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消失不見
睜開眼,坐起身子,朦朧的睡意在伯洛戈的身上迅速消退,他完全清醒了過來,習慣性地掃視四周。
狹窄的房間內沒有任何異常,舷窗外的海面風平浪靜,天空萬里無雲,室內也算安靜,管道內響起輕微的流水聲,在堅固的金屬板后,還有微弱的機械噪音,以及在伯洛戈頭頂,那沒完沒了的呼嚕聲。
伯洛戈從下鋪起身,穿好衣服,看了眼上鋪,帕爾默側卧,緊緊地抱著被子,像是抱緊樹木的考拉,他睡的很死,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猶豫了一下,伯洛戈放棄了叫帕爾默起床的想法,這次事件帕爾默也出了不少力,也該讓他休息一陣了,伯洛戈為他拉上舷窗的窗帘,室內暗了下來。
走出艙室,伯洛戈沿著熟悉的路線一路向前,路上遇到了一些守衛,他們紛紛向伯洛戈投來敬畏的眼神,伯洛戈則裝作沒有察覺到的模樣。
推開又一道沉重的大門,伯洛戈邁步走入會客廳內,他以為自己已經算是來的比較早了,但此刻會客廳內已經有許多人等候在此了。
伯洛戈打著招呼,聲音沒有起伏,「各位好。」
傑佛里坐在沙發上,腹部纏繞著一圈圈的繃帶,臉上貼著紗布,三天前的戰鬥中,他遭遇到了白鷗與赫爾特這兩位負權者的圍攻,並遭到白鷗的算計,在幾人之中,他是傷的最重的。
船醫們一臉的擔心,可傑佛里卻覺得沒什麼,在他的一生中,傑佛里也沒少直面死亡,這樣的傷勢還不足以將他徹底打倒,初步進行治療后,傑弗里就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只要等待傷口慢慢癒合就好。
在傑佛里身旁站著的是列比烏斯,這位組長一如既往,面色陰沉,眼神沒有焦點,不知道在看向何處,更不清楚在思考些什麼。
會客廳的大門處站著兩位汐濤之民的守衛,每當他們的目光落在列比烏斯身上時,眼底都浮現起了深深的敬畏。
他們還記得三天前在廢船海岸的激戰,列比烏斯輕易地撕碎了怒潮衛隊的防線,奪過一艘衝鋒艇后,迎著狂風暴雨,突襲了近海的驚駭號,他一個人就是一支軍團。
狼群控制了船長室,死亡的威脅下每個人都會變得理智起來,在列比烏斯的強迫冷靜下,船長理智地與秩序局進行通話,守衛不知道船長究竟與秩序局聊了些什麼,反正對廢船海岸的行動被立刻叫停,他們轉向自由港,救援被戰火燒穿的樂土號。
「秩序局……」
守衛低聲念叨著,他很久之前就聽聞過這盤踞於來茵同盟的龐然大物,他們掌握著絕密的知識、先進的煉金矩陣還擁有著可怕的榮光者。
榮光者。
在汐濤之民內,守壘者已經是最為頂尖的力量了,而且數量還不算多,而秩序局不僅具備著超越守壘者的榮光者,並且他們的煉金矩陣也要先進於汐濤之民,守衛難以想象那榮光者的力量。
相較之下,汐濤之民除了縱橫大海的優勢外,完全無法與秩序局對比,甚至說他們能具備縱橫大海的優勢,也只因秩序局的注意力全放在與國王秘劍的對抗中,並不在意海上的紛爭。
一股怪異的壓力壓在守衛的胸口,除了貿易外,汐濤之民幾乎不會與秩序局產生任何聯繫,守衛工作這麼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這些神秘的存在,即便他們每個人都看起來很隨性,可依舊有股可怕的壓力充盈在會客廳內。
「帕爾默呢?」
坐在另一邊的尤麗爾問道,她看起來有些憔悴,臉上掛著重重的黑眼圈。
尤麗爾沒有踏上正面戰場,但作為通訊官,為了將所有人聯繫起來,她的秘能一直處於負荷狀態,這對她的精神與肉體都產生了極大影響,三天前在處理好一切事務后,尤麗爾直接昏厥了過去,直到伯洛戈撬開車廂后,才將她喚醒。
「他還在睡覺,」伯洛戈說,「反正這傢伙來了也沒什麼用處,不是嗎?」
聽到伯洛戈這麼說,幾人都沉默了下來,看樣子大家都認同了伯洛戈作為帕爾默外置大腦這一事實。
陣陣敲門聲響起,大門被推開一角,艾繆探頭看了一眼室內,確認自己沒走錯后,她才將門完全推開,走了進來。
艾繆道歉道,「抱歉,我有點迷路了。」
「沒什麼。」
男人的聲音從艾繆身後傳來,艾繆轉過頭,船長推開了門,微笑地對幾人說道。
「作為一艘戰艦,驚駭號複雜的內部布局,在跳幫戰時能有效地限制敵人的入侵,並協助我們進行反擊,就像巷戰一樣。」
船長越過了艾繆,雙手交叉在身前,站在一邊,和其他人一樣,大家都在等待些什麼。
伯洛戈打發時間般,站起身走到舷窗旁,看向自由港的方向。
當暴風雨結束時,整個自由港的人都看到了廢墟般的碼頭,還有那燃燒的樂土號。
主要戰鬥結束后,汐濤之民們立刻對樂土號進行了搶修,制止住了下沉的勢頭,但樂土號整體還是保持著傾斜的角度,像是快要倒塌的山峰。
隨後他們展現出了高超的素養,一部分人去搶救一些重要設備、物資以及文件,另一部分人則對這如同迷宮般的郵輪展開大清洗,獵殺那些藏身在角落裡的敵人。
屍體一具具地從殘骸里拋出,這些人都沒有處理屍體的想法,直接將其丟入海中餵魚。
伯洛戈當時在碼頭上圍觀了這一行動,正當他感嘆於他們如此熟練時,陌生的男人走到伯洛戈身邊解釋道。
「在大海上,我們經常能遇到這種情況,也算是熟能生巧了。」
然後伯洛戈了解到,這個陌生男人就是驚駭號的船長,經過與秩序局的溝通,秩序局暫時借用了驚駭號為駐地,船長邀請伯洛戈等人登船。
現如今對樂土號的清理還沒有結束,至於修復工作,更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完成,好在這些都和伯洛戈等人無關了,中間遭遇了很多意外,但他們還是成功達成了任務目標。
會客廳的大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疲憊不堪的身影走進了室內。
「看樣子各位都到齊了啊。」
諾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精神些,可每個人都能看出來諾倫的萎靡,他身上包紮著許多紗布,一隻手掌消失不見,纏繞上一圈圈的繃帶,盧拉跟在諾倫身後,眼裡藏著憐憫與傷感。
一個個事件幾乎快要將諾倫砸垮,這三天以來他幾乎沒怎麼睡覺,帶著傷保持著高強度工作,試圖以繁忙的工作,讓自己暫時忘記哀傷。
諾倫想說些什麼,但話剛說出口,嘴巴卻變得遲鈍起來,什麼音節都發不出,這時列比烏斯開口道。
「帶我們去看看高爾德吧。」
列比烏斯接著說,「接下來要制定計劃,看怎麼帶他返回秩序局。」
諾倫點點頭,今天聚集在此的本意就是如此,他示意幾人跟上,隊伍浩浩蕩蕩地離開,在船長的引領下繞過複雜的走廊,經過數道安檢,又推開幾道沉重的大門。
在驚駭號那被虛域層層保護的核心中,他們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高爾德,以及那牢牢鎖在他手腕上的鎖鏈,在鎖鏈的末端,金屬立方體鐵箱一如既往。
房間內除了高爾德外,還有一個人,滿眼血絲的杜瓦蹲在房間的角落裡,眼神直勾勾地看著鐵箱,和諾倫一樣,這三天他也沒怎麼閉眼。
地面上散落著各式各樣的工具,杜瓦想了很多辦法打開鐵箱,但都以失敗告終。
伯洛戈呼喚道,「杜瓦。」
杜瓦沒有絲毫的反應,他頻繁地咬著指甲,指尖已經破皮,結痂了之後再次破裂,血紅紅一片,魔怔了般,嘴裡低語著什麼。
「杜瓦!」
伯洛戈再次喊道,這一次他聲音高了幾分,終於將杜瓦從狂熱里喚醒。
按照以往,他們是絕對不允許杜瓦和高爾德獨處的,但一路上的種種杜瓦確實證明了他自己。
在樂土號事件的最後,當傑佛里發現杜瓦時,杜瓦正抱著高爾德在海水裡掙扎個不停,這個傢伙根本不會游泳,但靠著生物求生的本能與對原初之物的狂熱,他硬是在水裡撲棱著堅持到了幾人的營救。
上岸后,杜瓦可以說是與高爾德形影不離,無論是在哪都要跟他在一起,列比烏斯曾試著強行分開他們,可杜瓦當即表露出除非殺了他的意向。
列比烏斯真的考慮過動手,即便不殺了杜瓦,也要給他點教訓,但這被傑佛里勸了下來,傑佛里也很難理解這些求知者的狂熱,可這不能否定杜瓦在關鍵時刻的救援。
杜瓦救了高爾德,雖然說是順便的,更何況杜瓦還對他們有用,這位求知者一直在研究這怪異鐵箱的構成,尋找著如何打開它的辦法。
「我打不開它……我打不開它……」
見到幾人,杜瓦反覆地訴說著,聲音也隨之高了起來,「該死的,這個鬼東西,我拆不開它。」
說完,一圈圈的光芒從杜瓦的眼裡升起,他利用秘能窺探著金屬,可即便使用了秘能,他依舊無法穿透物質結構。
杜瓦大聲抱怨著,「我用了很多辦法!」
伯洛戈點點頭,能看得出來,杜瓦已經儘力了,地面上散落的工具就最好的證明,而且伯洛戈還注意到,在自己腳邊有著一顆牙齒,上面還帶著血跡。
已經能想象到那一幕了,暴躁的杜瓦一口啃在鐵箱上。
伯洛戈默不作聲地踢了一腳,將牙齒踢到床底下,如果這讓列比烏斯看見了,他絕對不會容忍杜瓦的。
杜瓦頭疼不已,「見鬼,我解析不了這個東西,按理說不應該的。」
忽然,杜瓦再次狂喜了起來。
「果然啊,所羅門王的造物怎麼可能讓我這樣輕易地看穿呢!」
列比烏斯忽視了杜瓦的胡言亂語,確定高爾德與鐵箱安全無恙后,他對諾倫問道,「依舊查不出高爾德為什麼昏迷嗎?」
「沒有,」諾倫搖搖頭,「可能是我們的醫療能力有限,或許該讓邊陲療養院試試。」
列比烏斯眼神陰沉,他們奪回了原初之物,也保護住了高爾德,可現在一個無法打開,一個昏迷不醒,明明行動成功了,列比烏斯卻感到一陣失敗感。
傑佛里確定現狀后,提議道,「先想辦法返回秩序局吧。」
列比烏斯點點頭,看向諾倫,諾倫知道他想問什麼,他回答道,「等臨時的曲徑之門就能搭建完畢,你們就可以離開了。」
通過尤麗爾與瞭望高塔達成聯繫,將驚駭號變為秩序局的臨時據點,進行曲徑突破,雖然耗費巨大,但只要能儘快安全返回秩序局,這一切都不算什麼。
「伯洛戈。」
微小的聲音在伯洛戈耳旁響起,伯洛戈低下頭,發現是艾繆正在叫自己。
「怎麼了?」
艾繆指了指高爾德,「我可以去試試嗎?」
「可以。」
回答的並不是伯洛戈,而是列比烏斯,憑藉那敏銳的感官,艾繆的話根本沒逃過列比烏斯的聽覺。
艾繆一時間有些尷尬,眼中的光環錯亂了起來,但很快就重新穩定,她走到病床邊,雙手按在高爾德的頭上。
杜瓦搞不懂艾繆在做什麼,下一秒艾繆的雙手虛幻了起來,直接穿透了物質的束縛,按壓進了高爾德的大腦里,像是要掏空他的腦子。
作為詭構學派秘能,秘能·共弦身具備著多種奇特的效果,其中之一就是與目標共感,在心靈層面對話。
這一效果,不需要完全的重疊便可以達成,在平常艾繆遇到什麼開心事時,就會把手塞進伯洛戈的腦袋裡,讓伯洛戈和她一起感受這份快樂。
艾繆閉緊眼睛,她以雙手為介質,重疊在在高爾德的大腦中,試著感受高爾德的精神,去捕捉他的情緒,艾繆的眉頭緊皺,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過了很長時間后,艾繆抬起雙手,虛幻的手掌變回實體。
睜開眼,艾繆困惑地搖搖頭,「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感受不到。」
猶豫了良久后,艾繆形容那股怪異的感覺。
「他還活著,靈魂依舊完整,可他的意識卻不見了。
我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