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克蘇魯
那個叫昌某的老仙並未將所知道的對張祿合盤托出，就直接躍上虛空隕落了。張祿是又驚又氣，疾撲過去便待阻止——當然啦，其實他並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別人去死……誰想昌某身上已經散發出耀眼的光芒來，軀體就跟一顆核彈爆炸似的——當然比地球上最強大的核彈的當量還要大上無數倍——積聚數萬塌縮年的意識和能量便猛然向四面八方散逸出去。
張祿首當其衝，就覺得一切感官全都失了效，無數意識和能量直往自己身體里鑽。他知道已經無能阻止對方隕落，惱恨之下——好吧，你給我就收著，老子把你丫全都吃干抹盡算了！
心裡這麼想著，吸收意識和能量的速度陡然增快，倘若還有別的仙人見到，一定會發現那顆火球原本洶湧膨脹之勢微微一滯，速度就此放慢，並且越來越慢，直至反倒向內收縮，同時一根粗大的光柱從火球中疾射出來，將張祿徹底籠罩其中。
張祿瞬間便吞噬了無盡的意識和能量，但絲毫也沒有不適的感覺，反倒獲得了從未體驗過的無比快意。倘若一定要比喻的話，就好比一個從來不知道香甜為何物的悲摧農奴，突然間被人塞進嘴裡一塊水果糖，或者一個自生來便始終處於半飢餓狀態的流浪漢，突然間得著了一頓飽餐——原來吃飽了飯是這樣的舒服啊，是這麼地有滿足感啊！
面前的火球越縮越小，直至徹底被張祿所吸收，而張祿雖然基本上吞噬了昌某的遺體，卻如同一個人剛剛吃飽一般，尚不能完全消化，把肚子里那些食物轉化為自身的營養。他就覺得渾身如同火燒，並不屬於自己的能量與自身的能量糾纏在了一起，導致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氣息混亂，同時無數念頭紛至沓來，就好比被灌輸了一腦袋的新知識一般，似懂非懂，頭腦頗感眩暈。
其實他完全可以暫且抑壓住這些外來的意識和能量，然後再尋找機會慢慢消化，但問題這還是頭一次如此大規模地吸收外物，缺乏經驗的他竟然沉浸在這種舒適與痛苦並存的，或者說滿足與腹漲並存的夢幻般的感覺中，一時間難以自拔。
等到他好不容易恢復了意識的時候，就發現遠遠的，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視野中……
當張祿說到這裡的時候，三無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先別提以後的事情，你吸收了那老仙的意念，可有什麼收穫嗎？」
張祿瞥他一眼，想了一想，回答道：「簡單來說，我等地球餘孽非仙非龍，本是一種半自然半神怪的造物……」
三無不禁吃驚道：「在這超三維宇宙中還有高於仙人或龍族的存在嗎？難道是說……四維宇宙的生命？！」
張祿搖一搖頭，冷笑道：「所以啊，光提我的收穫，你們什麼也明白不了。除非先根據原有的設定，接受我接下來要說的幾個全新設定。」
魏強擺擺手：「別理那賊禿，你就按你的邏輯、順序來闡述吧——真是的，又不趕著投胎去。」
張祿笑一笑，隨即伸出右手食指來：「先說說第一個設定吧——你們誰知道仙人之間如何配對、繁衍？」
魏強和三無對視一眼，然後一起點頭：「大概齊明白吧，但都沒有親身經歷過……」
張祿笑道：「估計咱們認識的人中間，都沒誰見到過吧……」
超三維世界的類人生命，也就是所謂「仙人」，並不全部都是由三維人類通過修行飛升上來的，也有極少數自我繁衍的產物。仙人的配對、繁衍，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很複雜——簡單來說，就是兩或三位仙人各自抽取出自我意念的一部分，結合成為一個新的生命體。
人類的遺傳因子據說是dna，也即去氧核糖核酸，在仙人體內也有類似的存在。所謂仙人並不是能量和意念的簡單雜糅，其組合自有其內在規律，並且萬人萬面，絕無徹底相同的可能。同一規律無法形成一個以上的個體——說白了不可能直接克隆——但兩到三個規律組合起來，則有希望形成新的生命體。
但是與人類不同，仙人固然也分男女——其實只是保留凡人時代的性別自覺而已——但這對於配對、繁殖卻並無意義。也就是說，女仙和女仙可以配對，男仙和男仙也可配對，二男一女、二女一男，同樣可以配對——反正也不需要使用到生殖系統、生殖工具，以及人類的生殖行為嘛。
但是仙人之間的配對也是很複雜的，參與者必須完全徹底的心甘情願，並且願意毫無保留地接納對方——或許可以類比為人類所說的「愛情」吧——只有這樣，各自的內在規律才不會相互排斥。據說有仙人為了加大同類的數量，曾經研究過單體繁殖和「無愛」繁殖，但結果卻都以失敗而告終。
因為仙人也並非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生命形態越高級，所接觸到的宇宙層級也更繁複，未知永遠比已知要多……再加上修仙之道與機械社會中的所謂科學不同，缺乏合理的研究手段，對於很多事物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對於自身規律的認識非常膚淺，遑論加以利用了。
而且仙人群體中以下界飛升的佔了絕大多數，只有極少量才是繁殖出來的——勉強可以算是超三維土著吧——這是因為新仙人大多沒有繁殖的慾望，要等老了老了，並且自感再度飛升無望，才會想著將自己的遺傳因子傳承下去，但到了那個時候，幾乎所有老仙全都避世隱居去了，獨自生存，很難找到所「愛」的另一半，或者另外三分之二……
就好比說地球上那些所謂的剩男、剩女們，比較容易找得著配偶的歲數往往並沒有婚配的意願，而等到年歲漸長，有了意願了，卻又很難再找到合適的伴侶——好在天上沒人逼婚。
所以張祿才說，別說親身經歷了，「估計咱們認識的人中間，都沒誰見到過吧……」
三無習慣性地插嘴：「即便沒有見過，這設定我們都了解啊，從中又可以引發出什麼全新的設定來呢？」
「全新的設定就是，」張祿一挑眉毛，「其實『無愛』繁殖是可能的，並且就連仙人和龍族之間，都可以配對、繁殖！」
此言一出，幾乎石破天驚，魏強和三無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三無隨即反應過來：「那些上半身是人，下半身似龍的所謂古仙，難道就是此類繁殖的產物？」
張祿點點頭：「然也。」但他就此打住，並未多做解釋，反而伸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下面來說說第二個設定：龍族究竟是什麼？龍族也是飛升的產物嗎？」望望兩名同伴，直接給出了答案：「是的，沒錯，也許超三維諸象限圍成了一個環，或者一個球體，連通著無數的三維世界，其中相距最遠的兩組三維世界中分別產生了智能生物，那就是人和龍，在三維世界中，它們的生命形態就已經截然不同了。
「或許正如三無從前猜測過的，三維龍族是珪基生命，甚至砷基生命，或者咱們完全想象不到的什麼類型的生命體。但是萬法歸一，在飛升到超三維世界之後，仙和龍都變成了非物質的意識和能量的聚合體。但就好比地球上的生物，雖然同為碳基，dna極其微小的差異，都會形成外形、習慣完全不同的兩種生命形態，仙人和龍族也是如此，再加上保留了凡間的記憶和習慣，所以才會有天壤之別……」
習慣的養成最終會變成自我的一部分，即便生命形態改變了，舊的習慣仍然可能繼續保留。比方說仙人，作為非物質的能量、意念聚合體，完全可以無形無質，但卻偏偏習慣以人形出現；宇宙浩瀚，仙人無不可居，但絕大多數仍然習慣於住在行星或者衛星上，並且一定要頭上腳下……可以倒著嗎？完全可以，並不妨礙生存和行動，但總歸——不習慣啊。
「很久以前，就有仙人嘗試著與龍族溝通，希望可以解除誤會，停止戰爭，但或許是原本生命形態的差異太大，或許是如今的生命形態仍然存在著不小的差異，竟然完全找不到溝通的可能。而且你跟一個強盜說要他放下屠刀，即便語言相通，他也未必會聽你的——我不是說龍族是強盜，但生命形態的不同，註定了它們的基本觀念與人類也大相徑庭。我們所感受到的龍族氣意中的邪惡、凶暴、殘忍，或許在它們的意識中卻是正直、仁愛、慈祥，它們看仙人才是邪惡、凶暴、殘忍的……」
魏強點頭：「很有道理——但能夠引申出來什麼新設定呢？」
張祿笑笑：「龍和仙，其實是可以溝通的。」不等同伴們展現出驚愕的表情，他又豎起了第三枚手指：「繼續——超三維世界的三維面與三維世界有什麼不同呢？」
其實可以說並沒有什麼不同，倘若一個下界的人類可以來到超三維世界，並且存活一段時間的話，那他眼中所見的這個宇宙與自己原本的宇宙相似度會非常之高。一樣的宇宙虛空，群星閃爍，這些星辰中既有恆星，也有行星和衛星，相互吸引、運動，形成星系，此外還有星雲、黑洞、蟲洞之類的特殊事物……
哦，一般凡人估計也認識不了這些，大概只有獨一無二的機械社會的地球現代人，才有可能了解吧。
降維作比，三維世界的二維面跟二維世界同樣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這就好象一個立方體的某一個外側面，與普通平面差相彷彿一般。只有超三維生命才能感應到超三維世界的第四條並不完整的空間軸，三維生命是根本發現不了的。
當然啦，他們會發現只要略微轉換一個角度，這個世界將會變得完全不同，並且貌似與前一個角度所看到的毫無聯繫之處……
超三維世界中也有繁星閃爍，甚至也有蟲洞和黑洞，但蟲洞所連接的不再是同一象限中的遙遠兩點，而是半獨立的不同象限，而黑洞對於仙人來說，也並不為禍。
三維世界中的黑洞吞噬一切，既包括有質量的物質，也包括無質量的各種波——比方說光線——但在超三維世界中，仙人的能量和意念凝聚力相當之強，很少會受到外物的吸引，所以除非你非要往黑洞里鑽，否則是不會被強吸進去的。但若有仙人鑽進黑洞里去，會不會被徹底壓縮或者撕裂呢？會不會就此悄無聲息地隕落呢？沒有人知道，或許因為沒有仙人敢嘗試，也或許是因為嘗試者不可能再告訴別人答案了……
張祿當然並沒有說那麼多話，因為這些對於仙人來說都只是常識而已。但當他說到黑洞的時候，三無又忍不住插嘴：「難道還有什麼仙人可以順利穿過黑洞的新設定嗎？黑洞裡面又是什麼？」
張祿輕輕嘆了一口氣：「對於你我來說，黑洞也是可逃逸的，但我在吃掉那老頭兒的遺骸……我靠這麼一說好生的噁心……總之在我吸收了隕仙之後，我說一眼瞧見個龐然大物，那玩意兒，你我卻根本就無從逃逸……」
他當時所「見到」的那個龐然大物，大概直徑以百億公里計……也就是說，比地球上目前所發現的最大的恆星，以及張祿在超三維宇宙中見識過的最大的恆星還要大上不少。
當然啦，即便如此，在宇宙虛空中，此物仍然顯得孤零零的，並且以亞光速的速度向張祿接近的時候，感覺中象是在蹣跚漫步。
絕大多數恆星都是一個球體，因為其內核的能量幾乎均勻地向四周散布，即便在超三維世界，加上那第四條空間軸，也都是可以被稱為基本「圓融」的存在。但張祿眼前這個龐然大物則不同，它的本體完全不規則，並且向四個空間軸都延伸出很多條類錐體的突起來，這些突起還在不停地變幻、扭曲，就彷彿章魚的觸腳似的。
而且在第四個空間軸上，除了多條觸鬚外，還有一對接近於對稱的翼狀突起……
張祿說：「當時我一見到它，就如同深陷夢魘之中……」
三無嘖了一聲：「夢魘、觸鬚、肉翅……你確定這不是克蘇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