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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卡林杉港

  卡林杉港,沃金神廟。


  沃金是一個女性商神,在這繁華的自由港口城市,人們選擇信仰她十分自然。並且,由於卡林杉港口居民多年來致力於港口的發展,這裡也變得越來越繁華,是北方的矮人、西部的精靈和南方的人類進行貿易和中轉貨物的重要港口城市,因而,這裡的人們在修建沃金神廟時,都很下了一番功夫,處處表露著卡林杉港的繁華多金。


  神廟座落在卡林杉港口碼頭不遠處的一方小山之上,雖然沒有人類修建的培羅神廟那般大氣磅礴,沒有精靈修建的拉瑞斯安神殿那般唯美動人,卻也金碧輝煌,莊嚴肅穆。神廟前方是供奉沃金的主神殿,建有純金的沃金神像。神廟後面則建有一排牧師們居住的閣樓,雕飾畫柱,氣派不凡。兼之柱子上所有的圖案都用金線鑲過,一眼望去,十分炫目。閣樓下方,則是一排普通的民房,這裡暫時居住著一些需要治療的本地抑或外地平民。


  達拉和米雅莉先前在布洛斯草原曾經遭遇過的奇怪武士米爾·凱利,就被軟禁在此。他來到卡林杉港的沃金神廟已經長達半個多月了。不管這裡的牧師們如何祈禱,也無法治癒他的「瘋病」。


  米爾卻驚奇地發現了一個近乎不可能發生的事實,並且因此而真的有些神經錯亂起來,懷疑自己那漫長的過去是不是真的都源於自己的妄想。眼下的一切都太過陌生,周圍所有人都在談論他的病,讓他幾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卡林杉帝國時代的帝國武士,並且肩負著一項由國王所給的任務,但事實上,那個帝國早就覆亡了,所有的故事都是他臆想出來的。


  大家都這麼談論他,時間長了,米爾也開始懷疑自己病入膏肓,因為,無論周圍的人怎麼努力,他始終堅持認為自己是來自那個年代的帝國武士,一定是在草原上遇到的那個法師施錯魔法,將自己送到了現在這樣的年代。他一再要求牧師們放他離開,或者想辦法送他回去,為此,曾經多次大喊大叫:「你們無權關押我。快放我出去!」


  這一天,當米爾再次大喊「出去」時,年輕的牧師伊莎貝拉遠遠聽見,不待高階牧師的傳喚,便自己匆匆趕了過去。


  多次的經驗表明,這個難纏的人類武士,他「發瘋」時只聽得進伊莎貝拉的話。並且,這個麻煩的傢伙也是伊莎貝拉從監獄中帶出來,堅持認為他和其他的「瘋子」不一樣,非要留在神廟內治療的人。


  「冷靜點,米爾。」年輕的牧師伊莎貝拉剛一進屋,便低聲說道,她柔和的話語以及臉上泛起的紅暈,彷彿一支強大的神聖力量,每次都能讓不勝煩躁的米爾霎時安靜下來。


  「伊莎貝拉,」米爾輕聲喚道,「讓我出去,好嗎?我沒有瘋,相信我。」這裡處處都是牧師們通過祈禱而布下的禁制,沒有牧師的帶領,空有一身武技的他,根本無法擅自離開。


  「我,我相信你,但是……」伊莎貝拉看了看窗外來來往往的其他牧師們,沉吟不語。


  米爾道:「算了。當初你就不該帶我來這兒。」


  伊莎貝拉低下頭,小聲說道:「我也是為了幫你,如果你繼續留在監獄里,他們會送你去競技場的……」


  「那你幫人幫到底,讓我離開。」米爾說。


  「鑒於你現在的精神狀態,我們認為還不能讓你出去。」一道威嚴而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隻眼睛在外的牧師。她是沃金神廟的高階牧師,也是伊莎貝拉的導師克拉拉。


  在伊莎貝拉年少的心中,克拉拉簡直就是一個神話般的傳奇人物,她年輕時曾是卡林杉港有名的美人,並且家境富裕,追求她的男子像港口的船塢一樣多,但是克拉拉卻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神,並且在那次港口大瘟疫中,親自去整個卡林杉港最貧窮、瘟疫最嚴重的地區,以自己的愛心和醫療神力,無償地為那些身染重病之人治病,最終體力不支,自己也生了一場大病。那場大病之後,克拉拉的容貌毀壞得相當厲害,從此便將自己包在厚重的長袍之內,不再以真實面目示人。


  不過,在伊莎貝拉看來,重重長袍內的克拉拉,別有一番超世脫俗的神聖美。對這位導師,伊莎貝拉已經不僅僅將其看作是自己前進道路上的良師,更是將其視為自己的偶像。每當伊莎貝拉對生活、對神的信念產生絲毫動搖之時,便會想起自己的老師克拉拉,然後羞愧地感覺到自己的懷疑是多麼微不足道,從而再度堅定自己的信仰。


  「我又不是瘋子!」米爾對克拉拉可沒有什麼崇敬之情,聲音再次高了八度,毫不客氣地對克拉拉嚷道。在他看來,面前這個無時無刻不過來盯著他和伊莎貝拉的老女人,才真的是神經不正常,暴露出老處女特有的怪脾氣。


  「米爾,別這樣。」伊莎貝拉懇求地看著米爾,對方在她楚楚可憐的眼神下軟化了,只是氣鼓鼓地瞪著克拉拉,但是默不作聲了。


  克拉拉看一眼年輕的女弟子,淡漠地吩咐道:「你跟我來。」


  伊莎貝拉跟著老師克拉拉進了牧師們居住的閣樓區,走進老師克拉拉的居所之後,克拉拉才取下兜帽,露出自己可怕的面容。


  伊莎貝拉發現自己無法不轉過目光,眼前的那張臉實在太恐怖了,儘管那是自己最為崇敬的老師克拉拉,並且是為了一個高尚的理由而毀容。


  克拉拉嘆一口氣,道:「你覺得我很可怕嗎?」


  伊莎貝拉低下頭,說:「不。」


  克拉拉重又蓋上兜帽,這才對伊莎貝拉說道:「那你覺得他可怕嗎?」


  「他?」伊莎貝拉抬起頭,看到老師的眼神,瞬間臉紅了。


  克拉拉道:「就是那個武士,他很英俊,不是嗎?」


  「老師?」伊莎貝拉吃驚又局促地叫道,心裡升起可怕的疑慮。


  「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我,我……」伊莎貝拉臉上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克拉拉繼續追問:「那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相信。」伊莎貝拉點點頭,肯定地回答道。


  「那麼,如果我說,他告訴你的一切,都來自他的臆想,你相信嗎?」


  「老師,也許……也許他說的是真的,您如果仔細傾聽,就會發覺。」伊莎貝拉有些猶豫地小聲辯解道。


  「你到處走走,就會發現,這裡的很多人都是這樣聲稱的,他們大都是身體無恙而心有疾病之人。我們身為牧師,不僅要減輕人們身體上的痛苦,更重要的是引領他們的精神,你懂嗎?」克拉拉心平氣和地說道。


  伊莎貝拉再次低下頭,沉默了。半晌,才抬起頭,堅定地說道:「老師,我覺得不是,至少,他不是,他和真正有病的人不一樣。」


  「是什麼讓你得出這樣的結論?」克拉拉問道。


  「只是,只是一種感覺……」伊莎貝拉說,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克拉拉。


  「好吧,」克拉拉無可奈何地說道,「假如他說的是真的,你打算怎麼辦?」


  「我,我不知道。」


  「我給你個建議,帶他去找鍊金術士尼科爾,」克拉拉說道,接著又補充道,「就說是我的意思,他一定會幫忙。」


  伊莎貝拉奇怪地看著老師,克拉拉一向對法師、術士之類的人沒有好感,為何聽她的口氣,還和全城最古怪的鍊金術士尼科爾有特殊交情。可惜,克拉拉的臉都隱藏在兜帽之中,只露出一雙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伊莎貝拉無法從這雙冰冷的眼睛中看到老師內在的隱密情感。


  與此同時,卡林杉港來了三個醒目旅客,其中一個是精靈法師,她的驚人美貌在客流量極大的卡林杉港,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所過之處,人人為之注目。另外兩個則是人類男性,一個作武士打扮,一個則像個遊俠,都長得英俊迷人,相貌堂堂。


  儘管從他們風塵僕僕的樣子來看,這三人都剛剛經過長途跋涉,臉上帶了點旅程結束后特有的鬆懈和疲憊神色,但是絲毫沒有減少人們對他們的好奇之心。


  卡林杉港自組建聯盟以後,這裡的人們都敞開門做生意,與各個種族的來往都十分頻繁,並且基本不再受到各種教條約束,民風開放、熱情,不像精靈、矮人那般保守,也沒有人類帝國那些嚴格制度的規範,再加上大多數人都信仰沃金女神,堅守實用主義,就連三歲孩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靠自己去爭取。


  因而,這三人一路走來,竟然引得不少大膽男女尾隨在後,當然,大部分還是男性,只有少數幾個看上去活躍過度的女孩夾雜其中。


  行不多時,他們身後的追隨者越來越多,已經開始顯得尾大不掉,在十字路口拐彎時竟然造成了小小的交通混亂,差點兒釀出交通事故。


  這三個到卡林杉港不久便造成交通擁堵的兩俊男一美女,便是精靈法師米雅莉,人類武士邁克·凱利,以及正日趨成熟的人類少年達拉·斯圖爾了。


  邁克倒對這種景象習以為常,他過去也曾在大街上追逐過自己喜歡,一見之下便覺得挺有眼緣的女孩子,直嚇得人家躲進沃金神廟方才罷休,因而,現在有人跟著自己,他絲毫不以為忤,還有幾分得意,不時地轉過頭去,對其中三兩個長相還算可人的年輕姑娘瞼瞼眼睛,拋出一個飛吻,引得那些女孩子尖叫一聲,羞怯地鑽入人堆中。


  邁克才微微一笑,瞥眼去看身旁的精靈法師米雅莉,對方還是冷若冰霜,對一切都視而不見的樣子,這讓邁克有點掃興。再一看達拉,這傢伙明顯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顯得局促不安,緊張扭捏,連路都不知道怎麼走了似的,惹人發笑。


  果然,「哄」地一下,後面人群中爆發出陣陣笑聲,讓邁克大感臉上無光,真後悔和這個傻小子同行。不過,偷眼去看米雅莉,只見精靈微一皺眉,邁克重又幸災樂禍起來。認識米雅莉不久,但在邁克看來,精靈可謂名副其實的冰山美人,總是冷冷的缺乏表情,現在竟然微微皺眉,很顯然已經是內心極度不樂的表示。


  達拉也發現了米雅莉的不快,還在擔心是後面那群人的緣故,還在想法師一發火,不弄出個大水柱將那些人都淋成落湯雞才怪。於是轉過頭看看後面的人群,發現不少人都指著自己嘻嘻哈哈,其中還有一兩個大膽的女孩趁機對達拉飛了個媚眼,看得達拉臉一紅,不由加快腳步,只想快點兒離開。誰知卻「砰」地一聲,直撞到街燈杆子上,將上面的燭台都撞落在地,自己也有些頭暈目眩,卻聽見身後又是一陣陣鬨笑。


  達拉定一定神,才發覺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港口守衛,面帶笑容地看著他,笑眯眯地說道:「小夥子,在我們這裡,毀壞公物可是要賠償的。」


  達拉有些尷尬地在懷裡掏了一把,拿出二十個銀幣,遞給守衛。


  守衛看一眼銀幣,並不伸手接錢,搖了搖頭。


  達拉以為對方嫌多,又揣回去十個銀幣。


  守衛不笑了,板起臉,冷冷道:「二十個金幣。」


  達拉失聲道:「那麼貴。」


  守衛說:「這裡可是卡林杉港!你以為是哪個小鄉村的街燈么,兩三個銀幣也就夠了。」


  這一回,連米雅莉也覺得臉上無光,冷哼一聲,對邁克道:「卡林杉港的人都這麼沒禮貌嗎?」


  邁克見米雅莉動怒,急忙挨過去,伸手握了握守衛,並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只見守衛喜笑顏開地點點頭,一邊縮回手,往懷裡揣著什麼,一邊對達拉說道:「既然這樣,初犯不為過,你們給十個金幣就夠了。」


  達拉尷尬地說:「但是我沒有那麼多錢啊。」


  守衛再次冷了臉,說:「沒錢?沒錢就麻煩你跟我走一趟了。」


  忽然,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街邊一架馬車中傳來:「我幫他付。」言罷,一把金幣從馬車車窗中甩了出來,丟到守衛腳邊,也不知道有幾十個。


  守衛一見那馬車的標誌,頓時收起先前的飛揚跋扈之態,變得畢恭畢敬,一邊行禮,一邊道謝。


  達拉還有些愣愣的,不明就裡,問道:「姑娘你是誰?為什麼幫我?」


  馬車內傳來輕輕的嬌笑聲:「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嗎?傻小子!」


  達拉如墜五里雲霧。


  不多時,從馬車上下來一個年輕姑娘,長裙及地,披散至肩的褐色大波浪捲髮,頭戴一頂貴族女子的時尚小圓帽,看上去俏皮可愛,兼之明眸皓齒,眼角帶笑,顯得十分美艷動人。


  達拉一時看得呆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米雅莉冷眼看那女子,又瞥一眼張大嘴巴,口不能言的達拉,微微冷笑。


  達拉身旁的邁克卻推了他一把,問道:「你們認識?」


  「厲娜!」達拉終於回過神來,開口叫道。


  這女子正是達拉在米德蘭森林相遇,又一起前往精靈半島,後來在精靈密林方才分別的厲娜了。


  聽達拉叫出自己的名字,厲娜撇一撇嘴,道:「你終於想起我了嗎?」


  「你怎麼在這裡?」達拉詫異地問。


  厲娜輕輕一笑,返身朝馬車上招招手,說:「下來吧,真找到了,又不出來。」


  片刻,從馬車上才又下來一個小女孩,黑髮圓臉,身穿貴族小女孩常見的褶皺洋裙,看上去跟櫥窗里的玩偶娃娃般嬌美可愛,竟然是達拉在米德蘭森林遭遇的,同樣也失去至親的小女孩嬌妮。


  厲娜笑了笑,將沉默不語,小臉微微泛紅的嬌妮拉到自己身邊,對達拉說道:「她一直鬧彆扭,想要見你,所以我只好帶著她來找你了。」


  嬌妮看一眼厲娜,大有不滿之色,張了張嘴,旋即又閉上,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達拉疑惑地看著這一大一小,搞不明白起初在一起就相互鬧彆扭的女孩,為什麼在他離開后居然走到一起了。


  「這麼說來,去精靈學院接走嬌妮的人,就是你了?」達拉問道。


  厲娜「撲哧」一笑,如花綻放。


  嬌妮也瞪一眼達拉,大有不屑之意。


  達拉這才醒悟過來,事實就擺在眼前,自己真是多此一問。


  「可以走了嗎?」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猶如一股冷水兜頭澆下。


  三人一齊掉頭望去。


  只見精靈法師米雅莉冷冷地看著這邊,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但微微翹起的嘴唇,卻顯出她的不耐煩。


  達拉這才醒悟過來,忙對米雅莉介紹道:「她們都是我到精靈半島以前認識的夥伴,厲娜,嬌妮。」又轉過頭來對厲娜二人說道:「這是精靈學院的大法師米雅莉。」


  米雅莉對厲娜微微一頷首,又瞄一眼小女孩嬌妮,微露驚詫之色。


  由始至終,厲娜一直只顧著和達拉說話,而米雅莉又刻意和達拉保持著一段距離,厲娜根本沒有注意到達拉身邊,竟然多出個美貌的精靈法師來,而且對方的冷傲,比起自己以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偏偏達拉還對那精靈法師推崇備至,在介紹到米雅莉時,雖然字句平淡,但眼神和臉上的表情,卻都暴露出他對精靈法師的特殊好感。


  這讓厲娜氣不打一處來,她千辛萬苦,紆尊降貴來找達拉,本來以為對方會感激涕零,見到她歡喜不禁,誰知他半天認不出自己倒也罷了,沒想到他還另有美女相伴。這在厲娜之前的想象中可是完全不曾出現的情況。


  厲娜是縱橫赫爾伯特平原的人類組織「侏丘會社」頭領的侄女。他們所在的組織雖然是非法組織,但卻有合法掩飾,且據點遍布整個圖雅大陸各大城市,勢力強大。無論走到哪兒,人們都對她卑躬屈膝,因而也養成了厲娜頤指氣使,驕傲橫蠻的個性。直到在米德蘭森林中連連受挫,厲娜這才知道自己以往都是紙上談兵,缺乏實戰經驗,從而有所收斂,變得比以前低調一些。


  最初,她去精靈學院接走嬌妮,的確是因為見識過嬌妮那小小身軀里爆發出來的神秘力量,想要利用小女孩為組織效力而為。但在後來的相處過程中,兩人卻因為對達拉的共同回憶,而成了一大一小的「莫逆之交」。


  嬌妮自不必說,她幼小的心靈中,早就把達拉當作父親死後,唯一值得信賴的人。


  對厲娜來說,頭次出門,就連遭挫折,多虧了達拉一路照看,她才能安然抵達精靈半島,兼之幾次歷經兇險,達拉都鼎力相救,厲娜不由得對這個看似有些獃獃的少年男子心懷好感。


  況且少女懷春,心事本來就無處寄託,以往圍繞在自己身邊那些人的虛偽嘴臉,厲娜是看也懶得再看一眼,反倒對沒有什麼心機的達拉念念不忘。所以隱忍多時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派人四處打聽達拉的消息。


  「侏丘會社」是何等樣的組織,厲娜將達拉的樣貌形狀一說,很快便打聽到達拉離開精靈半島后的去向,再加上厲娜身邊還有一個天才小術士嬌妮,達拉終於還是給她們找到了。


  達拉一行人剛在卡林杉港口引起轟動,那邊就已經有人將達拉在卡林杉港出現的消息傳給厲娜。


  厲娜當時正帶了嬌妮往北方趕來,已經到了卡林杉廢墟上方,正打算穿過卡林杉廢墟,直達矮人的鍛魂城,一聽說達拉在卡林杉港,立即命令空中飛騎轉向,很快便已趕到。


  一到港口,就有專門的馬車直接帶了她們過去,正巧遇到達拉被港口守衛刁難的情景。


  一大一小兩個女孩起初還相視一笑,饒有興味地觀看達拉的窘態,直到守衛要帶走達拉之時,厲娜這才出手相幫。


  不過,在手下的報告中,卻沒有人提到達拉身邊還有一個如此美麗的精靈法師。厲娜一面生達拉的氣,一面想著回去怎麼整治那些辦事不力的飯桶,對於精靈法師米雅莉的頷首,她只裝作沒有看見。


  小女孩嬌妮卻充滿不快地看著米雅莉,稚嫩的小臉上竟也顯得醋意濃濃。


  米雅莉還是冷冷地轉過眼去看達拉。


  三個女子的潛在交鋒,達拉是沒有察覺,但他身邊的武士邁克卻已經看了出來,不由得暗嘆這傻小子居然艷福不淺。看不出他竟有這等魅力,讓兩大一小美女都為之氣結。相形之下,風流瀟洒的自己倒像是透明人一般,被這一干美女完完全全忽視掉了,還好身後還有一干追隨者,足可聊以自慰。


  不過,邁克轉頭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何時,周圍的人群都已經悄悄散去,就連港口守衛都跑沒了影。只有三三兩兩的壯漢慢慢圍攏過來,密切注視著從馬車上下來那個聽達拉叫她「厲娜」的人類美女。


  最終,達拉一行人還是難卻厲娜的一番盛情,加上確實囊中已經羞澀,只得由厲娜安排三人在卡林杉港的一切衣食住行了。


  本來,邁克大可就此離開,不過,眼見可以和美女同行,又可以白吃白住,居然厚臉皮地留了下來。厲娜本來就不太清楚三人的關係,所以一力邀約。達拉是不好意思讓邁克自行離開,米雅莉則是懶得和這個人類武士爭辯。所以最終,邁克還是和達拉他們一起,被邀請到厲娜所在組織設在卡林杉港的據點內小坐休息。


  反正,米雅莉悄聲對達拉說過,達拉也點頭同意過,他們最多只能在卡林杉港呆一天,就要立刻啟程,不再和其他人糾纏。


  不過,看厲娜和嬌妮的架勢,達拉想要離開,還真要費不少心思。尤其是小女孩嬌妮,自從見了達拉后,又如同在布洛斯草原上一樣,自動變成達拉的一條小尾巴,達拉走到哪兒,她就默默不語地跟到哪兒。


  厲娜則是興緻勃勃地只顧著和達拉說話,毫不理會武士邁克和精靈米雅莉。


  而傲慢的精靈在眾人面前,涵養居然出奇的好,不但沒有淋達拉一身水柱,也沒有拂袖離開,反而一直冷冷地跟在達拉身邊不遠處,偶爾斜眼看看他們,微微冷笑。


  聽說達拉是要來這裡補充物質,順便換一身裝備,厲娜想也沒想,便吩咐手下去卡林杉港買最好的武器衣甲來。


  武士邁克此前已經通過達拉介紹,正式認識了厲娜,見厲娜對達拉如此殷勤,邁克不由得再次感嘆世事不公,有心要打擊一下她對達拉的熱情,於是故意在厲娜面前冷笑道:「在卡林杉港,最好的東西,都不是買得到的。」


  厲娜此前正眼也沒有看過邁克,聽他這麼說,才轉過頭,輕蔑地道:「有什麼是錢買不到的?況且還是在買賣之地。」


  邁克並不生氣,反倒極為欣賞這朵帶刺玫瑰的張揚,笑道:「鍊金術士尼科爾的魔法寶劍,就從來不是買賣能得來的。」


  厲娜遲疑一下,轉頭悄聲問一個隨從:「尼科爾是誰?」


  隨從立馬回答:「他是卡林杉港有名的鍊金術士,據說他能根據不同人的特質,專門為他人的寶劍施展最合用的魔法。不過他脾氣古怪,輕易不見人,好多想要求他施法的人,在他住所門口等個十天半月,也見不到一面。」


  厲娜白了隨從一眼,低聲道:「羅羅嗦嗦,你現在就去找他來。」


  隨從動也不敢動,面露難色,道:「那,那尼科爾古怪得緊,從來不出門的。而且惹火了他,怕是……」眼見厲娜臉色不善,隨從立刻將後半句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怎麼?」厲娜柳眉一豎,極為不快。


  「據說,」隨從壓低聲音,「他曾將港督大人的兒子都變成了青蛙,就連沃金神廟的牧師們,也拿他沒辦法。能夠和他說上話,見上面的人,少之又少。」


  厲娜眉頭一皺,道:「不管你想什麼辦法,總之,我要見他。不然……」眼中寒光一閃。


  隨從一個哆嗦,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和手段,早已名聲在內,組織內年紀頗大的長老們,也有不少吃過她的苦頭,他一個小小嘍羅,哪裡敢以身犯險,親自領教?不過,一想起要請動尼科爾這位脾氣更為古怪的鍊金術士,這一不可完成的任務,卻又無論如何不敢接。當下便雙膝一軟,跪在厲娜面前,愁眉苦臉,語無倫次地道:「這,這,求,求您……」


  其他眾人見二人低語一陣,這隨從忽然撲地跪倒在地,不由都吃了一驚,紛紛望向這邊,面帶疑惑。


  達拉張口詢問:「厲娜,怎麼了?」


  厲娜氣急,卻又不願在達拉面前顯出兇惡的一面,故作平靜地說道:「我叫他去找那什麼尼科爾,好為你的裝備加持魔法,沒想到這傢伙竟嚇得腳發軟,死活不肯去。」


  達拉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隨從,有些不忍,道:「不必了,米雅莉也是法師,她也……」


  「我可不會這些。」許久不開口的米雅莉忽然冷冷說道。


  「對啊,」厲娜介面道,語帶不屑,「這事並不是每個法師都能做到的!」


  米雅莉一點兒也沒有生氣,還是冷冷說道:「每個法師修習的法術系別不一樣,能夠做到的事情也自然不一樣。你們不懂魔法,又怎能明白其中的差別。」


  厲娜氣結,本來是想譏誚米雅莉一番,結果反倒被對方給輕忽了,有心和她爭論一下,一時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竟然愣在原地,默不作聲。


  「那,」達拉說道,「我的裝備不必加持魔法,也是一樣的,以前就沒加持過什麼魔法。照樣能用。」


  「那怎麼行?我就不信,這尼科爾架子再大,他也是個人,是人就會有弱點。總之,我一定想辦法請動他。」厲娜不以為意地說道。


  米雅莉冷冷看她一眼,不再言語。


  武士邁克卻哈哈大笑起來,引得眾人都看向他。只聽他笑道:「話不要說得太滿了,美女,尼科爾不是普通人。就算是我跟他的交情,也不敢打包票他就幫忙。」


  「你認識他?」厲娜驚問。


  邁克忽然止住笑聲,嚴肅地道:「不錯,他就是我的僱主。」


  「什麼?」這一回,不止是厲娜一人吃驚,就連達拉也大感意外。


  「那,你有辦法讓我們見到他嘍。」厲娜最先反應過來,對邁克微微一笑,眼光閃動。


  邁克暗笑,點頭道:「一定,一定。」


  卡林杉港北部,靠近碎冰河的一座小山峰上,聳立著一座尖塔林立的古怪城堡,那便是卡林杉港赫赫有名的鍊金術士尼科爾的居住之地。


  這座城堡時有怪聲傳出,尖塔上常常冒出各種各樣的煙霧,有時候甚至會有電閃雷鳴縈繞整座城堡不去,稍有見識的人,都明白那是尼科爾的魔法實驗導致。好在這位術士脾氣雖然古怪,但是只要不是前往他的禁地所在,觸怒了他,一般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山下的普通居民大都遠遠避開,倒也相安無事,從未出過岔子。而且,自從港督大人的兒子都給他變作青蛙之後,來此拜訪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這一天,令周圍居民感到吃驚的事情發生了,前前後後,竟然有兩撥人都不顧勸告,大膽地上了山,走進尼科爾的古怪城堡,許久不曾出來。


  第一撥人,是一個容顏秀麗的年輕女牧師,帶著一個年輕壯碩,打扮奇特的武士。當人們紛紛對著牧師行禮,並且奉勸她不要進入那古怪城堡之時,年輕的姑娘卻只是微微一笑,道:「多謝大家的美意,但是請放心,我相信自己受到神的庇佑,因為正是神指引我來到這裡的。」說完,帶著身邊的武士上了山。


  有人親眼看到他們走到城堡大門口,短暫停留後,城堡大門竟然打了開來,放他們進去了。這可是件稀奇的大事,因為,尼科爾的城堡大門,鮮有開啟的時候,大多數前來求見的人,都是無功而返,甚至有人在門口吃了閉門羹不說,觸怒了尼科爾,還慘被變作畜牲,百般求治不得。由此,大家都相信,那個美麗的牧師,確實受到女神的庇佑,不由得開始讚美起女神沃金來。


  不過,令他們感到訝異的事情,在這一天之中,竟然發生了兩次,在那個牧師帶著武士進入城堡后不久,又一撥人來到這裡,要上山去見術士尼科爾。


  這一撥人隊伍壯大,既有白衣勝雪的精靈女法師,也有身著紅色公主裙的人類美女,還有兩個英俊不凡的青年男子,一個作武士打扮,一個看似遊俠,身後還跟著個嬌美異常的小女孩兒。


  他們本是乘坐豪華馬車而來,直到山腳下才下了車,步行上山。


  有好心村民從旁加以提醒,說起尼科爾的古怪可怕,勸告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便被人類美女丟出的一枚金幣截住,只聽她傲然吩咐道:「這錢你拿去,給我的馬找些上等草料來喂。」那村民立刻喜不自禁地去了。


  人類美女輕哼一聲,又扔給跟隨而來的馬車夫一些金幣,道:「原地等我們。」


  馬車夫也喜笑顏開地點一點頭。其實,就算她不作吩咐,他也不敢離開。


  不久,村民找了草料來喂馬,只見那一行俊男美女,也已經走到城堡大門口,片刻,城堡大門再次輕啟,這一行人竟然也走了進去。只看得村民目瞪口呆,感到萬分不可思議。


  最後一撥人,便是達拉、米雅莉、厲娜、邁克、嬌妮他們一行人了。


  達拉一行人進入城堡時,才發現這座城堡主體結構都是一座座形狀各異的高塔組成,大大小小也不知道有多少尖塔。


  正對著城堡大門的,便是一座大約有七層樓高的黑色方塔。


  塔前站著一男一女,正踟躇不前,猶豫不決。見後面又進來一撥人,前方兩個男女一齊回過頭來,看著新來的客人。


  「是你!」男子和達拉、米雅莉三人同時驚呼。


  那男子正是號稱自己是「帝國武士」的米爾·凱利了,他身邊的女孩,便是年輕的牧師伊莎貝拉。


  米爾一見到達拉和米雅莉,霎時激動起來,指著米雅莉對伊莎貝拉連連說道:「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把我送到這兒來的。」


  「冷靜點兒,米爾。」伊莎貝拉柔聲道,說完看著米雅莉,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自我介紹道,「我是伊莎貝拉,」隨即又問道,「他說的是真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米雅莉看看美麗的牧師,道:「他一直糾纏不休,很是煩人,自然送他回家了。」


  牧師眼中掠過一絲輕微的忿怒,問道:「你可知道,你的法術出錯了,將他送錯了年代,給他帶來很大的精神困擾?」


  米雅莉冷然道:「第一,我的法術不會錯;第二,即使錯了,我的法術能量也還沒有大到可以讓人作時光旅行的地步。」


  「可是……」伊莎貝拉還要再說,卻被一個聲音從旁截道:「我們還有事呢,你們要敘舊到一邊去。」原來是一旁的厲娜,她雖然不明白眼前二人和達拉、米雅莉他們有什麼干係,但聽她們簡單兩句對話,便已明白中間可能有些過節,儘管對米雅莉也看不順眼,但那女子擋在門口,羅里羅嗦,明顯又說不過米雅莉,心中對那秀麗文雅的牧師早不耐煩了,因而開口叫那牧師讓路。


  武士米爾此時只覺得先前在布洛斯草原視為天人的米雅莉已經變得面目可憎,他竟然按捺不住地拔出寶劍,喝道:「總之,你得儘快送我回去!」


  這邊達拉和邁克也紛紛亮出佩劍,達拉還未有所行動,邁克便已經躍到前方,喝問:「要打架嗎?」


  雙方正在劍拔弩張,只聽一個陰寒蒼老的聲音從黑色方塔中傳來:「上門都是客,來到我這兒了,就要遵守我的規矩。難道,你們都當我已經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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