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莫逆之交（5）
任何微小的過失都可能引來致命的懲罰。
「任務失敗就要死！」母親以前常常叫囂，在這裡，安蓓爾看到的，卻是不少成功完成任務的奴隸，也會被毫無緣由地處死，僅僅出於魅魔女人們一時的喜怒。
這是一個無比混亂的世界。
她作為一個人類，能夠在這樣的世界生存至今已很不易，因為她時刻都在學習這個世界的新法則，尤其是黑暗世界最根本的生存守則，那就是：屈服並討好一切比她強大的，蹂躪與踐踏一切比她弱小的。
但卡斯卻是她在這片黑暗中遇到的另類，表面上，他與那些信奉弱肉強食的魅魔、卓爾們有很多地方是一樣的，但又有一些本質的東西很不一樣。
他好像並不屬於這片黑暗，他會為了她而輕輕皺眉，也會故作冷淡地斥責她，甚至會毫無緣由地拔刀對準她，但在她真正面臨生命危險時，他卻完全不同於大多數地底居民所做的那樣——獨自逃生，而是奮不顧身地衝過來救她，還為了她與強大的怪物搏鬥，並因此而受傷。
想到這裡，安蓓爾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除了報仇和復國，這一生中還有別的事情可做，那同樣是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瑪莎拉蒂主母感到心煩意亂，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不順，已經讓她的忍耐到了極限，許多事情都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她很反感這種不受控制的現象一再出現。
卡斯任務失敗卻被席文塔姆營救，送去給席文塔姆的牧師被退回，派出的卓爾女使又被惡魔追殺……這一系列不可控事情的發生，都在刺激與挑戰瑪莎拉蒂主母的權威甚至於她的統治地位，她感到自己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否則不到與地表世界開戰，她就會失去蛛后羅絲的寵眷，被虎視眈眈的女兒們所代替。
在卓爾社會，主母是不可以退位的，主母退位只能以一種方式實現：舊的主母死去，新的主母上位。
儘管在坐上這個位子的第一天起，她就明白自己早晚也難逃一死，但她要盡量推遲那一天的到來，她時刻都在防備著任何可能從她背後發動的襲擊。
畢竟目前她正當壯年，因此女兒們會造反的幾率並不是特別大，而且在她的統治下，艾瑪家族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強大，享有至高無上的殊榮與地位，但也正因為如此，那些排名之下的家族，無一不在緊盯艾瑪家族的後背，時刻都在計劃著幹掉他們。
稍有不慎，他們便會遭遇滅族的命運。
不過，就他們目前暴露出來的和隱藏的潛在實力而言，還沒有哪個下位家族敢於對他們發動突襲，自取滅亡。最重要的是，她正得蛛后羅絲的寵眷，這是卓爾賴以生存的根本。然而，羅絲喜怒無常，任何細微的錯誤也會引起她的震怒，從而使得自己及整個家族蒙受巨大損失，尤其是在對待他們的盟友——魅魔這一問題上，其中的利益關係與微妙平衡，更是必須小心翼翼地把握。
此時，嫵媚修女德米派來一個人類女使送「飾品」，瑪莎拉蒂主母深知這裡面勢必大有文章。猶豫片刻，將她所能想到的一切可能都估量一遍后，瑪莎拉蒂主母才緩緩地走出自己的內室，前往會客廳接見早已守候在那裡的安蓓爾。
安蓓爾在看到瑪莎拉蒂主母的第一眼，就感到了一種強烈的顫慄，一種巨大的自卑，這兩種感覺交匯起來，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對瑪莎拉蒂主母行了個禮，而且是從前那些女僕經常對自己行的禮，這讓安蓓爾在醒悟過來后一陣臉紅。
她自身也屬於人類中歷史悠久的古老貴族，長期以來都高高在上，習慣了對下人的呼喝，也習慣了眾人對自己的參拜，因而，即使在面對迪拉維爾地宮內的三名輝耀修女，自己現在實際效忠的主子美坎修特與自己間的聯絡人時，她也從來沒有產生過如此卑下的感覺。
但在面對這位卓爾第一家族的主母，黑暗精靈中地位和權勢都僅次於席文塔姆的女強人瑪莎拉蒂主母時，安蓓爾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瑪莎拉蒂主母很滿意自己每一次出場時，都能對大部分造訪此地的外客產生某種震懾，使得他們感受並畏懼自己強大的威儀。看到安蓓爾屈服的姿態，瑪莎拉蒂主母的臉上浮起了一絲輕蔑的微笑。
「這是德米修女命我送來的飾品。」安蓓爾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一面說，一面將手裡的匣子遞給站立在旁的格溫妮絲。
格溫妮絲看了看自己母親的眼色，立刻喚來一個卓爾男性，命令他將匣子打開。
那個男僕溫順地將匣子打開來，裡面的珠寶飾品射出的光芒很快便將整個灰暗的大廳照亮了，但黑暗精靈們卻都本能地別過臉，躲開這刺眼的光芒。
「關上匣子！」瑪莎拉蒂主母厲聲道。
卓爾男僕在對方話音剛落時便已經合上了匣子，大廳內重新陷入了一片昏暗。
「這就是德米送給我們的禮物？」瑪莎拉蒂主母盯著安蓓爾，問道，聲音里隱隱帶著一絲怒氣。
「是，是的。」安蓓爾畏懼地答道。
「好！她們想得還真周到，誰要是戴上這些飾品，在黑暗中就是最顯耀的目標了。」瑪莎拉蒂主母冷笑道。
安蓓爾低下頭，不敢答話。這些閃亮的珠寶飾品，對於人類和魅魔女人來說，都是十分漂亮的裝飾，但對於卓爾而言，卻顯得不太實用。卓兒女人們儘管也都十分喜愛美麗的飾品，她們的裝飾也都很精緻，但卻絕對不會在黑暗中發出這樣的亮光，那無疑是將自己暴露在黑暗中，隨時提醒著他人自己的到來。對於喜歡將自身隱藏在黑暗中的卓爾來講，這些亮閃閃的飾品，根本就是一種致命威脅。深知卓爾習性的德米修女，為何會在這樣的敏感時刻，讓自己送這樣的飾品來沙瑪城，挑起對方的猜疑？那些魅魔女人，可真教人想不透。
瑪莎拉蒂主母卻已經看透輝耀修女們此舉背後的用意，對方只是在試探，試探她們忍耐的底線在哪裡，以此來決定彼此在針對地表世界的戰爭中各自的利益分配。她已經忍了她們太久了，給了魅魔們太多錯誤的信息，對方或許以為，沒有魅魔的幫助，卓爾對地面的再次進攻，還是會以失敗告終。即便這是一個事實，瑪莎拉蒂主母知道，她也不能再繼續這樣忍耐，否則，她們將充當魅魔對地表世界征服的先遣隊，能夠獲得的真實利益很少，那絕對不是蛛后羅絲希望看到的。(未完待續。)