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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跪倒

  洛佩斯很意外的離開了一整天,直到午夜時分,洛佩斯來尋徐凱。他神情是與人獨處時端緊的肅謹,不苟言笑著透出一股子毒蛇般的陰冷氣息。洛佩斯的到來,徐凱已有些許明了,他終歸是要收網了,是啊,魚兒已經羅列網中,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他原本就是貴人事忙,哪裡有空閑去與已敗北的獵物周旋喂餌,何況那些魚兒著實是他深惡痛絕的,如同磕入目中的沙礫,唯有除去,才是心安。


  洛佩斯手指間捏著的三張光碟輕輕擱在几上,微微掀啟的目光淡然掠過徐凱,「這個可以說是你們國人哪一個都是夢寐以求的。」旋即又是意味不明道了一句,「當然,能駕馭它的一直沒有出現,否則,也不用埋沒到今天才見光得天日。」


  徐凱見他開門見山,料清他已是萬事俱備,便也是不加多言,直截了當道,「是明天嗎?」他們諱言不明暗指的是啟程的日期,同時心照不宣的還有,洛佩斯故意突髮式的告知徐凱,只是提防徐凱暗裡的動作;而徐凱對他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又焉能不知其里的印跡,洛佩斯始終是防備林珺搭上順風船,而此刻,林珺應該是被極其周祥的照顧在他的住處。


  洛佩斯的縝密部署,幾乎是無破綻可尋,但他終是低估了欲|望的力量,好比春日拂照下的草原,即便是再堅硬的土地,依然擋不住草兒破土而出的氣勢,而林珺此時求生之|欲,與前者相比如何能是遜得一絲色?


  一場人性的較量在這無邊的暗夜裡拉開了帷幕,勝王敗寇,他們大抵都是相互抗拒著又不得不俯就著姿態,皆如蟄伏的獵豹般伺機崛起。任何時候任何封自己為王者,哪一個不是如此自負到極點?


  這一夜,星月全無,幽涼的海風與白日里毒辣的日頭相比,宛如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即便著上長衫,依然是瑟瑟發抖。闊葉高樹籠住的洛佩斯別墅,燈火通明,亮若白晝,每個牆角都是布了鐵籠,籠里圈養的自然是看家護院的狼狗,那頭頭狼狗皆是瘦長健碩身架,森森的目光足以讓人生畏,立起的尖耳毫不懈怠,偶有點音兒便是左顧右盼著警醒,卻是並不亂吠,只看它目隨耳動才知道其警惕性有多高。


  二樓的林珺一直心神不寧,洛佩斯從早起接了那電話之後,便是無見蹤影,甚或連個電話都沒有。她倒並非挂念洛佩斯,只是,洛佩斯臨走前的神態實是令她難安,那目光瞬間變幻,她卻是看的清晰,他分明是有意掖藏,可那麼顯露的心思哪裡是能蓋得住的,他從來沒有過那般真實,只有那一刻,她才窺得他一絲真正的靈魂,他在掛了電話之後的獃滯剎那間,焦慮、沮喪、還有恐懼,諸多情緒糅合在一起,更多的是無法形容的悲傷,皆不可抑的自他神情盡情宣洩,他似乎忘記了她的存在,或者他根本不在意她是怎樣的理解。


  這如何解釋?一個人中龍鳳的男子恍惚著失魂落魄,他能為哪般?士為知己者死。林珺木杵中猝不及防冒出了這一語,緊隨而至的是後背滾過一道凌厲的寒噤,洛佩斯難道真的與琳達——


  林珺手裡握著的手機撲地而去,她卻恍若無覺,只攏起膝蓋木著目光獃獃愣愣,一張臉煞白。她怎能不恐懼?琳達如今身在何處她不知道,她只記得那時候的琳達已經是人不人鬼不鬼的驚心慘目。


  門開了,悄無聲息進來的是洛佩斯。不是他又能是誰呢?這整幢別墅,除了院子里盡忠職守的保鏢便是下人房裡的下人。他們從未上來半步,即使是打掃,也是專有一女子每日上來一次而已。洛佩斯並不是一個好相與之人。


  林珺望著他一步步靠近,心頭咚咚跳的湍急,她有心逢迎,可那份揮之不去的忐忑難安如氣結般梗在喉嚨,整個人也因這進退維艱的心緒所綁|架,哪容得她抗拒那麼強大的力量。


  洛佩斯沒有落座,他淡然看著林珺,語氣同樣清淡若水,卻是透出不容置疑的施壓氣度,「走吧,跟我去一個地方。」


  他終於卸去了之前的優雅,林珺隱隱有這樣想著,唇畔不禁浮出一抹淺笑,她如釋重負,如此輕鬆多好啊,都不用相互虛與委蛇,彼此坦誠出底牌,反而是兩人皆能夠身體力行。


  那個地方不遠,兩人肩並肩走了不到一刻鐘,不過千米的距離。眼前矗立著七八幢相距甚遠且是風格各異的別墅,皆是高樹攏掩,這是源於氣候的需要。白日的炙熱,有了這樹的庇蔭,又有海風的輸送,居於室內卻是愜意如春秋。


  進了院子,很是清靜,沒有犬吠,沒有保鏢,甚至連燈光都是昏暗不明,依稀可以看清牆上攀爬的株株蔓蔓,整幢宅院簡樸的如同鄉野村屋,林珺隱約中有意識到這裡住著的是一個女人,性情淡雅的女人。她不由想到了琳達,琳達性子火辣奔放,不會是這樣的小家碧玉。幾個念頭如水沸騰般來回翻滾,林珺越發不明白洛佩斯的用意何在。她不禁瞥過眼去端詳洛佩斯,卻見洛佩斯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樣,甚或還有些許的落寞。他到底是在憂心什麼?

  洛佩斯忽的轉過臉,直直的望著林珺,望的林珺毛骨悚然,她只覺得周身上下泛冷,連牙關也是咯咯作響,不聽使喚的身體出賣了她,即便她不言不語,她是害怕的,洛佩斯看得出,「你害怕黑暗?還是害怕這裡太靜?」


  平淡到極致的一句話而已,又是低低的聲音,可不知為何順進林珺的耳朵,卻是不祥的徵兆,他這樣說?這裡太靜?這話怎麼那麼耳熟?


  林珺的唇哆嗦著不成句,「誰?誰,誰在裡面?是,是是——」心裡端的清晰,那一張臉明明就浮現在眼前,可是如何都不能說了出口,她第一次感知到了她的心虛,遺憾的是太遲。世事本無常,卻是人心在作古。當應驗到自身時,那悔恨的淚水可是真正能夠沖刷掉那些罪孽?


  林珺滯步在院子中央,她滿面乞求的望定洛佩斯,終於再也支不住朧踵著跪倒在地泣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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