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當恐怖的力量伴隨著虎嘯龍吟一般的聲音爆發出來后,大地震動,空氣顫抖,殘破的人體像是被玩壞的布娃娃一樣地散落在郭靖身邊的大地上。數百人的鮮血將地面都染成了紅色。
身處中軍的鐵木真見狀,回首對一個精壯的喇嘛道:「金輪上人,便是這樣的勇士,你也有把握降服嗎?」
這個喇嘛正是之前曾信心滿滿地說「郭千戶雖然神勇,但還不是我龍象般若功對手」的金輪,他出身密宗,自小便被送入寺中修行,在武學和佛理上都遠超同儕,這才被派到鐵木真身邊來。此時他聽了問話,心中雖然也暗自為那恐怖的力量感到震驚,但還是嘴硬道:「龍象般若功乃是無上之神功絕學,練到高深處,自然能夠懾服一切外道!」
鐵木真大笑,揚起馬鞭,在空中抽了一記,喝到:「敵軍已經喪膽,全軍出擊!」
不用聽到中軍處的鼓號,哲別和速不台已經拚命地趕往了郭靖的身邊。他們驅使著戰馬不顧一切地向前飛奔,將那些失魂落魄的王罕部的士兵殺死或者是驅逐。好在郭靖沒有了繼續狂飄猛進,而是控制著戰馬慢跑著,趁著沒有更多的敵人來的時候,將身上的箭矢一根根地拔了下來。
「主公!」哲別衝到郭靖身邊,大叫道:「敵軍已經衝過來了,我們怎麼辦?是要繼續進攻嗎?」
就在他們前面,排山倒海般的騎兵集群已經沖了過來。就算多半是臨時拉出來的烏合之眾,但是這可是幾萬人馬。面對這種大場面,就需要有一顆強大的心臟。郭靖回頭看了一下,鐵木真一方的騎兵也開始跑動了起來。
但是交戰的雙方並不是直接迎頭撞上,而是大致分出了左中右三個集群進行交戰。有些士兵還下了馬背,佔據了幾處高低,用弓箭射殺那些賓士而過的敵方騎兵。
郭靖身上的箭矢已經全部拔了下來,這些敵人射過來的利箭上有許多還塗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毒藥。然而這些箭矢即便有射穿他身上戰甲的,也因為耗盡了動能而未能刺穿他的皮膚。況且,他現在的體質即便說不上是百毒不侵,也絕不是這些毒箭所能對付的。
他伸出胳膊活動了一下,然後對正看著他的部下們道:「當然是要繼續進攻了,你們跟我來!」
戰馬猛然加速,這隻一千多人的騎兵從一個空隙中插入了進去。
十萬人馬聽起來很多,但是放在空曠的原野上也不可能真的將每一寸土地都填滿。而騎兵之間的攻防,角色的轉換十分的迅速。往往上一刻的進攻者,在下一刻就不得不暫時退卻,特別是當交戰的雙方都是草原騎兵的時候,他們都十分擅長釣野伏這種戰術。
後退,前進,進攻,防禦,將近十萬人的大戰將這片土地的攪得沸騰了起來,在如此激烈的戰鬥中,只有最為敏銳的將軍才能抓住那稍縱即逝的良機,將手中的兵力發揮出最大的效果。
郭靖是這樣對戰機有著敏銳直覺的將領嗎?
或許他在武學上的天分真的是無人能比,然而在打仗這種事情上,經驗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即便他再天資聰慧,也不能彌補經驗上的不足。只有等到他身經百戰之後,才會獲得這種軍神才能擁有的特性。
不過,這個世界上,有用兵如神的高統帥將領,也有豪勇武無雙將武力值點滿了的將軍。而郭靖正是后一種。現在的他並不需要去指揮全局,而只需要帶著自己這支部隊不斷前進。
戰馬在賓士,呼嘯著的狂風從面上吹過,讓郭靖覺得心情大好。
不到兩千的騎兵以錐形陣向前推進,接連擊破了前來攔截的四個千人隊。這一次,郭靖並沒有上演一騎當千,而是指揮著這隻軍隊不斷地前進。因為某些原因,郭靖麾下的這個千人隊一水的都是膀大腰圓的壯實的軒昂是狗熊一般的大漢,然後他們還騎著肩寬接近兩米的高頭大馬,身上披著反射著金屬光芒的板甲,更過分的是有些傢伙還往身上套了兩層。
在碰到對方的攔截部隊的時候,這些傢伙們只要排列整齊,挺起長槍衝過去就能將敵人打崩潰。到了後來,來攔截他們的兵馬都不跟他們剛正面了,轉為在邊上不斷地騷擾。然後,郭靖就張開手中的強弓,將那些最為悍勇的敵人一個個地射殺掉。
桑昆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瘋掉了,從一開始,他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那個紅色的身影。每當過那個傢伙張開弓箭,他就會心驚膽顫一次。那個混蛋射了六十一箭,殺了他們部落里的七十多個勇士。而現在,那些傢伙們就要殺過來了啊啊啊啊啊!
「父汗,怎.……怎.……怎麼辦?」桑昆帶著哭聲對王罕道:「快點派更多的人上去啊!」
王罕面色陰沉,臉上像是要滴出水來。聽了兒子快要哭出來的聲調,他大聲地下令將手中的最後兩個千人隊也派了出去。對這兩個千人隊,王罕並沒有太多的信心。前面已經填進去了四個千人隊都沒能擋住對方,難道這最後的兩個千人隊就能建功了?
不但是眼前的戰局已經崩了,就是左右兩翼的部隊也被鐵木真的軍隊打得節節敗潰。
他一邊下令向後方轉進,一邊對身邊的幾個身披紅色袈裟的喇嘛道:「極為大師,你們能殺了那個人嗎?」
這幾個喇嘛都是王罕供奉多年的高手,有著一身不可思議的大神通。雖然現在看起來是打不贏了,不過能殺了那個身穿赤色戰甲的傢伙的話,也能大出心頭一口怨氣。
看到王罕的大纛開始后移,郭靖就知道對方是要逃跑了。在草原上,戰事不利的時候,暫時的退卻是很常見的事情。要不是被鐵木真逼到了本部,要不是後面有著幾乎全部的老弱婦孺,王罕早就跑路了。
現在戰況幾乎一邊倒的情況下,王罕想要撤離戰場就是一個很正確也很無奈的選擇。然而,對於郭靖來說,如果讓王罕跑了,他們就不得不花梗多的時間去剿滅。那麼,他就需要等待更長的時間才能帶兵去攻打金國了。
所以,他就怒喝一聲,駕馭著戰馬從數千大軍的戰陣中沖了出來。將弓箭放入袋中,摘下精鋼所鑄的長槍,郭靖隨意揮槍,將阻擋住他道路的敵軍全部挑於馬下。
王罕看到了郭靖這單人獨騎衝過來的身影,他也顧不得別的了,丟下了自己的大纛和部眾,打馬狂奔而去。在他身後,桑昆也搶了一匹戰馬跟著跑路了。
嘿,還想逃跑嗎?郭靖正待衝上王罕大纛所在的高地,卻感覺到四五道驚人的殺氣從高低上爆發出來。隨後,好幾個紅色的身影以飛快的速度向他襲來。
火焰刀,金剛指,伏魔杵,瘋魔杖,這四門武功都是密宗各派的鎮派神功,同時轟出,以有心算無心,這四個大喇嘛就相信,即便是神佛降世,他們也能將之轟殺當場。
郭靖是神佛嗎?很顯然他並不是。
那麼他能硬抗這四人的合力一擊嗎?特別是在他剛剛放了大招的情況之下。按照常理,世界上就不會有人能接住這四人合力轟出的大招。就算有人能比這私人的武學境界更高,就算有人比他們的資質更好,但人力有時而窮盡,即便是傳說中的王重陽前來,也只得暫時退卻吧。
然而,武功存在的意義就是提高自己的能力,就是讓原本處於弱勢的己方變得比對面更強,至少是在某個時間段,在某個瞬間變得比對方更強。便是這幾乎完美的合擊,也不會讓郭靖有任何的遲疑和恐懼。
想要成為一名強者,就必然要有著武學智慧,超凡本質和強者意志這三種東西中的至少一項。而同時擁有著其中兩項的郭靖,又怎麼會被區區四名敵人所擊倒?
力量在瞬間被谷到頂峰,「豪傑」的特性被激發,如梨花般紛飛的槍影將來襲的招數全部擋下,四個紅色的身影被強勁的力量彈開,以比來襲時更快的速度倒飛而出。即便是久戰之餘,他就依然有著超絕的實力。
可是,不等他喘息片刻,一道掌力已經侵入他身前三尺之地。這道掌力不帶一絲煙火之氣,在先前四人驚天殺氣的掩蓋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郭靖胸膛前。如今正是他舊力已竭,新力未生的時候,況且他手中握著的是制空圈在數米之間的長槍,被人靠近身來,想要出招反擊或是格擋,又何談容易?
郭靖盯著對方的雙眸,那是一對冷漠的猶如身處雲端之上神明的眼眸,有著一種不把他人的生命當成一回事的神情。他盯著對方的眼睛,想要找出反擊的空隙。可是對方乃是修行了數十年的宗師級別的高手,想要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找出對方的破綻就不是一件輕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啊。
可是,即便戰況不利,我就絕對的不會倒下!郭靖這樣堅信著。
他毫不猶豫地棄槍,將手臂收了回來放在胸前,同時左手一指點出。
他身材比常人高大,手臂比普通人要長,這一指雖是后發,卻幾乎在中招的同時擊中了對方。說是幾乎,那就是還慢了一拍。
對方的掌力陰柔無比,無視了他的護體氣勁,穿過了他的手臂,從身上的戰甲中穿過,想要滲透到他的心臟處。只是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這無聲無息的一招終究還是被化解掉了。
「他的兵器已經掉了,大家不要怕,我們一起上!」
一個被彈飛又撲上來的喇嘛大聲地道:「這下真是老天保佑,這人死定了!」
除了剛才被郭靖一指點中不知生死的傢伙,四個大喇嘛豁盡了平生之力再度攻上來。在這四人之外,還有數十名手持著彎刀,鐵杖和各種兵器的好手向著他發起了攻擊。
他抬眼望去,這些傢伙密密麻麻的,竟然將天空都遮蔽了。
然而,郭靖就在嘴角裂開一個笑容。
手中沒有兵器?可笑啊,某家最強的武功可不是在一隻鐵槍上。
他坐在馬背上,將右手緊握成拳。
拳,便是權。
握拳,就是握權。
出拳有力,就有權利。
我相信我的拳頭,就會比任何兵器都更強!
他怒吼一聲,聲震四野。
老天保佑?可笑!
「某家今日,便是要逆天口牙!」
敵人已經佔據了視野中的所有空間,那些冰冷和熾熱的殺氣殺意交織在一起,投注到他的身上,就讓郭靖覺得彷彿有什麼東西從他自己的內心深處醒了過來。
時間是在這一瞬間變緩慢了嗎?在他的眼中,敵人的動作在一寸寸地逼近,卻因為緩慢無比而破綻百出。
萬法唯心造,或許不是敵人的動作變得緩慢,而是我的思維和動作變快了?
或許是吧。不過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的拳頭已經變得熾熱無比。從身體的每一處角落湧現出來的力量匯聚在了我的這雙拳頭之中。它們在歡呼,它們在雀躍,它們在高喊著讓我去抓住勝利啊!
吐氣揚聲,舌綻春雷。
拳影如風,充斥天地。
我的拳頭已經急不可耐了,它們在催促著我。
去抓住勝利吧!去擊敗眼前的敵人吧!去擊殺這世間的強者吧!
眼前的這些人只是一個開始,我將會變得更強,更強,直到天下無雙!
這一招本來沒有名字,但在他揮出自己的拳頭的時候,嘴中就自然而然地吼出了它該有的名字。
去吧,「石破天驚拳!」
以更強的姿態揮出的拳頭,就將撲上來的一群人轟飛。被轟飛的人體在半空中便發出破碎的聲音,彷彿是被洪荒猛獸撕咬過一般。這些人還來不及發出慘叫,便被恐怖的力量撕成了碎片。
鮮血伴隨著人體的碎片灑落到大地上,恰似下了一場猩紅的血雨。又彷彿是地獄的血河翻轉,傾入人間。
無論是高地上下,無論是敵我雙方,看到這恐怖一幕的人都齊齊怔住了。
「如此可畏可怖的力量呵,」看到了這一招的金輪臉色大變,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死死地盯著那個在漫天血雨中閑適淡定的彷彿是在閑庭散步一般的身影,想要將那個絕強的身影刻入心底,「難道真是神佛降世不成?」
他的心情黯淡下去,再怎麼自負神勇,在這種已經超出了人力的力量面前,如果強自出手的話,也只會飲恨收場吧。除非是通曉了密宗的無上秘傳,身負知曉世間一切法的大神通,否則的話,他就不會是是那個人的對手。
不,他暗自沉吟了片刻,如果能將龍象般若功練到第十三層,或者只要練到第十二層,那也能跟他一較短長!
這邊金輪心中暗自下了決心,要回到吐蕃故地去重新修行。那邊,鐵木真一方的士兵們已經高聲歡呼起來。
「王罕逃跑啦!」,看到王罕的大纛倒下的鐵木真一方的士兵們在齊聲高呼,而王罕部的士兵們在回頭看不到己方的大旗之後,則是士氣大沮。然後這些人在一片的「投降免死」的聲音中紛紛放下了武器束手就擒。
草原上的戰爭就是這樣,勝利的一方擁有對面的一切,戰敗者要麼逃跑,要麼就乾脆地加入勝利者的一方。所以草原上強盛的部落崛起會十分的迅速,但只要戰敗一次,就可能會眾叛親離了。
而這一次,鐵木真大獲全勝,只要能在接下來的追擊戰中擊殺王罕父子,那他就會成為又一個統一草原的雄主。然後,不管是不是他的意願,這些草原人就會向著中原地區發起進攻,直到有一方倒下。
郭靖的臉色變得蒼白,那是力量鼓催過度的表現。雖然一身的力量已經降到谷底,全身的每一處肌肉都在隱隱作痛,但是他的氣質就依舊鋒銳的讓人不可輕視。
金輪喇嘛騎著一匹禿尾馬靠近了獨立在高崗上的郭靖,他挺直了後背,對郭靖道:「郭千戶,你可知道你剛才殺的是什麼人?」
「他們是什麼人,跟大師你有關係嗎?嗯,他們身上氣的味道倒是跟大師你有點像,那麼,你是來找我報仇的?」
「不,」金輪喇嘛雙掌合什,對著地面念了幾句經文,然後道:「雖然我跟他們都是出自吐蕃的密宗,但是大家並不是一派,這些人反倒是我寧瑪派的大敵。郭千戶殺了他們,對我派也是一件好事。」
「是嗎,那麼你這時候過來和我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呢?」還沉浸在轟出「石破天驚拳」那瞬間的感覺中的郭靖漫不經心地道:「我看大師你氣脈流轉無礙,顯然是武功和佛法修為都到了超凡之境,想必也是密宗的重要人物,你覺得現在的我……會怎麼想?」
雖然是用平淡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但是聽在金輪的耳中,卻彷彿是晴天霹靂一般。冷汗瞬間就從他後背上流了下來,他心中驚懼,面上卻是泰然自若,道:「我密宗分裂許久,吐蕃故地也分裂成了互不統屬的幾十塊,這本是吐蕃人的不幸,卻是周圍其他國家的大幸。然而吐蕃這些年來雖然沒有大的戰事,但是密宗內部傾軋卻是十分厲害。無論是寧瑪派,大輪寺,還是其它各宗各寺,無不竭盡全力培養後輩高手。像是剛才死的這些人,在吐蕃高原上可謂是車載斗量,所以.……」
「所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