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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竟是他們

  沈栗說的十分隱晦,何、金二人便是想開口為自己辯解也沒有由頭,只能心驚膽戰地觀察皇帝的臉色,生恐皇帝真的想通了某些事情。


  然而邵英本就在為湘州之事不快,看了半天,何、金二人也無法從皇帝那沉鬱的臉色中發現什麼端倪。


  而罪魁禍首沈栗,卻滿面詫異,彷彿不知何宿二人為何怒視於他,更不知殿中有暗流涌動。


  太子稍稍覺出事有蹊蹺,只是彷彿霧裡看花,想不清楚,只覺心癢難耐,恨不得立時拽住沈栗問個清楚明白,無奈現在不是好時機,只好低頭強自忍耐,只盼賜宴快些結束。


  直到出了乾清宮,何、金二人仍覺精神恍惚,但他們對沈栗的敵意已經不加掩飾。


  「沈編修真是好手段!」金閣老怒道。


  沈栗微笑道:「金大人謬讚了。」


  金閣老本意是譏諷沈栗在賜宴中那一番怪話,哪知沈栗竟把他當做對駁斥溫率的誇獎,大大咧咧地道謝起來。


  「老夫指的不是這個!」金閣老怒道。


  「那是什麼?」沈栗訝然道。


  「老夫說你方才在賜宴上……你……」金閣老猛然反應過來,沈栗的言語中並未挑明,自己卻不好說出口的。只瞪著眼,怒視沈栗。


  沈栗神色愈加無辜,仔細回憶道:「啊,是了,方才下官也覺說了幾句話后金大人的面色就不對了,可是下官犯了什麼忌諱?唔,讓下官想想,方才都說了什麼……」


  金閣老恨不得捂住沈栗的嘴!他如今唯恐更多人注意到可疑之處,哪還敢叫沈栗再次重複。轉頭果見幾個官吏正在後邊不遠處愕然看著他二人,似乎有人已經皺著眉,開始努力回憶沈栗的言語,頓時更覺心虛。


  「你……你……好自為之!」金閣老拔腳就走。


  怒氣沖沖追上何宿,埋怨道:「何兄為何獨自走掉,那沈栗……」


  「教我和你一樣去找沈栗的麻煩?」何宿冷笑:「除了教人覺得自己心虛氣短,更添懷疑,金兄有什麼收穫嗎?」


  金閣老不語,半晌遲疑道:「老夫覺著,沒準兒皇上壓根不會想到?」


  「沈栗肯定猜到了,」何宿板著臉道:「沈栗知道,皇上也最終會知道。」


  金閣老搖頭道:「我方才呵斥他時,他似乎並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金閣老的心思倒也好理解。大抵作姦犯科的人心中都會有幾分僥倖,覺著自己運氣好,不會輕易被人發現。或者說,他們根本不想承認自己會露餡。


  何宿卻沒有這種僥倖之心,疲乏道:「金兄之前與此子打交道的時候少,不了解他。此子多狡,慣會裝瘋賣傻,不要小看了他。」


  金閣老怒道:「豎子壞事!」


  聲音大了些,何宿皺眉道:「請金兄謹言慎行。」


  金閣老才意識到如今還在宮中,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今晚去貴府與何兄商談?」


  「才惹懷疑,便立即湊在一起,豈不更顯可疑?」何宿嘆息道。:

  「難不成就這樣等著。什麼也不做?」金閣老焦躁道。


  「多做多錯,」何宿道:「此事終歸沒有實證,懷疑終歸只是懷疑,待過了風頭便好。皇上也不能只聽沈栗一面之詞,便懷疑當朝閣老,何況貴府還是二皇子外家?倒是你我二人,如今更需減少來往才是。」


  「但願如此,」金閣老陰鬱道:「就說那邊不可靠,竟出了這樣的紕漏!」


  何宿默然不語,當初金閣老也是點了頭的,如今卻滿腹牢騷。


  輕嘆一聲,心中暗暗後悔。當初何澤求他出手打壓沈栗,何宿自矜身份,覺著殺雞焉用牛刀,留著此子磨礪何澤也好。如今真的對上了,才體會到這人有多麼難纏。然而如今沈栗雖還只是個七品編修,偏在皇帝與太子眼中已不算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再想下手,卻是難了。


  「你到底鬧得什麼玄虛?」李意拽著沈栗追問。


  沈栗茫然:「什麼?」


  李意急道:「老夫方才見金、何兩位閣老都怒氣沖沖的,你到底是怎麼得罪了人?」


  沈栗無辜道:「沒有的事,外孫哪敢得罪閣老。」


  李意不可思議地指著雙眼:「老夫眼睜睜看著的!」


  「沈大人!」雅臨氣喘吁吁趕上來見李意也在,忙見了禮,又對沈栗道:「哎呦,您走的真快。奴才伺候我們小爺上了暖轎,立時就追過來,好歹追上了。我們小爺召您往東宮去。」


  沈栗忙向李意拱拱手:「如今天寒地凍,先前外祖父在大殿中跪了許久,回去須得找郎中好生診治,千萬不要大意。外孫這就告退了。」


  李意茫然點點頭,看著沈栗與雅臨跑遠了。一時心裡五味雜陳。


  要說這個孫女婿,再沒有不好的。尤其是今日還為他賭上前途,奮力一搏。當時李意心裡還在遺憾沈栗不是自家兒孫,哪知稍後這小子就眼也不眨地得罪兩位當朝閣老!還一臉無辜,半點不心虛!

  那可是閣老!一位出自何氏,一位是二皇子外祖。就是李意自己,官拜戶部尚書,要與閣老作對也要先掂量掂量。


  好膽!遙望沈栗背影,李意苦笑搖頭,看來這武勛之家的子孫,還真不是書香之家消受得起的。


  沈栗帶著一身寒氣衝進東宮,太子也剛回來,叫沈栗:「將披風解了,先拿著手爐暖暖。」


  沈栗一口氣喝了兩杯熱茶,方吁了口氣:「啊也,還是到殿下這裡自在些,方才宴席上大氣也不敢出。」


  太子偏喜歡沈栗在他這裡不見外,玩笑道:「吾倒不見你在宴上哪裡拘謹了,人家不過刺了你幾句,也要立即回敬過去。」


  沈栗在太子面前倒不裝傻,赧然道:「微臣倒不是為了逞口舌之利,到底是兩位閣老,若只是幾句口角,微臣又怎敢輕易招惹?」


  太子點頭道:「謙禮的為人吾是知道的,你向來老成持重,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何況他二人的反應也太過了些,竟似有些驚恐之色。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與湘州之事有關?」


  沈栗微笑道:「看來殿下已經有所猜測。」


  「卻是未曾想清楚。」太子笑道:「還需謙禮解惑。」


  沈栗想了想,輕聲問:「殿下可還記得何閣老與金閣老在與溫率辯駁時的情況?」


  太子回憶道:「他二人……沒見什麼異常,倒教人覺著他們挺踴躍的。」想了想,太子補充道:「倒是言辭較平日里更加激烈。」


  沈栗微笑道:「殿下,兩位大人的確更加勤快,殿中那麼多人,金閣老二人是出言最多的,至於其他人,便是想參與,只是因這二位顯得十分激動,倒沒有什麼開口的機會了。」


  太子怔了怔,仔細回想。是了,金閣老二人的確特別激動,溫率的話十有八九是他們出言反駁的,他人出言時往往會被他二人打斷。


  沈栗繼續道:「其實這場辯論中溫率的優勢很明顯,一是先皇曾囑咐皇上善待兄弟,二是湘王殿下保有一定治權,不巧的是,金閣老二人雖然與溫率辯駁的激烈,但他們的辯詞恰恰始終圍繞這兩點,先皇遺命不可變,因此,無論他們怎麼辯駁,溫率總能立於不敗之地。」


  太子目瞪口呆。


  雅臨在一旁拍手道:「可不是?前殿的辯駁奴才不清楚,移到乾清宮后,奴才就在門口伺候,倒也聽得幾聲。現在回想起來,有那麼幾次次封閣老還有錢太傅正與溫率辯的激烈時,金閣老二位偏插話又將話題扯了回去!這明明是在給溫率遞梯子!」


  太子倏地站起:「他們在是與溫率一唱一和,是在眾人面前演戲!」


  沈栗輕聲道:「殿下,其實微臣能辯贏溫率並非是因為學問有多好,甚至對湘州、湘王府學生也不太了解,微臣只是將話題從湘王殿下身上拉到地方稅務上,不牽涉先帝遺命,溫率便無言搪塞,這才是學生能辯贏的原因。」


  有先帝遺命在,湘王便是稍有不當之處,也是「應該」被諒解的,皇帝不好輕易插手。然而跳出了湘王府,只追究地方問題,先帝遺命便庇護不著了。


  太子背著手疾走兩圈,回身道:「不錯,現在看來,金閣老他們其實是在引導話題,叫大家順著他們的思路走!」太子深吸一口氣,咬牙道:「把人當傻子耍呢!」


  太子便要去見邵英,沈栗攔道:「殿下卻不好去的。」


  「為何?」太子奇道。


  沈栗想了想,低聲道:「殿下可還記得,先時咱們曾猜測小殿下之病與日食之事是朝中有人推動?」


  太子警惕道:「難不成是他們?」


  沈栗點點頭,又搖搖頭:「殿下,如果將今日這場辯論與那兩件事聯繫在一起看呢?殿下想想,那兩件事的主要目的是要推湘王世子出宮,這符合湘王府的利益,卻是由朝廷這邊的人動手,今日兩位閣老與溫率配合,同樣是符合湘王府的利益。」


  太子默然,半晌咬牙切齒道:「真是他們!」


  沈栗道:「微臣寧願相信這幾件事都是由這二位重臣推動,也不希望這幾件事是由不同人先後出手的。」


  太子苦笑道:「是啊,兩位重臣已經很要命了,若是還有更多人,朝廷豈不是已經被湘王蛀空了?」


  雅臨奇道:「他們怎麼會湊到一起,還為湘王府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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