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節 【快逃吧】

  天已經黑了。


  今夜沒有月亮。


  空氣里潮濕無比，像是隨時又會下雨。


  蘇君炎還在梅林城的城頭上站著，他還在等待著一些東西的出現。


  「還沒吃飯吧？」可就在這時，那些東西還沒有出現，另一個人卻是率先出現了。


  奧莉薇亞走到了他的身旁，嬌嫩的小手遞過了一個行軍乾糧的盒子給蘇君炎。


  「吃吧。」


  「這可是我最後剩下的了，雖然很難吃……但應該吃的飽吧。」


  說完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她陷入了沉默。


  像是在發獃。


  蘇君炎側頭看了一眼奧莉薇亞，他已經有很久，沒有這麼近的去看這個女孩了。


  漆黑的夜色里，暗香浮動。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那個占星圖書館的夜晚，他們站在樓頂，看著天上的星星，說起傳奇，故事，親人，死亡，眷戀，守護。


  還有女孩的吻。


  蘇君炎湊近了一點奧莉薇亞，他看著她的眼睛。


  有點紅紅的。


  「你哭了？」


  「沒……沒有！誰哭了！」女孩好像也被這種似曾相識的氣氛，帶回了那個夜晚，那時她也會紅著臉強辯一些東西，說起媽媽的時候，也會眼眶微紅。


  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害羞太久，只是將頭轉了過去，將手裡的行軍乾糧的盒子塞到了蘇君炎的手裡，說：「快吃吧。」


  蘇君炎握住了她的手，抓住了乾糧，卻沒有放開。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些……」奧莉薇亞低低地說，「以前的時候，我以為全世界都和中央王城一樣，大家都可以有衣服穿，有東西吃，下午的時候還能喝個下午茶，天氣好的時候，可以出去郊遊，什麼戰爭啊，死亡啊，飢餓啊……」


  說到這裡，她有些說不下去了。


  「我真的……從來沒見過這些。」


  「你恨魔種嗎？」蘇君炎輕聲說，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就是抓著奧莉薇亞的手，不肯鬆開。


  「談不上恨吧。」奧莉薇亞像是知道蘇君炎在想什麼，轉過頭，看著他，說，「只是覺得，沒必要這樣啊……大家，其實不都是人類嗎？」


  「要是全世界的人，都這麼想，就好了。」蘇君炎沉默了一下，有點無言以對。


  「吃吧，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奧莉薇亞說。


  「你呢？」


  「我……」


  「咕嚕嚕——」


  「一起吃吧。」蘇君炎差點笑了起來。


  「不許笑！」一下子，似乎黑夜又變得明亮了一點。


  但是下一刻……


  「咄咄咄——」腳步聲。


  很焦躁的腳步聲。


  奧德修斯從他們背後的台階快步上來。


  「蘇……」他剛踏上城頭，看到和蘇君炎十指緊扣的奧莉薇亞愣了一下。


  奧莉薇亞也是好像觸電一樣，連忙把手收了回去，看著另一邊的黑暗，好像那裡有什麼好看的風景。


  「蘇君炎……」奧德修斯僅僅是愣了一下，就立刻快速地說道，「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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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是無比漫長的。


  李拔魔坐在城頭上，什麼都不想做。


  他的身後是隱隱約約的慘呼聲，在今天白天的大戰里，就算他李拔魔一個人衝殺無敵。


  可到底，他們已經窮途末路。


  在絕對的人數優勢面前，魔種死傷慘重。


  雖然格倫西亞城還沒有破。


  可每一個魔種，都已經知道，覆滅不可避免。


  除非……


  「嫉妒大人還沒有回來嗎？」李拔魔像是無意識地發問。


  等到他意識到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又有些覺得好笑地揮了揮手。


  「算了。」他說算了。


  反正都要死了，回不回來都是一樣的。


  「大人……梅林城……好像再次失去聯繫了。」他身後的人，卻是告訴了他另一個，算是很壞的壞消息。


  「哦？」李拔魔的反應卻不大，他只是哦了一聲，說，「又被攻陷了？」


  「大人……」他的屬下，也有點無言以對，「我們……還有援軍嗎？」


  「你說呢？」李拔魔連頭都沒有回。


  「那……我們……是真的……被……被拋棄了嗎？」聲音顫抖著。


  害怕著。


  無比艱難的，問出了，恐怕是現在所有留在中央大陸的魔種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


  「對啊。」李拔魔……毫無顧忌地回答了，「你們的確被拋棄了，哦，還有我。」


  「所以，快逃吧。」


  所以，快逃吧。


  完全就是開玩笑一樣的話語，可現在，李拔魔卻是說的無比認真。


  窒息。


  他背後的下屬，都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他們這位主帥的這句聽起來像是玩笑的話語。


  悲哀的玩笑。


  「我讓你們逃啊，沒聽清楚嗎？」李拔魔笑了起來，笑得很低，他捂著自己的頭，「現在去的話，港口應該還有最後一班回去的船，還來得及。」


  「那……」那個一直在問話的人，吞了一口唾沫，幾乎是用了全部的膽量問了下一句話，「那您呢？」


  「我？」李拔魔還是笑，「我不走了，不想走了，就在這吧，你們要是誰回了阿斯嘉德，記得幫我跟教父大人帶一句話，就說我李拔魔，沒有後悔。」


  「大人……」那個人聽了李拔魔的話，卻是沒有立刻說走，他說，「您不走，我們也不走。」


  「別傻了，我也不是在試探你們，快走吧，留在這裡，只有死。」李拔魔終於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其實你們也不用回阿斯嘉德了，去哪裡都好，總之，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好好過完下半輩子吧。」


  他是真的這麼想的，他想通了，反正，與其大家都在這裡送死，不如大家散了吧，就這麼結束吧。


  他忽然有點累了。


  很累。


  「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以前，你們，想走的，就快走吧。」最後一次。


  暗夜寂寥。


  只有遠處的人類聯軍大本營里，偶爾傳來魔動力武裝行走的機械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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