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思
沈栗偷笑。為了不連累杜家,杜凝哪怕是跪死在東宮也要想法子求得太子原諒,嗯,起碼得來個「負荊請罪」什麼的,頭皮要先磕出血。
哪怕杜凝自己不願意,杜祭酒也會逼著他願意的。
偏這個主意說不定有些用,杜凝再遭罪,杜家還要領沈栗的情。
「杜凝既然做了初一,就別怨外孫做了十五。」沈栗道。
李意問他:「你就不怕杜凝懷恨在心,日後報復你。」
沈栗搖頭道:「事情到這個份兒上,不遺禍家族已屬不易。他公然卷了太子殿下的面子,哪怕殿下可憐他,饒了他不敬之罪,也不會再要他做伴讀了。日後見不見的到還在兩說,怕他做什麼。」
李臻在一邊搖頭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小小年紀,戾氣重了。」
沈栗叫冤道:「舅舅太沒道理,雖然外甥確實得罪了幾個人,可哪一次不是不得不為之。但凡稍稍軟和些,這會兒骨頭都不剩了。」
還真是,先頭孫理,姚宏茂,何氏,何澤,何密都是要害他父子,沈栗才奮起反擊,便是這回,事情都鬧到乾清宮去了,沈栗與杜凝肯定要有一個要擔罪名的。
不說本來錯在杜凝,便是論親疏遠近,沈栗既是李家外甥外孫,將來也是李家女婿,這麼一想,還是讓杜凝倒霉去吧。
李意疑惑道:「只是不知他為何起意害你?」
沈栗撇嘴道:「別提了,這小子惦記給您老做孫女婿呢。」
「什麼?」李臻奇道:「杜凝有十七了吧,家中並無適齡女子。」
沈栗一攤手:「舅舅還沒想明白,他既然對我這麼大敵意,當然是為了二表姐啊。」
「豈有此理!」李臻簌地站起來:「你二表姐已與你訂婚,莫非是你搞錯了?」
沈栗嘆道:「杜凝自己親口說的,他管二表姐叫雁璇呢。」
李臻大怒。杜凝,你大膽!
女子閨名向來不外傳,便是沈栗,已經是未婚夫了,平時提到也多稱一聲二表姐,杜凝把雁璇兩個字掛在口中像什麼話!何況還要明火執仗地去害人家的未婚夫!
這要是傳出去,李雁璇得是什麼名聲!李臻白毛汗都嚇出來了。
李意也皺眉,問李臻道:「雖然也掛著親,到底是外男,閨中女子的名字怎麼傳出去的?」
李臻茫然搖頭:「想來必是內院的丫鬟僕婦有不妥當的。」
李意不悅道:「讓你媳婦好好管管,這都是主母治家不嚴,像什麼話!咱們家女孩還要不要閨譽?」
李臻應道:「兒子這就跟她說。」
向外走了兩步,又回身向沈栗肅容道:「栗兒,你放心,你表姐的規矩是請了宮裡出來的嬤嬤教的,再好也沒有的,再者,舅舅可以和你保證,你表姐絕對沒有和杜凝見過面,必是他不知在哪聽過你表姐的名字,特意與你為難!」
李臻這是怕沈栗猜疑李雁璇。
這世上對女子嚴苛。沈栗要是真疑心了,李雁璇以後的日子還能過嗎。
被未婚妻莫名其妙的愛慕者找麻煩,是人都不能忍。李臻這會兒也不覺得沈栗狠治杜凝過分了,杜凝現下要是在他面前,李臻殺人的心都有了。
沈栗倒沒覺得關李雁璇什麼事。聽杜凝的話音,這是個居心不良的暗戀者。叫蜜蜂叮了總不能怨花香吧。
李臻看沈栗真沒介意的顏色,方才放心出去了。
沈栗向李意道:「外孫此來是想外祖父求教,不知杜祭酒和陳太傅會有何反應。」
李意點頭道:「你既知道考慮後果,老夫也不擔心你恣意闖禍了。剛剛杜凝也未說的太明白,這件事的細節,你再仔細講來。」
沈栗遂又細細講了一遍。
李意沉思道:「陳、杜二府上倒是不需擔心,陳大人有些迂,他自己有錯,不至於找你一個小孩的麻煩,至於杜家,又要記你的人情。倒是那位何學士,今日吃了你的擠兌,怕是要記在心裡。」
沈栗笑道:「反正都是何家的,多他一個也不愁。」
禮賢侯府與何家徹底翻了臉,本就是仇家,再得罪又如何。
正事說完,沈栗試探道:「今日二表姐可逛花園?」
李意失笑,沈栗上次偷看未婚妻被嚇得撞蜂窩,看來竟還「賊心未死」。
沈栗見李意麵色和緩,剛覺得有門兒,不料李意端起茶杯道:「天色將晚,老夫就不留你用飯了,早些回家去吧。」
沈栗忍不住怏怏嘆息。
李臻怒氣沖沖奔了后宅,楊氏正指點李雁璇繡花,見他面上顏色不好,疑惑道:「老爺可是動了氣?不知為何事如此惱怒?」
「還不是……」,李臻好歹沒氣昏了頭,揮手把丫鬟婆子都攆出去,方壓低聲音問李雁璇:「二女,我問你,你可認得杜凝?」
「杜凝?」李雁璇疑道:「好似聽說過,對了,可是國子監杜祭酒家的公子?聽說咱們兩府上連著老親,只是遠了些,女兒應稱一聲表兄的?」
李臻追問她:「你二人可見過?」
李雁璇失笑道:「父親玩笑了,這表兄已是遠親,算是外男了,女兒怎麼會見他。」
李臻仍問:「果真不認得?」
李雁璇惱道:「父親問得真是奇怪,女兒為何要認得這人。」
楊氏斥道:「老爺問的蹊蹺,雁璇養在深閨,怎麼會認得什麼杜寧杜安的,自她定親,連出門做客都很少帶她去了。這杜凝怎麼了,為何雁璇要認得他?」
李臻跺腳道:「你們不知,這個杜凝不知怎麼竟得了二女的閨名,還在沈栗面前說些亂七八糟的。」
什麼!楊氏與李雁璇大驚失色。
李雁璇顫聲問:「他說些什麼?」
李臻氣道:「他是瞄上雁璇了,想著做我李臻的女婿呢!」
李雁璇眼前一黑,扯著李臻袖子問:「父親,這人,這人是當著沈栗面前說的?」
李臻苦笑道:「何止是說說而已!他還謀算把沈栗趕出東宮,去太子太傅面前告了叼狀,最後都鬧到乾清宮去了!」
李雁璇頓覺天旋地轉,悶頭暈過去了。
李臻與楊氏趕緊扶她躺下,掐人中,灌茶水,好算把人喚醒了。
李雁璇大哭道:「真是禍從天降,我以後可怎麼做人啊!」
沒哭兩聲,一口氣哽住,看看又要暈過去。
倒不怪李雁璇沉不住氣,畢竟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又是關乎名節的大事。
雖則她先前看不上沈栗,只是如今親都定了,算是半個沈家的人,這時候鬧出外男為他爭風吃醋到未婚夫面前去,她還有什麼將來!
楊氏連忙扶著她的後背順氣,一邊哭問:「那沈栗現在如何了?」
李臻搖頭道:「他是個有心計的,在皇上面前自辯,好歹脫了困。」
楊氏急道:「他可惱了雁璇?」
這才是母女二人最想知道的,兩人止住哭聲,眼也不眨地盯著李臻。
李臻道:「倒是沒覺得他有何不滿。」
楊氏方鬆了口氣,又不放心道:「小姑可知道了?」
李臻道:「八成是不知的。」
楊氏又憂道:「只怕小姑聽了不悅。」
李臻搖頭道:「畢竟是親姑姑,此事雁璇也是無辜受累,不會挑這個的。」
楊氏嗔道:「老爺不明白這個,這做姑母與做婆婆是不一樣的。」
李臻沉聲道:「你們婦人家的心思為夫確實不清楚,只是這家裡的規矩確實該整治了,雁璇的乳名如何就傳出去了,父親也頗為不滿。」
楊氏發狠道:「這兩年日子過的越發悠閑了,妾身給她們幾分顏面,倒叫她們越發上臉,來害我女兒!」
且不說楊氏這邊下狠手整治內宅,沈栗打李家出來,見天色已晚,怕趕上宵禁,又急急回府。
剛進了門,門子就催促道:「七少爺可算回來了,老夫人已是催了好幾遍。」
沈栗知道田氏憂心東宮之事,也不耽擱,直奔何雲堂。
李氏也在,見沈栗進來,揮手止住他見禮,先問他:「只聞說是在東宮出了事,如今到底如何了?」
沈栗笑道:「祖母與母親不需擔心,已經無事了。」
遂將事件前後細細講了一遍,沈栗心細,瞞下杜凝覬覦李雁璇之事,只說是因嫉妒太子待自己親善云云。
田氏嘆道:「這可真是禍從天降,幸而祖宗保佑。記得明兒去祠堂上柱香。」
沈栗恭聲應了。
李氏把心放在肚子里,方才想起來:「我的兒,都這般時辰了,可用過了飯?」
沈栗笑道:「還是母親心疼兒子,兒子在外祖父家混了一下午,都沒混到飯吃,天色晚了也不留飯,叫兒子空著肚子回來。」
沈沃也在,聽了失笑道:「這孩子,倒挑起你外家的理來,難道偏差你這一口。」
沈栗笑道:「說笑罷了,想是外祖父知道咱們府中惦念,叫我早些回來。」
沈沃點頭道:「是這麼個理。」
李氏就要吩咐廚房上飯,沈栗止道:「這個時辰,怕是膛火都壓下去了,就為我一個,何必又勞動大廚房。今天叫我再到大兄院子里混飯吃吧。」
沈梧院子里單有小廚房,現開火容易。
李氏點頭道:「這樣也好,你兄弟二人也親近。」
眾人見無事了,都告辭出來,讓田氏休息。沈沃自去了,李氏與沈栗便向沈梧的延齡院去。
剛行到大房這邊東院,就聽見嘰嘰喳喳,鬧鬧哄哄一片爭執聲。
李氏身邊葉嬤嬤見她的臉色已經沉下來,緊走幾步揚聲怒喝道:「前面是怎麼回事?是哪個在鬧事,你們的規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