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肆
沐熹的茶吃了半盞,看見芮曉匆匆地走了進來,問道,“是誰?”
芮曉躬身答,“回貴妃,是藍才人。”
沐熹聽得,緩緩放下茶盞,笑道,“好,就從她開始。”
旁邊橘梓走上來,往茶盞裏又加上了些茶,道,“貴妃怎麽知道一定會有人去告訴皇後?”自從菡曉不在後,橘梓就請芳曉遞話,到了沐熹身邊。是澤之身邊的老人,沐熹並未多想,也就允了。
沐熹道,“禦花園人多嘴雜,我又是這麽明晃晃的直接進去,自然有的是人盯著。倒是她腿最快呢。”
瞧著沐熹臉上自信的模樣,芳曉與橘梓兩廂看看,也別無多言。
椒房殿中,皇後近側幾個老人都在,聽著藍蘋的敘述。待藍蘋才說完,栗榕就迫不及待地開口道,“億清殿現在是越來越猖狂了,從前還隻是窩在自己殿裏,現在可是不對了,皇後還記得前兩日她和熙春堂那位在寧安殿的樣子嗎?熙春堂從前哪會這樣,偶爾過來給太後請個安還是病怏怏的,待不了兩刻就回去了,現在可好,兩人居然能一唱一和地逗太後笑!”
皇後聽著,眉頭緊鎖,栗榕的話是不錯,不管是熙春堂的皇甫氏,還是四司,敢於這樣光明正大地和沐熹交好,討好她,這正是皇後與沐熹兩人間天平的轉化,她們是確信了沐熹會贏過皇後,至少是認為她與皇後勢均力敵,才會選擇沐熹,放心地向她靠攏。沐熹果然開始了。
左右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皇後嫌諸人嘈雜,便將人都趕走了。
終覺清淨後,皇後開始思慮,先前兩次都叫沐熹躲過,現在能有什麽法子才能將沐熹一擊扳倒呢?久思而不得解,皇後甚是氣惱,一掌狠狠地拍在憑幾上,唬得身邊的宮人都一個驚詫。
如齡見狀忙走了過來,趕走了所有宮人後,拉著皇後的手掌輕揉,道,“皇後別氣惱,一定會有辦法的。”
皇後隻低著頭喘粗氣,深陷在自己的苦惱中,並不搭理如齡的話。
如齡左思右想,使勁在自己腦袋裏找點子寬慰皇後,好不容易擠出一句,忙道,“皇後,您不是曾說過,有個人早就為貴妃定下了死期嗎?不如,咱們去與那人聯手?”
那人?皇後猛地清醒過來,是啊,她怎麽忘了這個人了!
如齡見皇後轉怒為喜,也跟著笑了起來,“皇後要去找那人嗎?”
“不!”皇後直起了腰,開眉展顏,“要讓那人親手替我除去。咱們要做的,隻是引著那人上路即可。”
“您有法子了?”
“我的法子,就是她那做了鬼的姐姐。嗬嗬嗬,哈哈哈哈……”皇後笑得大聲,似乎沐熹的末日已在她眼前。
旁邊看著的如齡被驚了一下,皇後雖是笑著,卻是失態的。她從未見過皇後這般模樣,她眼中的皇後從來都是奮矜自傲的,何時為了要贏過某人而動過這樣的怒,傷過這樣的神,又因為有了些許機會而高興成這樣子過。如齡暗自祈禱皇後一定會贏,她實在想象不出,輸了的皇後會是什麽模樣。
“那,您要如齡去做些什麽嗎?”如齡對這樣的皇後有些陌生。
皇後揚起臉,頗自信地如齡道,“我記得她那姐姐的生忌快到了?”
“是,年後就是。”
皇後嘴角一彎,對如齡吩咐下去。
…… ……
而沐熹這邊,也開始了自己的計劃——才人藍蘋忽然收到了沐熹一份貴重的禮物,說辭是補賀上回藍蘋生辰,可那生辰早已過去百日,誰會相信這說辭。眾人議論紛紛,都認為是沐熹要拉攏她,藍蘋百口莫辯,馬上將禮物送到了椒房殿。皇後將信將疑,她未能明白沐熹究竟是真的要四處攏人與之抗衡,還是隻是唬人而已。
…… ……
除夕夜,闔宮上下打掃一新,火紅的福字配上白皚皚的雪,煞是好看。
傍晚,後宮眾人都打扮得富貴吉慶,去赴除夕宴。
宴會甚是熱鬧,眾人說說笑笑,伶人們秀技獻藝,合歡宴殿裏一派和氣融融的景象,好似一切勾心鬥角、恩恩怨怨都不曾發生過一樣,沉浸在酒宴中,便是眾人唯一需要做的。
守過了子時,拜了年,眾人才從合歡殿出來。皇帝要去奉先殿祭拜,沐熹便帶著致寧自己先回億清殿。
車馬中的沐熹抱著致寧,孩子早就昏昏睡去,子時搖醒了拜了年,不多會兒就又睡著了。而沐熹自己也已經困頓不已,隻想著快些回去,安置好致寧自己也好去歇息。
卻在這時,車馬咯噔一下驟停,把沐熹的睡意也一下子驚跑了。沐熹略帶怒意,往外頭的芳曉問,“怎的了?”
芳曉回話,“娘子,車馬叫另一輛衝撞了。”
沐熹挑開簾子往外看去,就見一個纖弱的身影急忙忙地下車向這兒跑來,“貴妃贖罪,貴妃贖罪,妾無心衝撞的,可,可能是馬兒又凍又乏,才會偏道撞向貴妃的。還請貴妃贖罪。”
沐熹瞧那女子惶恐得很,裝飾品階也不是很高,她把臉埋得低低的,沐熹瞧不清楚,左右都想不起是否曾見過這人。芳曉瞧出沐熹的疑問,貼著簾子輕輕地說,“這就是繆采女。”
沐熹輕道了聲“原來”,怒氣消了一半,看看懷中的致寧睡得安穩,另一半怒氣也就消散了,向外頭的繆氏道,“不礙的,采女快些回去吧,別凍壞了。”
繆氏聽沐熹完全沒有怪罪之意,驚喜地抬起頭,趕忙福禮,“多謝貴妃,多謝貴妃。”繼而退到一邊,讓出車道。沐熹笑笑,放下簾子也別無他話。車馬又動了起來,往億清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