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節 【交替】

  這一刀必將斬下路西菲爾的頭顱。


  早在蘇君炎跨過那一扇門之前，他的刀就已經到達了無比可怕的，刀出即中的地步。


  路西菲爾，真正的路西菲爾，那個夜晚，也是被蘇君炎的那一刀斬下了頭顱。


  雖然，事後蘇君炎想起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但已經結束了的事情，人死成空，他也沒有辦法去詢問到底那一夜出了什麼問題，路西菲爾才沒有擋下那一刀。


  不重要了。


  反正，這一刀，路西菲爾也依然沒有辦法擋下來。


  這一刀，是比那一夜更強的一刀。


  而蘇君炎面前的這個路西菲爾是一個比之那一夜還要弱了太多的路西菲爾。


  跨過那扇門后的第一刀，是送給路西菲爾的。


  也算是某種宿命的輪迴吧。


  註定，這一輩子，蘇君炎要為路西菲爾送行，無論是他生前，還是死後。


  這一刀，很難形容。


  你不能說這一刀很快，也不能說這一刀很強，很澎湃，很洶湧，很可怕。


  你只能說，這一刀，讓人很難過。


  它讓你想起了那個永遠追不到的女孩，回不去的故鄉，年輕時健康的身體，很多年前草原上盛開的花，你七歲時捕捉到的第一隻蟬。


  一切，你已經失去了，再也拿不回來的過去，得不到的未來。


  好難過的一刀。


  好傷心的一刀。


  所有人都在這一刀里黯然神傷。


  就連紅楓葉大禮堂的那扇已經在門口矗立了上百年的紅楓葉木門，也是悄悄地在提前流逝剝落。


  路西菲爾，也不例外。


  儘管他不是真的路西菲爾，可他也不能再保持溫和的笑意了，他也沉浸到了某種奇怪的悲傷里。


  可明明，在他的設定里，是沒有悲傷這種情緒的，所有的一切的所謂的情緒，難過也好，開心也罷，都是一種擬人的情態，他只是模仿別人的動作，他們臉上的肌肉。


  但在這一刻，他居然真切地感覺到了一種從大腦內部不斷蔓延出來，像是海一樣要淹沒他的情緒。


  有個聲音在告訴他。


  這種情緒，叫做傷心。


  難過。


  孤獨。


  從出生以來，就完全不同於這個世界上任何一種物種的孤獨。


  誰？

  是誰在說話？

  路西菲爾已經狂亂了起來，他的腦袋裡為什麼會有第二個聲音？

  難道，是那個人的靈魂復活了？


  不，不可能！

  他已經是這個世界上的唯一了，他已經徹底擁有了這個頭顱，這個靈魂了，沒有第二個他了。


  「滾！滾出我的世界！我才是唯一的，唯一的，太陽！」


  沒有人回答他，很久以後。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明明已經死去了，卻還能夠存留在這裡，但我能感覺到，就算是剩下這部分的我，也馬上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那個聲音並沒有朝著他咆哮，也沒有憤怒，就是很平靜地對他說：「你大概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延續了，雖然很不甘心，但，還是幫你一把吧，好好活下去啊，就當是為了我們共同的靈魂。」


  這個聲音剛剛落下的瞬間。


  現實世界。


  那一把東島大匠製作的絕世弧刀已經貼上了路西菲爾的眉心。


  驟然。


  一道強光，刺破了漫天的暗淡的太陽，從路西菲爾的眉心升了起來。


  它像是一顆太陽一樣，不斷地上升。


  和蘇君炎的刀刃抵著，一路升到了最高的天上。


  然後，是更強的光。


  這種光，已經不是蘇君炎之前看到的徒有其表的光了，而是真正的，純粹的，就算在線條的世界里，也是光芒刺目的光。


  這是真正的，路西菲爾的光啊。


  是路西菲爾再度重生了嗎？

  不，並不是。


  蘇君炎從那光里感受到了濃烈的決絕。


  這是最後一次釋放了。


  路西菲爾，晨星之耀，那顆曾經閃耀於最高天上的星辰，它光芒萬丈，又驟然隕落。


  他驕傲，淡然，平和，偏執，乃至瘋狂，最後一切都歸於虛無。


  他終將告別這個世界了。


  蘇君炎這一刀，沒有斬中，落空了。


  可他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因為這是一次告別，也是一次送行。


  為他曾經最強大的對手，路西菲爾。


  他走了，蘇君炎在那傷心一刀里，和他的光對視著，然後互相揮了揮手。


  「再見了，蘇君炎。」


  「再見了，路西菲爾。」


  「雖然很不甘心，但，這個世界，就交給你了吧，還有奧莉薇亞，照顧好她，真遺憾那個人不是我。」


  「我會的。」


  「那麼，我就先走了，以前的事，我很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


  「走了。」


  光在空中緩緩地消散。


  又只剩下黯淡的太陽掛在了天上，這一刀之間，就像是前後兩個太陽王的交接。


  光芒萬丈的太陽落下了。


  黯淡的太陽還高掛在天上，雖然黯淡了一點，卻也可以照亮這個世界。


  人造人路西菲爾獃獃地望著天空，看著那已經消散無蹤的最後的光茫然出神。


  他覺得自己失去了一些東西，也得到了一些東西。


  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好難過啊，好傷心啊。


  眼淚就那麼毫無預備地從眼眶滑了下來，他根本就沒有流淚這種技能。


  「你走吧，我今天不殺你。」蘇君炎像是也有些難過，他收刀回鞘，看了一眼還在發獃的路西菲爾，又看了一眼不知名的遠方。


  如果你想開槍的話，我不介意今天就殺死你的。


  遠方，一個隱秘的角落，全身已經被一層古怪的金屬覆蓋的槍手，感覺著那個男人的目光，握槍的手，居然情不自禁地抖動了一下。


  要知道，他的全身，在受傷以後，已經完全由最新的科技改造過了，他已經被切除了人類的那些不必要的情緒感知。


  也就是說他不會再感覺到恐懼，害怕，他的手，按道理來說，絕沒有可能顫抖的。


  但還是，忍不住……


  已經強大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他默默地收起了那把叫做十億光年的槍支。


  覺得自己差不多可以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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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