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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零章 劉季玉左右為難

  益州牧劉璋,時年三十歲左右,面相敦厚,體態雍容,天生一副仁君之相。說起話來也是四平八穩,不疾不徐,眯著眼睛打量著階下昂然而立的崔琰,感嘆道:「大將軍麾下,果真是藏龍卧虎,英才濟濟啊!貴史之名,以前還從未有所耳聞,但今日一見,這般氣度膽略,卻足以讓我益州百官為之心折啊!」


  崔琰淡然笑道:「劉益州謬讚,琰愧不敢當。我家主公麾下,才幹學識強於我者,車載斗量,難以數計。」


  「既然如此的話,那大將軍為何派遣你來益州?難道,在他眼裡,我家主公就這般不堪么?派一個無名小卒前來,是來給我們益州難看的么?」


  劉璋還未開口,旁邊就有人冷著臉插話了,拂袖輕哼一聲,站在崔琰面前冷笑道:「我益州再是不濟,也有沃土千里,上將百員,帶甲數十萬,容不得任何人小看!」


  崔琰面不改色,拱手問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征束中郎將趙韙!」


  趙韙,昔日劉焉帳下第一愛將,跟隨劉焉叢極北幽州不遠萬里來到益州,深得劉焉信任。興平元年,劉焉因兩子被斬於長安,心疼之下憂思成疾,背疽發作而死。劉焉死的太急,還沒有來得及定下接班人。在溫仁的劉璋與急躁的劉瑁之間,大權在握的趙韙,理所當然地選擇了更容易控制的劉璋。雖然,在民間劉瑁的聲望更高,對益州也更加的了解。


  推劉璋上位,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讓劉瑁繼位,他趙韙恐怕就很難風光下去了。


  劉璋剛剛從長安到益州不久,無根無基,只能依靠自己;而劉瑁則不然,首先他有一個在成都當地根基深厚的大舅哥,然後他本人也和川蜀本地派打得火熱,一旦讓他掌權,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根本就沒有猶豫太久,趙韙就果斷率兵進府擁立劉璋成為了益州之主。


  當然,趙韙權勢雖大,但也不是全無反對他的人,劉瑁的大舅哥,時任益州兵曹從事的吳懿,便是最看不慣他的人。


  吳懿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但他有個了不起的叔父叫做吳匡,十常侍作亂謀害何進之時,時任洛陽步軍校尉的他,與袁氏兄弟,曹操等人共同舉兵攻進宮城,將十常侍斬殺殆盡的同時,還把何進的弟弟何苗順手咔嚓了,一戰而名動天下。同時,吳懿還有一個命格貴不可言的妹妹。另外,吳懿也算是跟隨劉焉來益州的元從老臣,因此哪怕趙韙權勢滔天,他也是凜然不懼。


  悶哼一聲,吳懿站在趙韙面前厲聲道:「益州,乃是大漢之益州,劉家之益州。益州再強盛,恐怕也和趙中郎沒有多大關係吧?」


  趙韙面色陰冷地瞪了吳懿一眼,咬牙道:「吳兵曹,我忍你很久了!我勸你,不要挑戰我的忍耐極限!」


  對於眼前的爭執,崔琰漠不關心,而是徑直看著劉璋又道:「劉益州,我奉命前來,可不是為了看你們益州內鬥的。貴屬這般吵吵鬧鬧,一旦傳揚出去,恐怕劉益州臉上也是無光呀!」


  「都給我閉嘴,退下!」


  劉璋再是暗弱,也是一方諸侯,被崔琰當著面譏諷,臉皮再厚也是掛不住的。虎軀一震,罕見地拍著几案暴怒道:「你們不嫌丟人,我還臊得慌呢!」


  趙韙和吳懿同時一震,不敢再爭辯下去,各自拱手退到了一邊。


  崔琰冷笑著搖了搖頭,似乎在自言自語一樣,「如此這般,也難怪闔一州之力,也對漢中彈丸之地無可奈何了!」


  「你說什麼?」


  趙韙臉色巨變,一個沒忍住,剛想要反駁回去,卻被劉璋狠狠瞪了一眼,又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劉璋深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冷峻地看著崔琰問道:「貴使此行,難道只為羞辱益州而來?」


  崔琰不慌不忙地搖搖頭,「非也,只為助益州一臂之力而來。」


  「嗯?」


  劉璋露出了深思之色,又細細地打量了崔琰一眼,「直說無妨。」


  崔琰拱拱手道:「漢中張魯,其祖張陵,又名『米賊』,乃天師道創始人,死後傳於魯父張衡,而魯母也通道,重養生,兼挾鬼道,雖年老但有少容,而這也為她招來了殺身之禍。其中緣由,無需我細說,劉益州自然明了。張魯繼其父祖之道,以道惑人,於初平二年以陰謀詭計先後戕害漢中太守蘇固,益州別部司馬張修,截斷斜穀道,封鎖漢川,與朝廷對抗。主政漢中以來,卻不修德政,而自稱『師君』,大肆傳道,致使漢中『鬼卒』『祭酒』等道眾橫行,禍害蒼生,荼毒百姓,不下於當年黃巾之禍。我主大將軍韓俊,為民請命,表奏天子,欲提雄兵齣子午谷,剿滅魯賊,平定漢中,不知劉益州意下如何?」


  「那等妖婦所出,就該千刀萬剮!」


  劉璋終於還是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因為崔琰方才提到的那兩個人,是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的。


  雖然,其中的一個,已經被他命人亂刀砍成了肉泥。


  也正是因為如此,曾經和他稱兄道弟的張魯,才會與他翻臉成仇。所以,這兩個人的名字,就是劉璋心裡的一根刺。


  暴怒的劉璋面前,崔琰卻依然淡定自若,微笑著又道:「益州與漢中之間,連年交戰不休,卻至今仍難分勝負,不知劉益州可願與我家主公結盟,南北夾擊,平分漢中?」


  「萬萬不可!」


  人群中站出來一員氣勢逼人的中年武將,大步走到崔琰面前沉聲道:「漢中乃我益州治下,我主與張魯之間的爭執,乃是我益州的私事,與大將軍並無關係。還請貴使回報大將軍,就說我主謝過他的好意,但是結盟一事,卻再也休提!」


  崔琰淡淡問道:「你是何人?」


  「益州牧府從事中郎,嚴顏!」


  站如松聲如鐘的嚴顏,威勢逼人,神態堅毅,目光里透著寧折不彎的堅毅。可是崔琰卻根本不為所動,甚至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難道,在這益州,除了趙中郎之外,隨便蹦出來的貓貓狗狗都能替州牧做主了?」


  「你大膽!」


  崔琰這句話,可不止惹怒了嚴顏一個人,那邊趙韙也是火冒三丈,手指著崔琰喝罵道:「莫非你以為,我的刀,沒有殺過人嗎?」


  崔琰不以為意地搖搖頭道:「趙中郎可曾記得,有一個舊人名字叫做甘寧的?」


  「錦帆賊甘寧?」


  趙韙色變道:「他現在何處?」


  崔琰撫須笑道:「甘寧將軍,現任我幽並水師副統領一職。我來之前,他曾與我說,要想與益州結盟,只需說動趙中郎便可。只是我左思右想,還是認為,在這益州,趙中郎權勢再大,恐怕也很難做到一手遮天吧?正所謂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不認為,在這益州,趙中郎說出來的話,比劉益州還管用。所以,結盟與否,我只聽劉益州的意見。」


  劉璋臉色陰晴不定地想了好久,最終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強擠出一絲笑容對崔琰道:「此事重大,我還需慎重考慮,倉促之間,很難給貴使一個明確的答覆。我已備下薄酒,貴使遠來辛苦,還請先去館驛歇息可好?」


  崔琰痛快地點點頭道:「如此,我便客隨主便了。」


  劉璋站起身來,拱了拱手。


  崔琰回了一禮,便在侍者地引領下,前去館驛就餐歇息不提。


  等到崔琰離開之後,議事廳上頓時炸開了鍋。大將軍韓俊的赫赫威名,他們之前早已有所耳聞,今天見到了崔琰的風采,更是議論紛紛。


  「都給我閉嘴!」


  趙韙被崔琰含槍夾棒地罵了一通,心情自然美麗不起來,臉色難看地對劉璋道:「主公,韓俊居心叵測,此次結盟與我益州而言,是禍不是福。所以,臣下建議不予理會。」


  劉璋眯著眼睛點點頭,問其他人道:「還有誰想說點什麼嗎?」


  趙韙反對的,吳懿向來都是支持的,這一次也不例外,朗聲回道:「主公,想來你也聽說過,大將軍韓俊在北疆戰功赫赫,威名遠揚,麾下幽並鐵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因此他既已決議攻伐漢中,便絕不因未能與我結盟而放棄。而以漢中兵馬之力,將幽並鐵騎擋在陽平關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無論我軍出兵與否,漢中都註定易主。既然如此,那主公何不順水推舟,與大將軍結盟而分一杯羹呢?一者可雪主公心中之恨,二者也能為這些年來戰死僵場的川蜀兒郎報仇雪恥,三者又可收回漢中舊地。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呢?」


  劉璋不動聲色的又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還有呢?」


  「還有就是,主公若無進取之心,則趁早將益州拱手送與他人,如此或可免於刀兵之禍,安享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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