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麥酒小村
既然得知鍛魂平原的異象已經消失,「時光之河」已經再次變換位置,達拉一行人決定先趕回鍛魂城,會齊托達克,再前往南方尋找「時光之河」。
一路上,達拉變得比來時更加沉默,只偶爾和精靈說上一兩句話。
米雅莉本就如一座冰山,在這冰原地帶,法師的冷漠更甚,達拉和她說話,她也只是「嗯」一聲表示贊同。
厲娜把一切看在眼裡,知道在達拉心中,這個精靈法師的話,比他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更重要,心裡酸酸的,但也不再出口抱怨,而是勉強跟隨,咬牙堅持。
雖然武士邁克一再提議讓他背她走,厲娜還是氣鼓鼓地拒絕了。
邁克感到沒趣,同行美女雖多,但願意搭理自己的,還惟有他最不喜歡的牧師。只有和伊莎貝拉說話時,才能得到對方溫柔的回應。
漸漸的,邁克對牧師這一職業的看法稍有改觀,想起往事,覺得也不能遷怒那個牧師,而是自己當時年少輕狂,不懂畏懼。
因而,對於同樣身為牧師的伊莎貝拉,他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敬而遠之了。
伊莎貝拉人很溫和,又很靦腆,常常未語臉先紅,與其他幾位女子的大氣相比,頗有女兒之態,除了武士邁克,其他人也都對這個靦腆善良的姑娘心存好感。就連好吃醋的厲娜,因為伊莎貝拉之前給自己治腳傷時的細緻,再加上伊莎貝拉儘管清秀但在一干美女前卻黯然失色的平凡臉蛋,也對伊莎貝拉表現得毫無敵意。
整個隊伍中,最讓人頭疼的,當屬侏儒和岩底矮人。
一個天性活潑,一刻也閑不住,問這問那,說七道八,吵得人人都頭疼不止。另一個則骯髒邋遢,先前達拉苦苦監督的功效,此時已經消失殆盡。
丹吉爾的身上,重又散發出那種揮之不去的酸臭味兒。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他們抵達鍛魂城。
達拉他們再一次被守衛攔了下來,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是在城北被攔,其中一個守衛直接朝眾人揮揮手,道:「給我滾!」
達拉等人吃了一驚,矮人儘管粗魯,卻極少有這種極不禮貌的傢伙。
侏儒跳上前,指著矮人守衛道:「你們的隊長托達克是我好朋友,快放我們進去。不然,我告訴給他,他的脾氣你們可是知道的,那是出了名的暴躁……」
話猶未了,守衛不耐煩地揮揮手,道:「我們又不歸城南的護衛隊管。快滾!」
侏儒還要再說,卻被達拉一把拎到背後,達拉對守衛笑著說:「我們是來找人的,只要見了托達克,我們就走。」
守衛還是只揮揮手,這一次,連「滾」字也懶得說了。
達拉等人僵在原地,正不知所措,卻見矮人托達克背了包裹,從城裡出來。
「托達克,」侏儒大聲嚷道,「他們不讓我們進去。」
老矮人低著頭,道:「我們走吧。」說完,大踏步離開。
達拉跟在他身後,連連追問:「怎麼了,托達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艾伯克怎樣?」
老矮人低著頭只管走路。
達拉見老矮人不答話,回頭望望,招招手,道:「走吧。」
眾人只得和達拉一起,跟在急行的老矮人身後,匆忙離開。
走出很長一段路后,老矮人回頭一望,見雷鳴裂谷已經遠遠地看不見了,這才停下來,等著達拉一行人上前。
「怎麼了?」達拉問道。
托達克低下頭,道:「國王給了我一項新的任務。」
「什麼?」其他人大惑不解。
托達克繼續道:「艾伯克受了重傷,國王很生氣……」
侏儒插口道:「我知道啦,你們國王就把火發到你身上啦。」
托達克抬起頭,瞪了侏儒一眼,說:「我確實沒有照顧好艾伯克,所以……」
侏儒樂道:「原來你被趕出來了,還以為你來找我們呢。」
托達克雙眼圓睜,道:「就算不被趕出來,我也要來找你們的。」
侏儒拍手道:「原來你真被趕出來啦!」
托達克鬍子抖動,差點兒就要朝侏儒撲過去,卻被達拉一把拉住,達拉道:「究竟是什麼任務?我陪你一起去。」
托達克迴轉頭來,看著達拉,說:「這是老矮人自己的事情。你們不用管我。」
達拉嚴肅地看著托達克,不樂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如果你還當達拉是你的朋友。」
老矮人目光閃動,突然大喝一聲:「好!達拉,我沒白交你這個朋友!」
達拉別過臉來,看著其他眾人,問道:「你們呢?有什麼打算?」
侏儒率先發言,道:「托達克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你也知道,沒有我,他簡直活不下去。你看,才離開我幾天,他就把自己弄得被趕出鍛魂城來了。托達克,你別瞪我,我說的是事實——」
矮人的回答是衝過去在侏儒的腦袋上「咚咚」敲了兩下。
岩底矮人看得高興,居然哈哈笑了起來。
嬌妮白眼一翻,小手緊緊抓著達拉衣角,顯然是達拉去哪兒,她也便跟著去哪兒。
精靈法師米雅莉對矮人的事情本不想多管,但轉念一想,自己和達拉一起出的精靈半島,沒有理由就此離開,況且,「時光之河」此次反覆出現,但看到它的,卻偏偏都是不會魔法的人,早已讓米雅莉暗自猜疑,這條上古時代便已存在的魔法河流,是否本身就有某種魔法禁制,對其他的魔法力量有一種本能地躲避與抗拒?她需要繼續觀察,而且,她也答應過要幫助達拉拯救他的弟弟,再沒有圓滿完成這項任務以前,她也不願與達拉分開。
不過,她不願與達拉分開,還有一個更深的原因,卻是連她自己此時也尚未察覺。
往常一直孤單外出冒險的精靈法師,自從和達拉結伴以來,雖然歷經兇險,但總算身邊有了同伴,而且還是一個對自己無時無刻不暗暗關懷的年輕男子,以往旅途中的孤寂感也就此消失。
儘管表面上,她還是覺得達拉「不過是個人類野小子罷了」,但內心深處,對這「野小子」卻也已不知不覺產生了一絲依賴感。
因而,對達拉要相助老矮人的做法,米雅莉也沒有表示反對,算是默許了。
厲娜老大不願再介入這些危險,但又不願惹達拉不快,反正鍛魂城又過不去,要去南方找「時光之河」,也只有走斯特爾那邊的海路,此行也算正好順路。於是說道:「如果某人不嫌我是累贅,我還是跟著你們走!」
達拉毫無表情,不置可否。
武士邁克忙道:「你怎麼會是累贅?你就算是累贅,那也是美麗的累贅。」
厲娜「呸」地唾了他一口。
伊莎貝拉柔和地說道:「大家一起出來,當然還是一起回去。」
麥酒村。
這是一個距離矮人都城最近的小村莊,地處鍛魂城的西北方向,麥酒村位於兩座小山脈之間的山坳內,一條冰河從村莊東面流過。
冰河北部,是一道冰水激蕩的瀑布。瀑布高60米,寬15米,旁邊還塑著一座矮人英雄頭像,是25年前在龍谷之戰中一擊成名的布洛托,他的出生地,正是在這個小村莊內。
冰河南部,則架有一座東西走向的橋樑。
橋樑東邊的路旁,建有一個村莊標識物,在一塊菱形的石頭地基上,鑲有一個酒桶,酒桶中央寫有「麥酒村」字樣。橋樑以西則連結著一條石板鋪就的主幹道,通往麥酒村村內。
順著大路往裡走,進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片松樹林,松樹林的南邊,還有一座已經廢棄的礦洞。
矮人們居住的地方,則都在大路西面的一個大洞穴中,洞穴高30米,深60米,洞口寬度約為100米,整體佔地面積不大,洞穴****是一大片開闊地帶,洞穴內,除了矮人們居住的小石屋,以及鍛造所用的鐵匠鋪,便只有一座處于山洞深處的小旅店。
和鍛魂城的矮人房屋一樣,這裡的小石屋也大都背靠石壁,鑲嵌在山石之中,一部分露在山石之外,一部分埋在山石之中,都是以大型石材構造的單層建築,開有一兩扇小窗戶,室內只有一間房,簡單地陳設著床、卓、柜子、火爐等傢具。
鐵匠鋪與鍛魂城內的鍛造房相比,則簡單許多,因而也只能鍛造一些最基本普通的兵器,想要真正的上等兵器,則一定要到鍛魂城內的鍛造房去打造。
村內惟一的躍層建築,便是山洞內部頂端的小旅店。旅店面向洞穴口,一層為大廳和廚房,有兩三扇窗戶,廳內設有吧台、燭台等簡單建築,還擺有桌子、凳子、酒桶、酒杯等物,是矮人們集會,聊天,斗酒的所在。大廳左側,則是通往躍層的樓梯,上面是一間典型的小客房,和矮人們的民居石屋並無太大差別。
或許在建造之初,這裡的矮人們就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的小旅店還能接待矮人之外的其他種族,因而客房的陳設全都是小巧簡樸的矮人用品,並無適合外族人的任何設施。
這個外族人鮮少涉足的小村莊,正是達拉他們跟著老矮人托達克此行的目的地。
天黑之前,達拉等人終於趕到了這座在冰雪山坳內的麥酒小村內。
雖然,麥酒村距離霜巨人居住的霜槌山和冬狼奔襲的寒冰之地,還是有相當長一段路程,但由於今年冬天來臨太早,且又分外寒冷,許多生活在極地苔原的小動物都沒有捱過初冬便已死去,導致食物匱乏,眼下已是濃冬時節,整個冰川地帶的生物都處於飢腸轆轆,四處覓食的非常時期。
因而,就連往年並不常騷擾矮人居住地的霜巨人和冬狼,也冒險進犯,數次衝擊矮人的村落,掠食牲畜,甚至還殺死過一兩個矮人小孩。
麥酒村的矮人們深受其害,於是派人去鍛魂城報告事情經過,請求矮人國王派遣矮人戰士前來相助。
在老矮人帶著達拉等一行人進村時,這裡的矮人見了他們那身戰士打扮,倒沒有像鍛魂城的矮人們一樣,使用驅逐令將達拉等人阻在村外。
相反,當有村民聽托達克說,他們是國王派來此地解決霜巨人和冬狼的人時,麥酒村的矮人們幾乎是簇擁著他們進村。
就連矮人們一向不喜歡的精靈和岩底矮人,也都相待有禮。
對此,最高興的莫過於岩底矮人丹吉爾了,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其他種族尤其是冰川矮人們的禮待,不禁興奮得過了頭,下午在村外吃的冰塊現在全部都變成水,隨著他連爬帶滾地在地上拖動,而開始在肚子里哐啷作響。
最終,丹吉爾在長時間的忍耐過後,還是服從了自己的天性,讓這些多餘的水自然而然地從身體里流出。
其他眾人根本不知道丹吉爾經過了多麼長時間的忍耐,又是多麼地違背岩底矮人的生性,更不知道他這一次的剋制,已經稱得上圖雅大陸千百年來從未發生在岩底矮人身上的奇迹。
在其他人看來,丹吉爾只是走著走著,就突然像小狗小貓一樣蹲在地上,撒起尿來。
天氣太冷,水落到地上很快便結了冰,岩底矮人的尿液很快便被凍結起來,開始慢慢地冒出一股股冷氣。
一時間,人人側目,幾個女孩子早都轉過臉去,不敢再看。
侏儒拍手大笑,被老矮人托達克又賞了幾個響頭,只得暗自偷樂。
而武士邁克則幸災樂禍地看著達拉。
達拉臉色雖然如常,但心裡卻著實懊惱,正自後悔將岩底矮人丹吉爾帶來,再想起之前自己話語滿滿地保證要讓岩底矮人有所改觀,結果卻是這樣,達拉頓時有點兒無地自容。
麥酒村的矮人們怒氣勃發,先前對眾人的夾道歡迎瞬間消失,轉而都用疑惑氣憤的目光看著達拉一行人。
因為,一個岩底矮人居然都能在麥酒村內的路上隨地小便,對他們來說,是一種莫大的羞辱。
岩底矮人丹吉爾卻殊不知他剛才闖了禍,事不驚人誓不休一般,盯著自己剛才尿液結成的冰塊,突然伸手從地上撿起來一塊,放在嘴裡吧嗒吧嗒地吮吸咀嚼起來。
那聲音如此響亮,很快便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看清岩底矮人手裡的冰塊是從何而來后,精靈法師最先承受不住,輕盈盈地漂浮起來,遠遠避開。
厲娜「哇」地一聲吐了,幾乎站立不穩,武士邁克忙伸手扶住厲娜。
牧師伊莎貝拉也是臉色慘白,嘴唇哆嗦,終於也忍不住吐了起來。
達拉此時的情緒已經不僅僅是懊惱了,可是他漲紅了臉,卻還是掙不出一句話來。他身邊的小女孩嬌妮,則用厭惡的目光看著岩底矮人。
就連侏儒,此時也已經笑不出來,只能愕然地盯著岩底矮人,對這個種族的大腦構造開始產生了無比的興趣。
老矮人托達克則抖動著鬍子,大踏步走過去,拎起還在吃冰塊抑或是尿塊的岩底矮人,幾步走到村口,像扔小貓小狗般,狠狠地將他扔了出去,喝道:「再進村半步,就扔你去喂狼!」接著,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返身回村,朝村子裡面走去。
麥酒村的矮人們,以及達拉等人都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
很快,除了達拉,所有的人都紛紛圍在老矮人托達克身邊,跟著老矮人一起往村裡走去,唯恐繼續留在這裡,岩底矮人又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那自己怕是連胃也要吐了。
達拉站在原地,看看離去的眾人,又看看蹲在村門外,一邊啃著「冰塊」,一邊可憐巴巴望著他的岩底矮人,猶豫不決。
半晌,達拉還是走過去,拎起岩底矮人,強忍噁心,將他手裡的「冰塊」扔到地上,道:「真是狗改不了****。你為什麼不愛乾淨?」
丹吉爾看著達拉,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嘆一口氣,點點頭,忽然眼神一亮,口齒清楚地說道:「你不懂!」
達拉一驚,手不由自主地鬆開來,再看岩底矮人時,小傢伙已經恢復了往昔那渾渾噩噩的狀態。
麥酒村內的小旅店大廳中央,一夥矮人們圍著托達克,正在談論今年冬天霜巨人和冬狼幾次反常出現在村莊附近,攻擊他們的事情。
在向國王稟告之前,他們在村長的帶領下,已經商量過許多對策,甚至還集體湊錢,去鍛魂城買了一把被稱作「短筒槍」的小型火器。
最初,這把槍確實起到了相當的威懾效果,霜巨人和冬狼有一陣子都不再踏足此地。但是食物的嚴重匱乏,導致怪物們不久后再次鋌而走險,結隊前來麥酒村偷獵搶掠,趁亂擄走的矮人小孩和家畜生禽,數量不小。
老矮人托達克一邊聽,一邊氣憤地伸出拳頭,在桌子上一拍,上面的酒杯酒瓶都跟著一跳,托達克道:「摩拉丁的鬍子啊!」
正在此時,達拉出現在小旅店的大廳門口,他的手邊,還拎著一個小小的身影,那是岩底矮人丹吉爾。
不過,達拉沒有將丹吉爾拎進屋內,而是脫下自己的毛皮外套,裹在丹吉爾身上,拍拍岩底矮人的小腦袋,說道:「在外面等,小傢伙。」
見此情景,厲娜老大不高興,因為,達拉披在丹吉爾身上的那件皮外套,是她親自為達拉挑選的上等衣料,價值不菲,最重要的是,這是她第一次為一個男人這麼費心,而達拉竟然將這件外套隨隨便便地脫下來,並且裹在了一個豬狗不如的岩底矮人身上。
如果不是礙於周圍有太多的外人,少女的矜持使得她一忍再忍,厲娜早就衝過去質問達拉「為什麼將我送的東西給別人?」「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之類的話了。
看著岩底矮人小小的背影,厲娜將滿腔怒火都遷移到丹吉爾身上,望向丹吉爾的眼神猶如一柄喂滿毒藥的尖刀。
直到丹吉爾畏畏縮縮地消失在門口,厲娜這才收回目光,看向達拉。
達拉卻依然盯著門外,丹吉爾正趴在屋外的排水溝上面,吧嗒吧嗒地喝水。
看著丹吉爾喝水的樣子,達拉再次強忍住自己想要嘔吐的慾望,嘆一口氣,轉過身來,走進了小旅店的大廳之內。
老矮人托達克默不作聲地看著達拉。
達拉開口道:「我很抱歉,托達克。我無法將他丟在村外,那裡又冷又危險。只好將他帶進村來。」
達拉的話讓在座的不少人心裡都起了一絲難以言傳的愧疚感。
精靈法師米雅莉,臉上雖然沒有任何錶情,還是那淡淡的面容和冷漠的眼神,但在內心深處,卻漣漪陣陣。她有些意外地盯著達拉,突然發現,和號稱愛惜生命的精靈相比,達拉對於生命的尊重,遠遠超過了他們這些精靈。
他們的確也珍惜生命,但那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卻與生俱來,怎麼也揮之不去,這使得他們很難像達拉這樣,真正做到對生命的敬畏。
牧師伊莎貝拉羞紅了臉,低下頭,暗自懺悔。
小女孩嬌妮靜靜地望著達拉,暗下決心,以後,無論多麼討厭岩底矮人丹吉爾,她也不再欺負這個小矮人了。
達拉對於丹吉爾的不離不棄,讓她想起了從米德蘭高地森林到布洛斯草原那段旅程中,達拉對自己的不離不棄。
雖然她和骯髒蠢笨的岩底矮人有天大的差別,但是有一點,他們都一樣,除了達拉,在這個世界上,他們都如此孤單,沒人關懷與愛護。
麥酒村的矮人們也感到有些赧顏,尤其是托達克,因為,他們差點兒違背摩拉丁降下的祝福,傷害到自己的同胞。
岩底矮人再不濟,他畢竟也和他們自己一樣,是摩拉丁的忠實信徒。
但是,他們剛才居然將丹吉爾留在村外的空地,而且在明知道最近有不少冬狼和霜巨人因為腹中空空而前來拜訪村落之際。
當然,也有幾個心腸特別硬的傢伙,對於達拉此舉,並沒有因此就生出悲天憫人的正面情緒。
比如厲娜,她對岩底矮人有的除了厭惡還是厭惡,除了氣憤還是氣憤,根本不會因為達拉的一兩句話,就改變自己的看法。
還比如武士邁克,在他看來,達拉此舉簡直是小娘們的行為,婆婆媽媽,沒有一點勇士氣概。
另外一個典型的沒心沒肺的傢伙,則是樂天派的侏儒,對於包迪拿來說,只要達拉在場,他從不操心丹吉爾這個可有可無的岩底矮人,不過,一旦達拉不在,侏儒又會奇怪地將岩底矮人當作自己的責任,理由是「這畢竟是達拉的岩底矮人小寵物啦」。
此時,見達拉將岩底矮人帶了來,侏儒包迪拿立刻興高采烈地對老矮人說道:「托達克,你看,我怎麼說,我就知道達拉一定捨不得他的小寵物。你還不信。」
托達克朝侏儒吹吹鬍子,瞪他一眼,沒有答話。
雖然達拉違背了他的初衷,但是老矮人也沒有再出言反對。事實上,他在扔掉丹吉爾後不久,就已經後悔了,只是礙於面子,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見達拉將丹吉爾安全無恙地帶了來,而且還主動給自己道歉,托達克早沒了先前看到丹吉爾隨地小便的憤怒,因而,只是朝達拉招招手,道:「快過來,想想怎麼對付那些騷擾我們村的怪物。」
「你們村?」達拉一面走過來坐下,一面吃驚地問道。
老矮人點點頭,道:「和布洛托一樣,我也是出生在麥酒村的。」和往常一樣,托達克一提起布洛托,整個人的精神都萎靡下去,顯得沒精打採的。
其他的矮人們,則紛紛以同情的目光看著托達克。
見此情景,達拉識趣地閉上了開口詢問的嘴巴。
托達克也不再談論這個話題,轉而講起霜巨人和冬狼的事情來。
待托達克講完,達拉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托達克雙目圓睜,道:「來一個,殺一個,直殺到它們不敢再來為止!」
「但是,托達克,要是來的不止一個,而是一堆,你該怎麼辦啊?你殺得完所有的怪物嗎?你一個人能對付那麼多的怪物嗎?上次我們在布洛斯草原被獸人俘虜的事情,你都忘了啊?」侏儒忽然從旁插口,連珠炮似地詢問道。
老矮人的鬍子再次抖動起來,在矮人社會中,被獸人俘虜可以說是奇恥大辱,他自從逃出獸人部落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並且還再三叮囑侏儒,不許跟其他人說起他們在布洛斯草原受辱的事情。
偏偏侏儒居然在這樣的時刻,在他被國王委以重任,回鄉相助麥酒村的矮人們消滅前來進犯的怪物時,又提起了從前的丟臉往事,怎能不讓老矮人氣惱?
托達克狠狠地盯著侏儒,嚇得包迪拿慢慢地後退了一步,這才記起老矮人的囑託,心裡明白自己這一回觸犯到老矮人的極限了,於是左顧右盼,盤算著怎樣在老矮人衝過來的第一時間內躲到達拉身後去。
意外的是,老矮人抖動的鬍子又慢慢恢復了平靜,托達克道:「現在又不止我一個人面對,還有這麼多夥伴!我就不信收拾不了那幾個怪物!」
話剛說完,麥酒村的村長介面道:「不是幾個,是兩隊。一隊是由十多隻冬狼組成,一隊是由三個霜巨人組成。這兩隊人馬常常交替出現在我們村莊附近。」
「什,什麼?」厲娜忽然結結巴巴地開口問道,「十多隻狼?」回想起在布洛斯草原遭遇狼群時的驚險,厲娜臉色頓白。轉念閃過達拉在危急時刻對自己的多番維護,白白的臉色之中,又透出幾點紅暈來。
達拉皺眉道:「情況比我想象的要複雜。」
「怎麼了?」有人問道。
「最初,我以為那些怪物只有極個別餓慌了的,才會來麥酒村騷擾你們,」達拉講到,發現其他人臉上露出「本就如此」「早猜到是這樣」之類的表情,只有精靈法師米雅莉和小女孩嬌妮靜靜地望著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達拉接著道,「但現在,我覺得,它們來此早有計劃,而且除了掠食以外,還另有目的。」
「什麼目的?」老矮人托達克還不明了達拉的想法,有些疑惑地問道。
「他們擄走的,都是一些還很年幼的小孩?」達拉卻沒有回答老矮人的問話,反而轉向麥酒村的矮人村長,詢問道。
村長點點頭,道:「不錯。」
達拉說:「這就是了,我相信,那些孩子並沒有受到傷害,他們一定都還活著。」
「什麼?」
「真的嗎?」
「摩拉丁保佑!」
「……」
矮人們一聽孩子們有可能還活著,都亂成一團,驚喜非常,紛紛靠過來圍著達拉,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口詢問。
只有老矮人托達克有些嚴肅地問道:「你怎麼判斷出來的?」
達拉道:「在我和老師吉布里學藝的兩年時間裡,他不但教我劍術武技,還將他在世界各地冒險的奇遇都講給我聽,他曾經提到過,冬狼每到一定的時間,就會刻意去抓獲一些類人生物的小孩,訓練成狼孩,用以完成它們不能完成的某些事情。而霜巨人也會差遣俘虜們為他們做事。
你們的村莊受襲,就它們幾次掠食的情況來看,支撐這些怪物度過整個冬季的食物,應該已經綽綽有餘了,但是怪物們依然頻頻來犯,所以我判斷它們此舉只為食物以外的原因。冒險擄走你們的小孩,想必是需要孩子們做一些它們自己辦不到的事情罷了。」
「這麼說來,孩子們都還有救?」老矮人托達克有些激動地問道,雖然自從摩拉丁降下祝福以後,矮人社會開始得到重新發展,甚至還大大提高了雙胞胎的出生率,使得矮人人口快速增加,但一個矮人從小孩到成年需要近40年時間,並且生活環境的艱苦,又使許多小孩早夭,根本活不到成年,因而,矮人的數量相比皇冠之戰前巴倫頓矮人王國的全興時期,還是銳減不少,更無法與圖雅大陸上的後起之秀人類相比。
所以,每一個矮人小孩,對於全體矮人來說,都是一份沉重的責任。
怪物來侵,如果不是因為抓走了幾個矮人小孩,麥酒村的矮人們也不會紛紛拿出自己採礦一生,甚至還有一些是四處冒險得來的財富,去換一柄價值昂貴的火器,以求保護剩下的孩子們。
因而,一聽達拉說那些被擄走的矮人小孩有可能都還活著,所有的矮人們都變得激動起來,恨不得立刻衝進霜巨人的巢穴或是冬狼的狼穴,去搜尋拯救自己的孩子們。
老矮人托達克也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連跟達拉問話的聲音都有些輕微的顫抖。
「不錯,」達拉急忙答道,「但是,我們要救他們,需要一個完整的計劃,而且需要大家團結一致,共同完成,才可能順利救出孩子們。否則,一旦打草驚蛇,反而驚動怪物,後患無窮。」
「什麼計劃?」
「你快說吧。」
「我們都聽你的。」
「……」
矮人們紛紛督促,一臉的熱切,從他們的表情來看,對於達拉,他們已經是處於完全信任對方的狀態,這讓達拉十分感動。
雖說他是老矮人托達克的朋友,但對於麥酒村的矮人們而言,他畢竟還是一個外族的陌生人,沒有想到卻能得到大家的如此信任。
他再次感受到,矮人的真誠直爽,與自己在精靈半島遭遇的那些好猜疑的精靈們相比,要容易相處許多。
不由得看了米雅莉一眼,發現對方也正看著他,眼神閃動,波光粼粼,但旋即又移開去,法師的臉上還是淡淡的沒有一點表情,卻有細微的紅暈,猶如水一般在精靈白皙的面龐上蕩漾開來,給對方冷若冰霜的臉塗上了爛漫的色彩,顯得美麗非凡。
達拉的心怦怦亂跳起來,差點兒忘了自己要說的話,直到旁邊的武士邁克狠狠地撞了他一下,語氣尖酸地附在他耳邊提醒道:「大英雄,小朋友們都在等你的答案!別傻愣著了。」這才回過神來,望著一屋子的矮人們,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末了,達拉問道:「你們有什麼意見?」
厲娜道:「為什麼把我和伊莎貝拉,還有嬌妮留下?」
達拉說:「為了你們的安全。」
嬌妮忽然開口道:「我很安全,沒人能傷害我。你去哪兒,我就一定要跟著去哪兒的。」
牧師伊莎貝拉也輕聲道:「我同樣希望能對大家有所幫助。」
達拉對伊莎貝拉道:「這裡的矮人們也同樣需要你的幫助,雖然你們的信仰不同,但是你同樣能安慰那些失去親人的矮人們,減輕他們內心的痛苦,對嗎?」
伊莎貝拉輕輕點頭,道:「你說得不錯,那麼我在這裡等你們。」
厲娜冷笑:「這麼說來,只把我們倆留在這座矮人村了?」
「不止是你們,還有岩底矮人丹吉爾,你們在這裡是比較安全的。」達拉說道。
厲娜氣急,高聲嚷道:「我才不要和那廢物在一起。」
侏儒見狀,「咯咯」地笑了起來,每次有人吵架,他都感到好玩。
厲娜瞬間遷怒於侏儒,指著包迪拿問達拉:「你帶一個侏儒同行,都不肯帶上我嗎?」
達拉道:「包迪拿會開鎖,必要的時候,我們或許會用到他。」
厲娜語塞,回想自己一路以來,除了大把花錢時還有點價值,其他都基本上不起絲毫作用,反而拖累了眾人的行程,但是達拉這樣拋下她,卻讓她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說到底,她還是不願意被達拉看輕,看成一無是處只會撒嬌的大小姐,雖然她本人的確有這樣的毛病。
她也實在不願意就此和達拉分開,雖說達拉提到過,他們只是深入霜槌山和冬狼平原,救回被擄走的矮人小孩,就會迅速返回,但誰知道他們此行需要費多少時日,又要遭遇怎樣的危險?
而且,自己不在他身邊,他繼續和那個精靈美女朝夕相對,並肩而行,一顆心難免更多地轉移到精靈美女身上,這才是厲娜最為擔心的問題。
因而,無論達拉怎麼勸解,厲娜都堅持要和達拉他們一起去。
達拉無奈之下,只得對厲娜說道:「你為什麼不肯乖乖在這裡等我們?你跟著一起來,我還要分心照顧你。」
厲娜的心莫名一動,嘴上卻道:「誰要你管了?」
「我也想不管你,但是……」本想說不管你,你出了事,怎麼對得起你一路上花掉的金幣,想想這話太過不妥,於是達拉將後半句話生生地咽進了肚裡,不再開口。
厲娜卻會錯了意,心頭一甜,道:「讓我和你們一起去吧,我保證不添麻煩。」
「這……」達拉相當為難,看著厲娜的眼神,忽有所動,於是柔聲對她說道:「厲娜,你在這裡等我們,好嗎?這樣我也放心許多!」
「那,那好吧,你一定要快些回來。」厲娜低下了頭,輕聲答道,她這付乖乖女的模樣,只偶爾在達拉面前出現。
見他們商量完畢,精靈法師米雅莉才輕輕搖搖頭,淡淡地說:「那就這麼定了。」
老矮人托達克一拍桌子,道:「誰再放屁,先問問我手裡的斧頭。」
侏儒開心之極,因為這一次的冒險,他沒有被眾人排斥在外,要去霜槌山看巨人,還要去狼穴參觀冬狼,多麼有趣啊!
在他家族史上,還只有一個寶石舅舅去過石巨人山脈,看到過那裡的大個子,據說,這些巨人大得好像一座侏儒的實驗室。
這讓包迪拿十分好奇,雖然他見多識廣,但是能和侏儒的實驗室一般大的生物,他卻從來也沒有見過。
侏儒已經在暗自盤算,如何將那些大個子的生理狀況和習性加以更細緻的研究。
至少,他應該取到一點對方的身體標本,帶回去給艾莉薇,那是包迪拿最喜歡的一個侏儒女孩,她常常呆在自己的實驗室里,研究各種各樣的生物,不厭其煩地做著莫名其妙的實驗。
比如,她會先讓一隻小白鼠感染病菌,然後再解剖開這隻不幸的小老鼠,察看它的死因。
可惜,艾莉薇常常感慨,她只能針對一些小型怪物做實驗。
如果,包迪拿想,如果他能取到霜巨人的身體標本,艾莉薇不知道要高興成什麼樣子,或許就此答應和他組建一個侏儒家庭,生下一堆小包迪拿也說不定。
侏儒暢想著自己與艾莉薇的未來,難得沉默起來,沒有再嘰哩哇啦地嘮叨。
武士邁克則無所謂地聳聳肩,道:「美女去哪兒,我就去哪兒。」說完看著面若寒冰的精靈法師,又看看俏臉勝春的厲娜,只用眼角餘光瞟一眼羞怯的牧師,嘿嘿一笑。
其他的矮人們雖然極想同行,但是想到達拉的要求和承諾,再加上老矮人托達克一再強調,如果不能安全救回他們的孩子,托達克甘願把自己這身矮人老骨頭喂狼,其他的矮人便也不再堅持,選擇了聽從達拉的建議,在村子里做好各項準備,以免怪物再次來襲時,又遭受損失。
達拉布置妥當,這才和老矮人托達克,精靈法師米雅莉,武士邁克,以及侏儒包迪拿一起踏上了拯救被霜巨人和冬狼擄走的矮人小孩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