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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絕處逢生

  狻猊懷疑才被沉了海的那些唐府人眾身上帶有儲物類法寶,這倒不怪他反應慢、馬後炮,關鍵在天垣世界上這類偏向於術法的寶物實在寥寥可數,就連一郡之尊的唐府也未必能夠拿得出手來,所以才會被本能地忽略了這種可能性。睚眥聞言,也不禁悚然一驚:「不知道唐府有沒有……但唐瑩那婆娘身上,可是有一枚虛空鐲的呀!」


  可是再回去撈屍體明顯不現實,睚眥無奈之下,只好將手下全都聚攏到一起,詳細盤問。然而那些海盜們都說:「我等不知道虛空鐲是什麼玩意兒,但那幾具屍體上連比較完整點兒的衣服都給扒了下來,哪會有什麼寶物跟著一起沉了海呢?」


  海盜們這些年日子不大好過,有一大半兒幾乎都改行當了漁夫了,這回好不容易撈著票大買賣,報酬相當之高。但窮人節儉慣了,但凡有點兒用的東西全都從屍體上剝了下來——倘若說張祿「摸屍」才剛入門的話,他們個個都有大師級的水平。即便知道唐府之人身上毒物很多,也都用帕子裹著手,盡數拿下,大不了轉身再進獻給那幾名高手嘛,但凡那些高手一高興,肯教自己一招兩式的,說不定整個人生都會有所改觀。


  這會兒睚眥問起,海盜們不敢再藏私,趕緊把從屍體上搜來的東西全都聚攏在一處,以供四龍檢查。


  其實就連睚眥都不清楚虛空鐲究竟長啥樣兒……但既名為「鐲」,肯定大小得能套在手腕上吧,而且這是古物,形質自然奇特,又是寶物,必有真氣環繞……只可惜翻查了半天,就毫無任何可疑物品。


  狻猊撓撓後腦勺:「難道是我想多了……」


  一行人抵達孤島,連續翻查了整整三天三夜,就差把每塊草皮都給掘開來了。他們自然發現了那個堂陽季藏寶的秘窟,洞中浮土上有很明顯的凌亂的腳印,還有曾有箱籠放置的痕迹,可見沒有找錯地方。然而財寶究竟都到哪兒去了呢?


  睚眥與兄弟們商討,又逐一審問那些跟來的海盜,說你們可曾見過這樣一個人,大概是窺奧水平……好吧,以你們的境界也瞧不出來,這人年紀不大,最明顯的特徵,是嘴唇上方留著兩撇小鬍子,乍一看彷彿多了兩道眉毛……


  海盜們全都搖頭,說沒見過這種四條眉毛的人……或者屍體。


  張祿已入無我境界,外帶學習了「流雲宗」的劍法,此事四龍並不知曉——張祿進階是在前一座海島上,然後才剛返回大陸,沒等上岸,就又被唐府派到這座島上來了;而至於「流雲劍法」,乃是風赫然私授的,估計也只有三個小夥伴清楚——否則就算張祿戴著人皮面具,必然一出手,睚眥便即察知……起碼也會有所懷疑。


  所以睚眥就跟兄弟們說,估計咱們是真的中了唐府聲東擊西之計啦——其實更準確點兒應該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只可惜天垣世界沒有這個典故,更沒有這個成語——否則為什麼張祿不在船上?而且咱們也把這島上翻了個遍,光找到點兒動物的殘骨,不可能是唐府卸磨殺驢,把張祿悄悄給宰了。


  ——當然啦,他們也可能把張祿宰殺之後,直接拋海里去了……那就徹底的沒有了證據啦。


  所以很大可能,唐府派出了兩條海船,一條在前面作誘餌,另一條就趁著咱們剿殺前船的機會,把島上財寶徹底搬空。想不到唐府倒有這般見識……肯定是大老手下有內奸,事先泄露了咱們來襲的消息!


  那麼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呢?狻猊建議:「對方既然得了藏寶,必然不肯繞遠,而會直航大陸,咱們船快,從后追擊,說不定還有得手的機會!」睚眥點點頭,說只能如此,別無他途了……趕緊上船,能不能追上純看天意,若是天意要我等失敗,沒有辦法,為兄只好親自前去向大老請罪,必不連累兄弟們。


  當即揚起船帆,順風而去。直到船隻將將抵達地平線,在海島上快要望不見了,張祿的身影才逐漸從高崖上顯現出來。他還從懷裡掏出一方絹帕來,遠遠地朝著海盜船的方向揮了揮——「BYE-BYE。」


  然後輕嘆一口氣,彎腰箕坐——我跟這小島還真是有緣啊,看起來至少得要多呆三五個月啦……好還虛空鐲里的食水還頗足夠……


  那日張祿力戰三龍……不,從三龍一往唐府海船上躥,他就知道此行兇多吉少,若是不出奇招,必然身首異處。那麼奇招何來呢?嘿嘿,老子確實是有「氣運」加身之人哪,沒想到在清玄世界留下的後手,回到天垣世界還能夠派上用場。


  當初在清玄世界,張祿想要前往洞玄派偷窺筇山真人的渡劫儀式,看看這老道是不是真能白日飛升,因為怕被洞玄派高人查知,故此按照風赫然的建議,找隨風要了紙筆、硃砂,連畫四道隱身符。畫完之後,自覺精神尚足,乾脆繼續又寫了幾道別的符籙……


  「未慮勝,先慮敗」,正如隨風所說,隱身符未必能夠瞞得過化神真人,一旦被敵人察知蹤跡,自己還得準備幾樣保命的招術才好。符籙最大的好處就是使用方便,即便自己不用,也可以給同伴們防身;而且符籙還能保證不受干擾地最大程度輸出,一旦被化神們糾纏上了,及時用符比現使法術要穩妥得多。


  他是沒想到,還沒能接近洞玄派呢,就被太真魔給攝離了清玄世界,然後又扔回天垣世界來,於是那些符籙就原封不動地留在了虛空鐲內。等到唐時章乘船來接,張祿一見帆影,就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包括自己書寫的符籙,還有暫且蛋用沒有的文遺山所賜符籙——全都從鐲子里取出來,揣入懷中。


  天垣世界並非術法無用——否則也不會產生虛空鐲之類法寶了——而是張祿等級受到壓制,也還沒有找准符合這方天地法則的術法運用方法,所以他不能隨心所欲地施發而已。但他已經能夠一定程度上運用幻術,對付某些小角色啦,至於符籙之可用,更是早就得到了證明——哪怕這並非天垣本土的符籙。


  所以眼瞧著三龍躍上唐府大船,並且很明顯是奔著自己來了,張祿便暗中扣符在手。他所寫的這些符籙以幻術為根基,多是些有利於躲藏、逃遁的法術——否則若真在洞玄派附近被大群化神真人圍上了,你就算排出幾十道能發「熱核風暴」的符來又能管得甚用?只是當時還有些猶豫,自己若是此刻閃了,唐時章和那六名唐府從人便死定了呀。棄友而逃這種事兒,從前他是做得出來的——反正也不大可能會有人活下來指著自己鼻子開罵——但不知道為什麼,與黎彥超等人接觸久了,心腸竟然變得有些發軟……


  真正「婦人之仁」!

  因而即便左支右拙,死生頃刻,還是下不了決心使符——這會兒他倒後悔了,真要是放招「熱核風暴」,就能把眼前這仨不知死活的傢伙全都燒成焦炭!直到眼見唐時章被睚眥一拳打飛,估計最多也就剩下一口氣了,明確知道回天乏術,張祿才匆忙用上了「替身符」。


  所謂「替身符」,是當場幻化出一個與用符者本人外貌、形狀一般無二的幻像出來,還能在一定時間內操控此幻像做出一些簡單的動作——當然啦,並沒有什麼攻擊力。「替身符」生效的同時,他又用上了「隱身符」,於是真身隱去,假身縱起,被椒圖一旁牌打落海中……


  這也是張祿深思熟慮后才確定的步驟,若是假身不落海,而是「死」在船上,很容易就被人瞧出破綻來,再說了,這假身又不可能維持太長時間……


  至於張祿的真身,趁著海盜們紛紛擁上甲板的機會,先悄悄蹩過去探了探唐時章的脈搏,確定已死,再無可救,於是便從屍身上摘脫了虛空鐲——所以海盜們來「摸屍」,根本就找不著這樣法寶。此後張祿一直藏身在睚眥等人之側,靜靜地竊聽他們的對話,結果越聽越是心驚。


  果不出他所料,睚眥等四龍並非下海為盜,偶然撞見唐府航船的,而完全是早有預謀,追蹤前來,其目的正是堂陽季的藏寶!而且話里話外,他們還多次提到一位「大老」,那傢伙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


  能夠驅使「六龍」,還讓睚眥說出「為兄去向大老請罪」之類話的,究竟是何方神聖了?!

  唐府此番行動非常隱秘,除非唐麗語那大嘴巴又泄露給了旁人知道,否則是知者寥寥啊,還肯定得是唐府高層才能獲知,難道其中藏有內奸?不,黎彥超和風赫然也可能將其事泄露給了自家上層,西黎和流雲宗橫插一杠,殺人奪寶也不算稀奇,其中西黎的嫌疑應該最大……


  然而前一份財寶就是四家合謀,撇去東黎不算,唐府對於剩下兩家必然有所防備——唐麗語有沒有告訴唐侯,那兩家也已然察知了此事呢——若是沒有足夠的把握,唐時章不會孤身出海,怎麼著也得多派幾名無我境跟著他呀。


  而且通過黎彥超和風赫然,那兩家必然已經知道張祿邁入了無我境,但睚眥在盤問部下的時候,卻還說他是窺奧……難道還有第四方,不第五方勢力,也在覬覦這堂陽季的寶藏?

  頭緒太多,線索太少,張祿也實在想不明白,只好等將來返回大陸之後,再向唐侯稟報,並且找唐麗語過來對質了。


  且說他就一直隱身在海船之上,直到跟隨睚眥他們重登小島。繼續藏在船上,最終跟他們一起返回大陸是很不現實的,「隱身符」終有時限,不可能一直生效,事實上登島后不久,張祿就把四張隱身符連續用掉了三張。好在他在這島上呆了很長一段時間,對於地理極為熟悉,海盜們雖然把島上每一處都翻查了個遍,張祿也總能找到暫時的藏身之所。


  再說了,只要避開睚眥等人,對付那些僅僅問道境初階,最多也就中階的普通海盜,張祿的幻術還是能夠起一定作用的。不可能使對方當面不見,但完全可以跟戴著「石頭帽」一般,讓他們眼角掃過,卻懵然不覺附近樹旁斜倚著一個人……


  睚眥等四龍終究並非海上出身,到處搜索的這幾天,每當夜幕降臨,他們都寧可露宿島上,也不願再去海船上受那風浪顛簸之苦。張祿就趁著這個機會潛入水中,悄悄使「電光影里斬春風」在每條船底都捅了幾個大窟窿,暫且用壓艙物堵著,估計靠在岸邊還不會出事兒,一旦船行海上,遭遇風浪,必然水涌船漏。


  至於能不能使船隻徹底傾覆,張祿心裡也沒底,只是——不如此不足以解吾心頭之恨也!


  直到海盜們把島上都搜索遍了,睚眥召聚兄弟們開會,商議此後的行止,張祿才用掉最後一張「隱身符」,蹩近了竊聽——終於這些惡賊打算開路啦,而我就此仍舊滯留在這小島之上……


  他還能不能再返回大陸呢?理論上倒並非絕境——唐府海船失蹤,唐時章生死不明,唐侯肯定還會派船出海,到這島上來探查個究竟的。估摸著一來一去,起碼也得三五個月,甚至時間更久……若是能夠再去玄奇界出任務還則罷了,否則這枯守的寂寞,真說不定會把人逼瘋。


  只是除此之外,已無他法……


  閑來無事,張祿偶爾會掏出那枚堂陽季珍藏的石片兒來揣摩。隨著每日打坐修鍊《名實辯》和《玄洞寂然功法初階》這兩部內功心法,他的內循環反覆受到洗鍊,感官也日益較從前敏銳,某日猛然發現,這石片上貌似寄存著一絲很微弱的氣息——


  兇殘、暴戾……好熟悉啊,自己曾在哪兒感受過來著?

  對了,這分明是「龍」的氣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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