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節 【命運的黑鳥】

  天下雪了。


  阿爾托莉亞抬起頭看著天空。


  從她出生開始，她就被告知，她必須要繼承身後這個國度，並用生命去守護它。


  因為她的父親只有她一個女兒，除了她以外，別無他選。


  可是，她並不願意。


  因為那樣，她就要以另一個完全不屬於她的身份，去度過她的一生。


  以一個王子的身份，也許她以後還要被迫娶一個大臣家的女兒，她們相親相愛，然後以一種不知道的方式再生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當然不是由她的妻子生，而是由她來生。


  之後她們的孩子也會登上王位，這個國度再度流傳下去。


  荒謬的一生。


  可事實就是這樣，這個國度，不允許女人繼位。


  阿爾托莉亞希望這一場雪永遠都不要停。


  雪停了，她就要全方面地去學習怎麼做一個男人了，一個出色的王子，從此遠離她所喜歡的郊遊，在河邊散步，穿好看的裙子，在鏡子里看著自己青澀而稚嫩的嬌軀發獃。


  都不會有了。


  她也不會再有一個可以喜歡的男人，像是那些故事說的那樣，相親相愛，一直到各自老去。


  「真不想看到你停下啊。」阿爾托莉亞托著自己稚嫩的臉孔，看著大雪發獃。


  但雪終究會停下的，再過一會，就會有人來叫自己走的。


  走向漫長而無趣的命運。


  十幾歲的少女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就有這樣的念頭，彷彿那樣的一生，她已經嘗試過，並且過了一半。


  走吧。


  她對自己說，與其被命運攜裹，不如擁抱命運吧。


  可命運，往往就是這樣，讓人捉摸不透。


  就在她已經徹底放棄了，打算擁抱它的時候，它又對她說，可不一定哦。


  她站起身的瞬間，大雪的盡頭，有什麼東西來了。


  如果說，阿爾托莉亞有記日記的習慣，那麼她一定會在今天的日記上寫上，命運轉折之日。


  那個人，就是我的命運。


  她驚訝地看著天邊，繼而是驚詫，和不可思議。


  因為她不敢肯定她到底看到了什麼。


  那是一隻鳥，渾身漆黑的鳥，它又好像是渾身冒著漆黑的火焰。


  它從大雪裡來，就像是那根刺穿命運的尖矛。


  如果阿爾托莉亞沒有記錯的話，這種鳥，好像在傳說中，被稱作鳳凰。


  只是，有黑色的鳳凰嗎？


  不管有沒有，黑色的鳳凰已經落在了她的面前，帶著一種凄冷的感覺。


  在黑鳳凰落下的一剎那，雪也停了。


  有個人從黑鳳凰上走下來。


  這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人，他長得不是很英俊，甚至可以說是普通，扔在人堆里，一定會找不到。


  可阿爾托莉亞，就是覺得他很特別。


  也可能是，從一頭黑色的鳳凰上走下來的男人，一定會很特別吧。


  他像是認識阿爾托莉亞，走到了她的面前，笑著對她說：「你好啊。」


  「你認識我嗎？」阿爾托莉亞疑惑地問道。


  很奇怪，她居然不害怕，沒有立刻尖叫起來，讓衛兵把這個怪異的男人抓走。


  居然，她的內心裡對這個男人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又或許，是因為這個男人是從天邊來的，那是阿爾托莉亞永遠到不了的地方。


  所以她會覺得很羨慕這個男人，想要知道天邊到底有什麼。


  「天邊到底有什麼？」她就真的那麼問了。


  「你真的想知道嗎？」男人笑容古怪地問道。


  「很想知道。」阿爾托莉亞用力點頭，說，「因為過了今天，我就再也沒有機會知道天邊有什麼了，就算可以知道，我也不能知道了。」


  最後一句，明明是十來歲的小姑娘，居然帶著一種幾十歲人的哀愁。


  「我可以告訴你天邊有什麼，只說我有一個條件。」年輕的男人還是笑著說。


  「什麼樣的條件？」阿爾托莉亞躊躇了起來，「我現在還沒有登上王位，我什麼都沒有。」


  「不，我不需要那些東西。」年輕的男人搖頭，「我只是需要你做一個選擇。」


  他忽然伸出了兩隻手，舉到了阿爾托莉亞的面前，說：「我的兩隻手裡，分別有兩顆藥丸，你選一顆，然後吃下去。」


  「吃下去會怎麼樣？」阿爾托莉亞頓時警惕了起來。


  「左手的藥丸，你吃了以後，我就告訴你遠方有什麼，可因此，你可能會失去現在的一切。」年輕的男人頓了一下，繼續說，「右手的藥丸，你吃了以後，就會忘記我，也忘記今天的事情，你會好好生活下去。」


  「我……」阿爾托莉亞原本已經做出了選擇，可當她真的想要決定的時候，卻又猶豫了起來。


  為了遠方，就要犧牲現在的一切嗎？


  失去這個國家的繼承人的身份，讓父親傷心，讓整個國度的人們都陷入危機中。


  一個國家可以沒有國王嗎？


  「我……」


  「不要著急。」年輕的男人卻是善意地搖了搖頭，「我可以等，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以後的這個時間，還是在這裡，你來告訴我你的選擇。」


  三天以後，就是她正式走上那一條道路的時候。


  真的是命運安排給她的使者嗎？


  「我……」阿爾托莉亞剛想再說些什麼，卻發現那個男人，包括那隻漆黑的鳳凰都已經不見了。


  她還沒有來得及問那個男人的名字。


  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殿下，雪越來越大了，該回去了。」這時，衛兵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身旁，低聲對她說。


  她茫然失措地看著天空，很久。


  如果，這是命運最後一次向她網開一面。


  那麼多年以後，她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又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是後悔沒有知道遠方有什麼？

  還是後悔沒有讓那個男人帶著她一起走？


  也許他們可以一起去很遠的地方，騎著那隻漆黑的鳳凰。


  就像是故事說的那樣。


  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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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