運行了起來,遲鈍的思緒也在此刻高速運轉,帕爾默那無精打採的臉龐變得多姿多彩了起來。


  帕爾默想起了昨夜最後的故事,仗著自己禱信者的身體強度,帕爾默搏得了些許喘息的時間,狼狽不堪地在走廊里橫衝直撞。


  可惜他最後還是沒逃掉,沃西琳一記過肩摔將帕爾默完全摔宕機了,然後親了上來。


  帕爾默的記憶到此為止了,回憶的餘音里,他像只被捕食的、受驚的馬匹,狩獵者一口咬斷了自己的喉嚨,然後開膛破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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