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節 【被綁縛的魔】

  鐵浮屠來到了一片衰敗的荒原里。


  這個場景他其實並不陌生。


  他知道自己是來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或者說，是浮屠世界。


  他清晰地記得，當他最後一刻選擇了進刀的時候，是西門夜樓攔在了他的面前。


  他最終沒能徹底殺死李拔魔。


  當然，他的本意其實也不是為了殺死李拔魔。


  他是為了和李拔魔真正一戰。


  只是李拔魔似乎已經放棄了生為魔種，生為一種智慧生物的權力。


  他在和外面的世界同化了。


  這一點，其實和魔紋術士的精神封閉很相似。


  也是徹底喪失了希望，將自己給封閉了起來，隔絕了和外面的聯繫。


  李拔魔相對來說，更決絕。


  他是把自己給放棄了，不是封閉，也不是隔絕。


  是放逐。


  他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流浪。


  鐵浮屠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他。


  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應該就是他和李拔魔的精神世界的雙重投影。


  他們的精神世界已經合併了。


  若是他不能找到李拔魔，那麼也許他自己也沒辦法出去。


  按照心意，找了一個方向，鐵浮屠開始朝著那個方向前進。


  也不用太刻意去尋找。


  到了鐵浮屠這樣的境界，即使是生存在精神世界里，他的直覺依然有效。


  強者的直覺，往往就是命運最終的方向所在。


  在荒蕪的原野上行走，鐵浮屠能夠不時看到一半枯萎一半又在瘋狂盛開的鮮花。


  那是兩重世界投影的表現。


  是生和死的對抗。


  也是鐵浮屠和李拔魔的意念的對抗的表現。


  無時不刻。


  一直到他們其中一個人倒下，才有可能會結束。


  鐵浮屠的耐心不錯。


  儘管他很清楚外面很有可能因為他和李拔魔，又起了戰端。


  又可能他現在的情況很危急。


  但他還是不驕不躁。


  那是他多年修鍊浮屠武道養成的靜功。


  著急，是沒有用的。


  隨著行走的距離越來越遠。


  鐵浮屠注意到四周圍的生機似乎在越來越濃烈。


  這足以說明一點。


  那就是，他似乎在朝著屬於自己的世界的那一部分走去。


  這對於鐵浮屠來說是個好消息。


  至少在他自己那部分的世界里，他具有主場優勢。


  還有一點就是，從這個行走方向來，李拔魔很有可能居然是在鐵浮屠的那一部分世界里遊盪。


  雖然在表面上，或者說外在的那個李拔魔的想法里，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他在求死。


  可真正的，屬於真的李拔魔的那一部分，也還是在渴望著生。


  他渴望活著。


  渴望強大。


  渴望揮出更加強悍的拳頭。


  這才是鐵浮屠認識的那個李拔魔。


  他知道自己並沒有找錯方向。


  繼續向前。


  當鐵浮屠的眼睛里出現了一片徹底開滿了鮮花的平原的時候。


  他看到了李拔魔。


  也看到了那一塊開著一朵小花的頑石。


  那是鐵浮屠的生命之石，也是鐵浮屠的生命之花。


  現在李拔魔就站在這塊石頭旁，像是在好奇著這塊開著花的石頭。


  為什麼，會開花一樣。


  「李拔魔。」鐵浮屠並不擔心李拔魔會對那塊頑石做什麼，他看著李拔魔，喊他的名字。


  可李拔魔，像是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一樣，愣了很久，才抬起頭，朝著鐵浮屠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後他就繼續低頭看著那塊石頭。


  彷彿那塊石頭是這個世界上最有趣的東西一樣。


  那也的確是這個世界，最有趣的東西。


  那是鐵浮屠的精神世界的本源。


  李拔魔看了很久后，終於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朝著那朵開在了石頭上的花，伸了過去。


  他想要去觸碰這朵花，摘下這朵花。


  鐵浮屠並沒有去阻止李拔魔的這個舉動。


  他還是繼續看著他，看著他的手，觸碰到了那花。


  下一秒鐘，他的手像是被火燒了一樣，彈了起來。


  他身體上的那些好像灰燼一樣的漆黑的寂滅之光，被那朵花上瀰漫著的生機刺痛的黯然。


  於是他發怒了起來，全身上下長出了刺，手變成了刀，他撲向那朵石頭上的花，要去撕碎它。


  鐵浮屠自然不會再坐視下去了，他一下子來到了那朵花面前，攔住了李拔魔。


  他抓住了李拔魔長滿了倒刺的漆黑拳頭。


  「醒來吧，李拔魔。」他看著李拔魔混沌而死寂的眼眸，低聲對他說，醒來吧。


  然後不知道是不是醒來這個詞刺激到了李拔魔，他發起了狂來，濃郁的死寂之意，終於在意藏不住了。


  一瞬間，原本鮮花一片的平原上，瞬間，萬物凋零。


  只有那朵生長在石頭上的小花，還在靜悄悄地開放著。


  直到這一刻，鐵浮屠才明白過來，這一直都是他的世界，而並非是雙重世界的合併。


  因為，李拔魔的世界，就是他自己，就是鐵浮屠現在面前這個所有死寂的結合體。


  只要殺死了他，真正的李拔魔就會醒來。


  他被困在了，那無窮的死寂里。


  鐵浮屠彷彿能夠看到李拔魔的眼眸。


  他被無數的愧疚，難過，悲傷，絕望的鎖鏈捆綁在這具長滿了倒刺的漆黑身軀的心臟上。


  眼神孤獨而悲傷。


  「殺死我吧。」他又在這麼說。


  但是，但是。


  「李拔魔……」鐵浮屠握緊了拳頭，站在了那開著小白花的頑石前，大聲道，「我是來救你的！！！」


  「醒來吧！！！」出拳，李拔魔的拳頭，像是頑石，又像是白花，更像是鐵塔。


  或者是，整個世界。


  「轟——」崩塌，原本闊大的，荒蕪又偏偏生機勃勃的世界，在這一拳里，驟然崩塌了。


  只有無窮的死寂在哭嚎。


  李拔魔終於爆發出了他的所有戰力，所有憤恨，所有的埋藏的悲傷。


  那一刻他強悍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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