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亂起來
「奴……奴婢在!」余家的正跪在下面,聽郡主問,忙膝行幾步,上前回話:「奴婢知錯了,是奴婢沒管住人,教那夯貨怠慢了七少爺。都是竇家的!今晚是她當值,偏這禍頭躲了懶,幫廚、丫頭們沒人管著便鬆懈了,單留下個小的看火,才出了這樣的紕漏。」
齊嬤嬤低聲道:「奴婢來取飯食時,廚上只有個小丫頭,說灶上的飯食就是給少爺留下的。奴婢便……端來了。」
郡主還未再問,一個丫頭便忙不迭磕頭道:「竇大娘原說那飯菜先溫著,若過了時辰便倒了重做。後來她說睏乏了,要去偏房休息一會兒,結果一去便沒回來。還是齊嬤嬤取過飯食后奴婢去叫醒的。」
底下有幾個幫廚、燒火丫頭哭的一塌糊塗:「夫人饒命。是竇大娘,她平日里怕奴婢們越過她出風頭,故此每逢當值時便將我們打發出來,奴婢們……」
郡主冷笑:「你們便順水推舟,樂得清閑了?」
「奴婢們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饒我們一遭吧,嗚嗚。」幫廚們磕頭道。
掌事娘子,幫廚、丫頭們都跑來辯解,偏沒見竇家的出來。
郡主怒道:「竇家的呢?不是叫醒了嗎?」
下人們面面相覷,紛紛搖頭,還是那個小丫頭怯生生道:「竇大娘醒來後知道闖了禍,跑去找槐葉姨娘了。」
郡主怔了怔。后宅的下人們她心裡都有數,那竇家的恰與槐葉有些淵源,是養大槐葉的嬸娘。
齊嬤嬤附耳道:「會不會是世子……」齊嬤嬤愈加後悔,當時只顧著想叫竇家的吃排頭,竟沒想到竇家的與槐葉的關係,槐葉又是沈梧的姨娘。莫非自己一時熱血上頭,竟不小心捲入了少爺們的爭端?
郡主不屑道:「想什麼呢?耽誤一餐飯能抵什麼用!好歹是正經世子,焉得用這些婦人手段?我見世子為了丑哥兒打算,倒是對謙禮親近了些。」提高聲音叫:「去個人,把竇家的找來,槐葉若是攔著,就將她一併帶來。」
郡主吩咐下來,自有人去跑腿。廚房內一時寂靜無聲,余家的小心道:「夫人,廚下知道出了差錯,方才又做了幾樣小菜,不知七少爺那邊……」
郡主一拍手:「瞧我這記性。齊嬤嬤,你親自去送。經心些!」
齊嬤嬤知道郡主是教她趕緊去賠罪,免得沈淳父子真的把帳算在她主僕頭上。慌忙躬身應是,打理好食盒,向沈栗的觀崎院去。
大紅灑金並蒂花紋的帳子在黑暗中更顯深沉,房中燈火已滅,只外間一點豆粒大小燭光兀自搖曳。容蓉歇在帳中,卻圓睜雙眼,雙手緊緊拽著錦被。
房門輕響,她身邊的郝嬤嬤自外間進來,湊近床邊低聲道:「少夫人,那邊已經鬧開了,竇家的也一如咱們預料的,偷偷跑去槐葉小院里。」
半晌,帳子里才傳出容蓉的聲音:「都妥當嗎?」
「少夫人儘管放心。」郝嬤嬤道:「奴婢在大廚房裡熬湯水用是過了明路的,竇家的自己偷喝別人的東西,怨不著別人。」
容蓉鬱郁道:「不是我心狠,嬤嬤知道我的。」
郝嬤嬤心疼道:「少夫人是再心善也不過的,到了如今地步,都是世道不容人。何況咱們也不過是要找個由頭叫那竇家的走人,她成日里仗著槐葉那點子臉面作妖,早該打死。也怪郡主,明明是個繼妻,偏抓著管家權不放。若是叫少夫人管家,直接把人趕出去就是了,何至於饒這個彎子!」
「我也是為了咱們世子的臉面,那竇家的拐來拐去總和咱們延齡院有些關係,成日里耍奸賣快的,叫人看著不好。」容蓉幽幽道。
「少夫人說的是。」郝嬤嬤應道:「要奴婢說,飲食重地,便不該安排那腌臢人進去。竇家的是外面來的,能養出個做小婦的侄女,能是什麼好人?愚昧村婦,不知規矩禮數,又愛撒潑,幫著槐葉說夫人的壞話。這下可好,連侯爺都發了火,郡主絕計不會容她,便是槐葉也得不了好!看她還有什麼臉面爭丑哥兒。」
容蓉咬了咬嘴唇,隨即恢復沉默。
槐葉屋中,竇家的死死拽著侄女的手,哭道:「姨娘啊,您可不能不管老奴,嗚嗚。那湯水裡絕對有問題,奴婢才睡死了耽誤事。」
自懷孕時真正見識到田氏與沈淳心狠,差點丟了性命,槐葉就成了驚弓之鳥。早熄了爭寵心思,一心只撲在孩子身上。她孕期里一直忐忑不安,懷相不好,生下丑哥兒后便坐下了病,如今已形銷骨立。田氏原打算待孩子出生后,便將這心大的丫頭送到莊子上,見她這有一日沒一日、眼看不成的樣子,便由得她留在府中,免得沈梧埋怨。
眼看時辰已晚,槐葉也準備睡下。不意竇家的忽然跑來求救,將她驚了一跳,有氣無力地數落道:「現在還說這個有什麼用!你自己偷喝別人的份例還有理了?必是你常常這樣做,才教人鑽了空子。我早教你謹言慎行,便是我這個姨娘,也要夾著尾巴做人,哪個似你這般張狂?」
竇家的還是前幾年槐葉得臉時進來的,立時就被府中富貴迷花了眼。槐葉父母早亡,大伯父不肯管,倒是竇家的給養大的。覺著槐葉給世子生下了長子,自己與侯府「沾著親」,與別個僕婦是不同的,便越發猖狂起來,自是到處得罪人。
因最近槐葉艱難,竇家的反倒愈加說起容蓉的壞話,要幫侄女壓少夫人一頭。
「既出了事,向我這裡跑有什麼用!我能在郡主面前有什麼臉面?那邊問話時你不在,豈不由得旁人潑髒水?」槐葉恨道。
「那可怎麼辦喲。」竇家的哭道:「我的好囡子,念在你年幼時得我一餐飯,也不能不管你嬸娘啊。」
正說著,郡主那邊的丫鬟便到了,要竇家的回去聽審。
竇家的只拽著槐葉不放手,丫鬟板著臉道:「夫人說了,若是姨娘不放人,就要姨娘一起去。」
槐葉自是不敢到郡主面前晃,只好勸竇家的離去。
見從小養大自己的嬸娘一步一回頭去了,槐葉心痛難忍,竇家的千不好萬不好,待自己的心總是好的;又怕此事是容蓉詭計,最終會牽連到自己身上,思來想去,還是勉力起身,要去找沈梧求情。
沈栗前腳回了觀崎院,丫頭們伺候他換了衣衫,便有齊嬤嬤呼哧帶喘地奔來送吃食。
見齊嬤嬤口中道著不是,小心賠罪,狠狠幾巴掌將臉都扇腫了,李雁璇自是心中疑惑。沈栗拍拍她的手,轉頭對齊嬤嬤笑道:「又不是什麼大事,嬤嬤日後精心些便是。大晚上的,又天寒地凍,還要勞動母親去大廚房理事,卻教我這做兒子的心裡過意不去。嬤嬤快回去吧,好生伺候母親才是。」
齊嬤嬤聽出沈栗沒有追究她的意思,但也提醒了她:若非是她動了小心思,偏要將事情鬧大,也不會連累郡主冒著寒冷夜色處理此事。不禁滿面羞愧,再不敢拿著王府的架子,連連磕了幾個頭方回去。
沈栗這才得著口熱食。早有快嘴的丫頭在一旁給李雁璇解惑,李雁璇怒道:「便是母親身邊的嬤嬤也不該如此怠惰。早知如此,不如妾身親自張羅飲食。」
「好不好的,自有母親教訓她。」沈栗笑道:「一餐飯是小,逞心機也不奇怪。對這些王府跟來的僕婦來說,帶累了母親才是大錯。至於大廚房那邊,有當家主母在,且不用咱們出頭。」
今日里諸事繁雜,頗耗心力,直到熄了燈火,躺在榻上,沈栗才緩了口氣,凝神靜思,只覺身上有冷汗慢慢滲出來。
於殿中賭上前程去為李意轉圜,又當面給兩位閣老下絆子,沈栗說的輕巧,做的大膽,其實不過是不得不為之。其中無形刀劍,足夠教人心驚。
好在如今大兄總算是安生些,五叔雖然卷進了三晉官司,到底沒有論罪。家中不亂,不虞有拖後腿的。沈栗暗道。
似乎才剛合眼,便聽香梔與櫻桃驚聲叫起道:「少爺、少夫人,不好了!延齡院那邊槐葉姨娘抱著丑哥兒少爺要跳井!」
李雁璇倏地坐起,驚問:「什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